作者:罗小明
所以孙坚在收到魏军异动的第一时间,便派出了麾下的军众驰援旋门,防备怀县和黎阳两处渡河点。
一场波及了千万人,波及兵力数十万人的风暴刚过,一场更大的风暴却又再度来临……
……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中原的纷纷扰扰似乎永无休止。
但是中原的纷扰就算是已经是持续了九年,益州和交州这两个位处偏远的州郡之中,仍就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益州、棉竹,这里是益州的治所,益州的中心之地,也是益州牧刘焉所住的地方。
刘焉的住所占地极广,宅邸之中,高大的建筑林立。
说是宅邸,甚至都可以说是对于这奢华建筑的侮辱,这一处处殿阁,一栋栋高楼,还有山水花草组成在一起,更像是帝王的行宫。
殿阁以纹理雅致的杏木作梁柱,屋顶椽头贴敷有金箔,门扉上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装饰着鎏金的铜铺首,几乎都是以皇宫的规格来营造。
殿阁之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靡靡之音绕梁不断。
身穿宫装,头戴金簪[zān]的舞姬在殿阁的中央的翩翩起舞。
鼓声咚咚,殿阁之中演奏的正是相和歌之中的《西门行》。
舞姬们站立于小鼓之上,轻轻跃动,脚击鼓皮,发出悦耳而又节奏的鼓声。
殿阁之中,盘、鼓置于地上作为舞具,舞姬在盘、鼓之上或者围绕盘、鼓起舞,是为盘鼓舞。
乐声如同清泉一般。
刘焉双目微眯,躺坐在软榻之上,欣赏着近在咫尺的歌舞。
鼓声悦耳,乐声绕梁。
刘焉的手随着乐声的节奏微微上下摇动。
在洛阳之时,要多方注意,提心吊胆,不仅有天子注视,还有不少的人来管辖他,哪里有如今这般惬意。
想到洛阳,刘焉更是为当初的决定而感到正确。
改置州牧这一事,让他成功的入主了益州。
现在益州之地已经被他完全占据控制,益州的那些豪强世家经过了数次的洗牌,也已经大致被其压服。
刘焉坐直了身躯,拿起了案桌上的酒杯。
酒杯由白玉打制,酒杯的外壁还有能工巧匠所雕刻的图纹。
如果有人坐在刘焉的近前,那么绝对能够注意到,那酒杯之上的图纹正是龙纹……
刘焉一口饮尽了玉杯之中的美酒,而后将其随意的丢到了案桌之上。
一旁的一名侍从发现之后,立即是匍匐着上前,扶起了玉杯,恭敬的将其再度盛满。
刘焉的目光在殿阁之中的舞姬身上肆无忌惮的移动着,肚中的美酒让他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然通过的意识有些不清醒,也点燃了他心中的邪火。
刘焉拿起了那刚刚被盛满美酒的玉杯,借着酒意站起了身来,他眼神闪烁着欲望的光芒,摇摇晃晃的向着殿阁之中正在起舞舞姬走去。
丝竹声微微一滞,但是很快便再度响了起来。
刘焉一步一晃,走入了舞姬之中。
殿阁之中正在起舞二十名舞姬没有敢停下舞蹈。
刘焉站在正中,舞姬们环绕着刘焉仍在舞蹈,但是明显有些拘谨和紧张。
刘焉穿梭在舞姬中央,香风迎面,长袖翩翩。
丝竹之声,鼓乐之声贯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彷佛真的将他带入了那仙境之上。
刘焉闭上了眼睛,举着酒杯,站立于一众舞姬的中央。
他看到了一个人。
看到了一个高坐在宝座之上的人。
而那个人的面容和他一般无二。
那个人高坐在宝座之上,身穿帝皇冠冕,端坐于天阶之上,天阶之下,百官匍匐,万民伏首……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传来,打破了殿阁之中鼓乐之声,也让刘焉所看到的景象全部都烟消云散。
刘焉霍然睁眼,看向前方。
殿阁之中,一众舞姬尽皆垂首跪地。
从殿阁外来的人,是一名身穿着甲胄的将校。
“何事。”
刘焉的目光冰冷,他的声音冷酷无比,被打断了雅兴,饶是再好的脾气,刘焉此时也是真的生出了怒火。
那被刘焉注视的将校身躯微颤,他能清楚的感到刘焉毫不遮掩的杀气。
但是有一件事他不得不向刘焉前来禀报。
“广汉郡、巴郡各地爆发叛乱,蛾贼再度叛乱,贼酋赵祗聚贼十万余人直逼巴郡治所江州……”
第六百八十三章 益州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巴郡,安汉城下,疾风呼啸,人头攒动,无数的黄巾在风中肆意飘扬着。
赵祗头缠黄巾,身穿玄铁甲,外罩着一身土黄色战袍,大马金刀的立在西城的土丘之上的看台上。
土丘之上,一众身穿着革甲,手持着长枪的黄巾军力士环卫在赵祗的周围,护卫着这处简陋的看台。
看台之上,除去赵祗等一众差不多打扮的益州黄巾军将校之外,还有数名身穿着鹰狼服,外穿着罩甲,手戴着环臂甲的鹰狼卫缇骑。
他们是从关中一路潜入到了蜀地的缇骑,也是许安精心为益州黄巾军选派的军事教官。
这些被派到益州充任军事教官的鹰狼卫缇骑,无一例外皆是经历过了太行山之中战事的老卒,他们不仅对于太平道忠诚无比,他们也极为熟悉山地作战的方式。
益州黄巾军大部分人都是普通的农户乡民,就是赵祗等一众经历过了残酷战斗的将校,实际上也经验有限。
他们带领着十数万的军队,却是难以发挥出多少的战力。
昔日马相麾下聚集了十余万人,遣兵破巴郡,杀郡守赵部,声势浩大无比,但是最后益州从事贾龙带领着精锐赶到之后,仍然是轻松的击败了益州黄巾军。
“咚!咚!咚!”
昂扬的战鼓声从土丘下的矮台之中响起。
“进军!”
赵祗目视着远处占地广阔的安汉城,目光冷然,冷声下达了军令。
劲风鼓荡,令旗飞舞。
土丘四周,大量的黄巾军军卒身穿着简陋的布衣,头戴着发灰的黄巾,手持着木枪,石矛。
他们排列成方阵,他们紧紧的贴靠在一起,站立在一起,他们的眼睛都盯视着不远处的开台之上,等待着军令的下达。
安汉城外,人头攒动,漫山遍野,尽是黄巾。
旌旗摇曳,鼓声如雷。
“咚!咚!咚!”
黄巾军中的鼓手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一般,那战鼓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歇,从清晨时分一直响到了下午。
军令一下,千军即动。
“咻”
锐响声起,转瞬之间便已经传遍了整个益州黄巾军的军阵。
益州黄巾军前阵,看到了摇动的旌旗,收到了号令的前军主将,也在这时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大顺天地,不失铢分,立致太平,瑞应并兴!”
“同道们,前进!”
益州黄巾军前阵的主将高举着长枪,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万胜!!!”
回应他的,是从无数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益州黄巾军喉咙之中传来的怒吼声。
哪怕他们的手中的武器只是一把竹枪,一副农具,身上所穿不过是一件单衣,亦或者赤裸着上身,但是他们仍旧毫不畏惧,他们朝天嘶吼着万胜,义无反顾的跟随着他们的将军,向着前方高大的安汉城蜂拥而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的东西可以失去的了,事实证明,就算是卑躬屈膝,就算是苦苦哀求,那些高高在上的豪强世家也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就是要逼迫到他们家破人亡,逼迫到他们到走投无路,山穷水尽,逼迫到他们只能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才肯罢休。
豪强世家,贵族高门之中的美味佳肴享用不完,宁愿让其腐烂发臭,也不愿意分给他们半点。
他们这般的布衣草民饥寒难耐,贫无立锥之地,那些贪官酷吏却仍然想要从他们手中抢夺仅存的粮食,抢夺那仅剩的钱财。
算赋,口赋,田税,徭役繁多,皆由他们这些布衣草民承担,豪强世家坐享其成却还不罢休!
罗织罪名,勾结官府,想要侵吞他们的田产,侵吞他们的房屋,想法设法,千方百计,也要使他们为奴为婢,置他们到不可翻身之地,才肯罢休。
被烈阳暴晒至皮开肉裂,终日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敢有半点怠慢,辛苦一载,却连饱腹之食都难以找寻。
“大顺天地,不失铢分,立致太平,瑞应并兴!”
“万胜!!!”
无数黄巾军士汇聚成土黄色的浪潮,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安汉城的坚固的城墙狠狠的冲击而去。
无数云梯被搭起,一个又一个头裹着黄巾的军士,顶着破烂的圆盾,手握着竹枪艰难的向上攀爬。
城墙上的汉军将校挥舞着环首刀,怒声的呼喝着军卒反击。
安汉城上的汉军的军士一刻不停的将手中的羽箭倾泻出去,滚木擂石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城墙上被丢下,随后便带着黄巾军军士的哀嚎声跌落至城下。
大量的守城武备被征募的民夫从城内一路运送到了城墙之上。
从天空的云层俯视而去,密密麻麻的土黄色蚂蚁几乎将整个安汉城所覆盖。
安汉城上,汉军的旌旗在呼啸的狂风吹袭之下不断的摇晃着,苦苦的支撑着,似乎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
“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赵祗的心神也被其吸引,当他看到那骑马赶来的士兵背上别着三支小旗之时,甚至差点站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想要起身的想法。
赵祗握紧了拳头,凝视着登上了看台了传令军卒。
临到关头,他甚至是闭上了眼睛,他害怕听到让人失望的消息。
“报!”
“方申校尉于昨日,三月二十三日,领兵击破广汉城!”
“键为郡,巴郡的益州兵发生了兵乱,任宪按照当初我们达成的协议,已经是夺取了江州,如今巴郡大部已经被任宪所控制。”
“好!”
赵祗猛然站起了身来,他紧握着拳头,对着虚空用力的一挥。
“好!好!好!”
赵祗连说了三个好字,但是连道三声的好,却是仍然不足以让他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些许。
“黄天庇佑!”
赵祗站在看台之上,忍不住仰天长笑。
他笑得畅快无比,笑得肆无忌惮,笑得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笑到最后,笑声转变成了哽咽。
赵祗颓废坐回了椅子上,他弯着腰坐在椅子之上,双手捂着脸。
“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