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约点
墓志铭上的字迹凌乱潦草,依稀分布着星星点点干涸的血迹,显示出雕刻人激动的心情。
然而墓碑附近环境异乎寻常地整洁,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棺材也被没遭到盗墓贼毒手。
明显经常有人来打理。
四名旁观者凝视着一行字迹,久久无言。
脸色复杂难明。
“所以,这座坟墓里装的便是猎魔人杰隆·莫吕的母亲?”柯恩感觉嗓子有点干涩,吞了口唾沫。
罗伊捡起墓边一支白色康乃馨,压下心头暂时的一点疑惑。“这支花很新鲜,送来的时间不长,最多一天。”
旁边,还有一朵朵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枯萎发黑干瘪的花。
柯恩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手指却无法遏制地颤抖,1155年,距今一百多年前的坟墓,至今还有人来送花,这说明——
“这上面沾染着某个人的气息……”
罗伊把康乃馨递给了感知最为敏锐的雷索,后者动了动鼻子,眼前浮现一条彩色绸带,绵延出了墓园,指向鲍克兰边缘的豪特村。
“伙计,接下来的事就靠你。”
“找到那个祭拜者。”
第七章 杰隆·莫吕
豪特村与鲍克兰的下城区相连,处于更靠近郊区的外围。
虽然叫做村,实际上房屋和道路的整洁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大城市。
四人跟踪那支康乃馨沿途留下的气息,来到了豪特村西边。
橘黄色的绚烂晚霞悄然绽放,夜幕开始低垂。
一处僻静的干涸拱桥之下,一个穿着满是破洞的乌黑亚麻衣裤,浑身散发恶臭、瘦骨嶙峋的男人正仰面倒在一张草席上呼呼大睡。
他的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五,鸡窝似的长发下露出两只发尖的耳朵,明显有部分精灵血统。
灰尘泥土草屑遮盖了他大部分面容和皮肤,如同一层天然的隐藏色。
但依稀能看出污垢下的伤痕和老茧。
他半点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四人凑到身边不足两米之处,他仍然胸膛微微起伏地酣睡。
罗伊看向他目光变得深邃——
杰隆·莫吕
年龄:175
性别:男
身份:狮鹫学派猎魔人
生命:150/260(虚弱)
魔力:200
属性:
力量:24
敏捷:23
体质:24
感知:13
意志:8
魅力:6
精神:20
技能:
猎魔人法印Lv10、炼金术Lv8、冥想Lv8、狮鹫学派长剑剑术Lv7、猎魔人感官Lv8、狮鹫派秘法Lv5:掌握双重法印和柯兰普变异法印,锻造Lv9
二次突变(被动固化)
……
光头大汉和众人交换个眼神,蓦地蹲下身体,朝他大喊。
“伙计,杰隆·莫吕,醒一醒!”
吼声如闷雷,在桥洞下回荡,,令人心惊胆战,哪怕昏迷的人也会被震醒!
可“乞丐”毫无反应,鼾声依旧平稳。
“我们是不是搞错了?”丽塔·尼德嫌弃地捏了捏鼻子,眸光在三名猎魔人和他之间转了一圈。“这家伙真是一位狮鹫派猎魔人?”
说他是个乞丐,连个讨要钱财的工具都没有,混的似乎还不如流浪汉。
但凡接个委托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凄惨下场。
“魔力灵光做不得假。”雷索瞳孔中闪烁幽光,“比大部分猎魔人更浓,但又明显弱于施法者。”
“他的魔力天分介于普通人与施法者之间。”
柯恩在大汉身边并排蹲下,掀开“乞丐”垂至胸口,爬满跳蚤,黏成一坨坨,弥漫扑鼻恶臭的长发。
目光豁然一凝。
一枚狮鹫学派徽章静静悬在那儿,显然经常擦拭,银光闪闪又小巧精致。这与他胸口黑漆漆的皮肤和瘦得凸出的琵琶骨半点不搭。
“呼——”柯恩见状长长松了一口气,带着傻笑地向后坐倒在地。
终于,从今往后,他不再是狮鹫派硕果仅存的传人!
而光头大汉灵机一动,蒲扇般的手掌,豁然抓向那枚吊坠!
“啪!”一只手拦在半途,挡住了雷索的手。
它青筋突兀,瘦得皮包骨头,显露粗大骨节和密集老茧。
然后,躺在地上装睡的猎魔人睁开了眼睛。
标志性的竖瞳,靛青色,如辽阔的天空,却了无生气,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只要和他对视,就能感到一股深深的压抑和绝望。
他面无表情地卸开大汉不轨的右手,紧握住胸膛吊坠,又重新合上眼睛。
在场四人不禁相视一望。
“好个杰隆·莫吕……搁这儿装睡呢?”
……
“伙计,我们清楚你的身份……”罗伊俯下身,与他处于平等以视的位置,盯着他冷漠的脸,“托马斯·莫吕和丽迪亚的儿子……”
丽迪亚的名字响起的时候,流浪汉的眼皮跳了一下。
“此外,你还是狮鹫派的猎魔人……”罗伊开诚布公,“埃兰大宗师的学生!”
“我们对你曾经惨痛的遭遇深表遗憾……作为猎魔人兄弟会的一员,我们愿意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你摆脱目前的困境,至少改善一点生存环境。”
他伸手一挥,就从空间袋里取出一个香软诱人的面包,递到杰隆面前。
“吃点东西吧,伙计,咱们慢慢聊,如果有任何麻烦,不妨说出来听听。”
“……”他置若罔闻,在草席上翻了个身,一手撑着侧脸和下巴,一手叉在腰上,背对众人。
“你不愿意告诉我们,没关系,跟狮鹫派的同伴交流一番如何?”罗伊给了柯恩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将脖子间的吊坠解下,强行塞到杰隆叉住腰的手中,让他合拢五指,仔细感受吊坠的轮廓。
“杰隆阁下,我是狮鹫派猎魔人柯恩。”
“凯尔塞壬变成废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那里只剩我和凯尔达老师相依为命。”老实木讷的男人嘴角浮现苦笑,脸色唏嘘。
而杰隆的手抖了一下。
“可是几个月前又发生了另一桩意外变故……凯尔达老师也离开了。我本以为整个世界上,只剩我一个狮鹫派……”
“可现在,我不得不说,能见到你,真好!”
柯恩突然轻哼那首狮鹫的战歌,
“倒地流血的时候”
“我们不会在乎金钱和名声”
“因为兄弟情谊,还有坚守的原则”
“比生命更宝贵!”
……
“凯尔达一直活着,不久前才离开?”终于,一个有气无力的单薄嗓音响了起来,仿佛病入膏肓之人,却透着浓浓的苦闷和震惊,“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的墓碑?”
柯恩看了眼周围的同伴,大家神色间多了一丝振奋,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总算做出反应,
“杰隆阁下,在我回答您之前,能否先为我们解答一点疑惑?你在鹤山城堡底下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又如何逃了出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鹤山?又怎么找到我?”他的声音干涩,沙哑,锉刀般刺耳。
“我们无意之中发现托马斯·莫吕在九之谷湖底的实验基地,根据他留下的日记,各种线索,顺藤摸瓜找了过来。”罗伊解释道,
“空荡荡实验室、欧雷莫斯墓园的两处墓碑,以及你为其中之一献上的花束。都指明了方向。”
一声叹息,漫长的沉默。
然后,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
“我究竟怎么从鹤山逃离?既然几位这么问,肯定知道我从前的遭遇,我就不再赘述。”杰隆·莫吕面朝着桥洞的顶壁,眼神空洞,低声絮语,“托马斯·莫吕把我关在鹤山底下,我独自待了许多年。饿了就逮蟑螂、老鼠和壁虎、渴了就利用变异的柯兰普法印制造冰水……”
罗伊恍然,难怪对方能在底下坚持那么久直到救援。
“但我不敢乱跑,我担心惊动那头守护魔像,我打不过他。人类的耐性也远不如顽石,就算我变成一堆白骨,它还是永远守着那个该死的传送门。”
“我只能没日没夜地冥想,那段时间,我无聊得快要发疯。”
罗伊不禁设想了一遍,换成是他,被困在那种暗无天日,又狭窄的地方,除了不断的冥想和锻炼身体,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而且几十年如一日,对心志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我只能靠过去美好的回忆过活——在凯尔·塞壬与同胞们饮酒高歌,满世界游历,斩杀怪物,埃兰老师对我的殷殷期盼,和勉励的话语……我原本以为,我的人生就会在那个狭小的破房子里,毫无波澜地结束。”
尽管叙述的往事如此痛苦,可杰隆的表情像是一潭死水,几乎没有变化。
“我甚至打算激怒那头魔像,然后像大多数同胞那般,在战斗中找到归宿。”
“我在不断的坚持和动摇中反复纠结,具体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发疯的时候。”
“有一天,毫无征兆,我身边的墙壁上突然裂开一个传送门,诸位能理解那种感受吗?我发誓,就算门后面通往火山口、死亡的深渊,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我丢下一切那么做了,所以我逃离了鹤山……”杰隆话音一顿,间隔持续了很久,众人感觉到他在酝酿某种情绪。“传送门之后是鲍克兰下城区的一栋豪华别墅,我见到了救命恩人——”
“我的母亲,丽迪亚。”
……
众人明白了丽迪亚墓碑上的那行文字——孩子,再等会,坚持住,妈妈马上来救你。
这个女人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他们也破解了一直以来的难题,究竟是谁拯救了杰隆。
……
“可见面之日,我后来才知道,我已经被关在监狱里整整33年,我从34岁变成了67岁……而丽迪亚已经85岁,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她老得不成样子,白发苍苍、弯腰驼背。”
罗伊挑了挑眉头,丽迪亚,一个垂垂老矣的普通女人,又如何激活监狱里的传送门,让杰隆逃出生天?
“丽迪亚救出我,并拥抱我的那一刻,她自己的生命也进入了临终阶段……”背朝众人乞丐语气终于多了一丝感情,声音轻飘飘的、却充斥着悲伤,“自我六岁离家以后,就从没回来看过她。”
“我不知道她还一直记挂着我,那么深。我永远无法忘记她浑浊的眼珠涌出泪光,哭着呼唤我名字的那一幕……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肯定经常回去看望她。”杰隆突然深吸一口气,“我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去种种,是否对生下我的亲人太过刻薄。”
四名聆听者里,除了罗伊,其他三人表情没太多变化,感触不深,包括丽塔·尼德。
他们都自小离家,岁数甚大,早忘记母亲的模样,亦或者不愿去回忆。
……
“可她还在恳求我原谅托马斯·莫吕的暴行。并宣称对方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见到一个恢复正常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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