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约点
一道暗红色的光芒撕碎空气,一闪而逝。
名为劳尔的、鸠占鹊巢的杀人犯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间喷泉般涌出的鲜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呼喊声,向罗伊扑了过来,结果扑了个空气,栽倒在地。
手和脚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我说过只杀怪物,尤其连食尸鬼都不如的怪物!”
罗伊摇头。
战争过后,还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
他有点后悔解决了那三头食尸鬼。就该让食尸鬼继续折磨这个玩意儿。
罗伊用尸体的衣服擦干剑刃,迅速走到左边,双手在地面上一阵摸索,很快找到一个暗扣,略一使劲儿,木板被他掀开,露出一个灯火昏黄的地下室。
他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走了下去。
地下室内气温比外界低了几度。
油灯照出了一筐筐保存完好的晒干的青菜、萝卜、芜菁,以及腌菜,地窖漆黑的角落堆放着几桶烈酒,空气里弥漫着淡而复杂的酒味儿。
罗伊小心翼翼地越过蔬菜架和酒桶走到地窖最里边。
一个本该是用来处理蔬菜的工作台贴着墙壁,此时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年纪很小,应该是房子的原主人,那对夫妻的女儿。
罗伊看到她的时候,她不久前刚停止了呼吸,青肿的小脸上残存着惊惧和痛苦。
单薄的身子遍体鳞伤,好似一个被暴力揉碎的洋娃娃。
花一样的年纪。
好不容易和屋外的父母躲过了战争。
却因为错付了善意而死。
猎魔人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第二次后悔,让那个可恶的老东西死的那么轻松!
他准备抱起女孩儿,把她和父母葬到一起。
工作台后突然传来“汪汪”的两声,一只被麻绳捆住脖子、几个月大的小黑狗从那后面冲了出来。
全身黑乎乎的短毛炸立,扇子似的耳朵在脑袋两边摇晃,放声狂吠、绕着罗伊的鹿皮短靴徒劳地咬来咬去,阻止他带走女孩儿。
全然不搭理猎魔人的安抚和口哨声。
“忠心的小家伙,算你运气好,以后就跟我混吧!”
这突如其来的小生灵就是一个惊喜,给猎魔人低沉晦暗的心情带来一丝光明。
他勾勒了一个亚克席法印,龇牙咧嘴冲他咆哮的小狗乌溜溜的眼神闪过一丝茫然,继而嗷呜一声,顺从地趴在他脚下摇起了尾巴,任他轻抚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等找到杰洛特和希里,我就带你回诺维格瑞,那边有几十个小伙伴陪你玩耍。”
……
轰隆!
一个新挖的简陋坟墓后,一把火将一片农家小院彻底点燃。
火光冲天而起。
怀抱一只腊肠似的黑狗,头顶盘旋着一只猫鹰的猎魔人踏出密林,继续前行。
第七章 难民队伍
“杰洛特,还记得在凯斯卓山,那头金龙是怎么说我们的吗?”
“你指的是三寒鸦?当然,他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们注定属于彼此,”叶奈法光洁俏脸贴在他胸口,黑如渡鸦的秀发轻轻晃动,让他脖子发痒,“但我们不会有‘结果’,因为创造我们的家伙考虑得不太周全,我们之间缺少了点东西,可以长期维持这段感情的东西。所以我们必须分开,免得日后伤害彼此。”
杰洛特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酸涩和惶恐,这算什么?
死亡危机、第三者插足,他们都一起挺了过去,却败在这一步。
没有“结果”吗?是啊,猎魔人和女术士生命虽然漫长,却注定没有“结果”。
“去辛特拉吧,杰洛特,别再放弃你的命运……”
“把那个孩子带回来,轻蔑的时代即将降临,她将遭遇危险,她需要你!”
“意外律,牢不可破。”
杰洛特突然浑身一震,心头升起明悟。
猎魔人和女术士虽然没有“结果”。
但他有命运之女啊!
“现在别走,专注于眼前,享受最后的五月节之夜。”叶奈法声音腻得像加了糖,雨点般热情的唇瓣落到他身上。
最后是深深的一个吻。
让白狼心迷神醉!
然而她太过用力,咬到他的嘴唇,破皮的刺痛!
唔——
天色已经蒙蒙亮、熹微的白光透过林间缝隙,罩住巨大橡树枝干上,一个风尘仆仆的猎魔人。
及腰的雪白长发披散在两肩,一身沾满血污和泥巴的黑色皮夹克,皮带绑着剑鞘斜跨在肩头。
杰洛特睁开了沉重的眼睛,瞳孔浮现血丝。
这个漫长甜蜜又忧伤的梦境让他头晕目眩,然而嘴巴上异样的痛楚催促他迅速恢复了理智,镶嵌着银饰钉的铁护手随意一拍,一只肥壮的小东西唧唧怪叫地沿着他身体爬了下大树。
“呸!呸!”
猎魔人跳下那棵橡树,摸了摸嘴唇,指尖带血,不由面露苦笑,也许这段时间太过疲劳,他放松了警惕,竟被一只老鼠近了身,还接了一个吻!
说出去绝对会被奥克斯和兰伯特笑死!
“老伙计,你倒是挺沉得住气,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杰洛特走向拴在不远树下的黑色母马洛奇,拍了拍它的脖子感受着它呼出的热气,心头稍微平静。
他环目四顾,这浅浅的树林间,遍布赤杨和荨麻丛……还能看到更远处分布的一些小小的土包,那是昨夜猎魔人新埋的三个拦路劫犯。
进入索登已经一个月。
他从布鲁格出发,由西向东而行,穿过特拉瓦河、艾娜河,搜遍了索登中心区域,在那个尸体堆积如山,人间炼狱般的地方转了一圈,期间遭遇过难民队伍、拦路的强盗和劫匪……在尸体堆里繁殖的孽鬼和食尸鬼。
但都靠着猎魔人兄弟会支援的大量炼金物资安然无恙挺了过去。
可惜,没找到希里半点消息,他遇到的人要么是一问三不知,要么想要他的钱和食物,更甚者想要他的命。
不过一个月奔波,他已经身心俱疲,罕见连续做梦。
然而他必须找到希里!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所谓的命运!
为了自己,同样为了阔别已久的叶。
他望了眼南方,宽阔无垠,水气弥漫的河面在身后若隐若现,这便是分割南北的雅鲁迦河。
度过去便是去瑞文戴尔河谷,北方则将进入玛耶纳。
意外律的羁绊究竟有多深,跟着感觉走真的能把我指引向希里?
他取出一枚克朗在手中一掷。
当正面朝上,白狼洒然一笑,牵着母马洛奇向北而行。
罗伊曾经告诉过,玛耶纳有个德鲁伊之环。
也许她们会知道些什么。
也许和他血脉相连的那个人也在那儿。
深色猫瞳收缩,白狼莫名地紧张又期待起来。
……
另一边。
在赤地千里的索登找了五天,第六天,罗伊站在绵绵细雨中的森林边缘,一条稀疏地分布着死尸的道路上,止步不前。
另一头传来轻微的喧哗声,随后,一支五颜六色的杂牌队伍迈着沉重的脚步朝他走来,破烂的鞋子踩得泥水四溅。
这是十五六个人组成一条难民队伍,但令人震惊的是,队伍里几乎都是脸色憔悴、瘦削的女人,和小孩子。
她们穿着破破烂烂衣不遮体,每个人都提着包裹和行李,一边走,一边在小雨和寒风中瑟瑟发抖。
队伍前方,唯二的像是主心骨的年轻男人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铁剑,穿着粗制滥造的皮毛甲、背负榆木弓和箭筒,目光机警地四下打量,他们身边有一匹骡子满载货物,大的惊人的鞍囊里露出一个大铁锅和几口铁箱子。
脸上带着一道疤的男人注意到路边的静立的猎魔人,立马挥手制止了队伍。
“上午好!阁下是什么人?”他一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一手叉腰,隔着十来米远大喊,“为什么守在森林出口?”
“我叫奥克斯……”罗伊露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一个打算到索登寻亲的雇佣兵,我刚从卡尔卡诺而来。”
男人观察着猎魔人修长精悍的身形,以及冒出他肩膀的朴实无华的剑柄,陷入犹豫。
但他脚边那只懒洋洋打着呵欠的小猎犬让男人脸色稍微柔和。
一个毫无人性的强盗应该不会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养一只除了卖萌外,一无是处、浪费粮食的小狗崽。
“我叫做弗里克,这是我的兄弟巴维……至于身后那群人,都是从柳叶村逃出来的难民,如你所见,都是些妇孺。他们说本来还有十几个人,不过一周前,尼弗迦德人抓住了他们,杀掉了大多数男人,把剩下的女人骑马冲散,而我和兄弟恰好在森林里遇见这群人,现在一起结伴同行。”
“两位,勇气可嘉,带上这么一群毫无战斗力的人,不怕再次遇到尼弗迦德人,或者强盗,”罗伊目光缓缓扫过两人男人和那群寒风中的妇孺,提醒道,“你知道的,战争过后,妖魔鬼怪都会现身,它们比天上的秃鹫更加恶毒,哪怕人死了都要被剔骨吸髓。”
队伍里的人听到猎魔人的话,不约而同缩了缩肩膀,孩子躲到母亲身后藏了起来,只从肮脏的布裙后露出一对对好奇眼睛,打量这个英俊的年轻人。
他散发着某种异乎寻常的气质,声音充满魅力又令人安心。
让人莫名地对他产生信任和亲近。
而他脚下那只憨态可掬、往往绕圈的小狗崽,更是令人情不自禁地卸下防备。
疤脸男无奈叹了口气,
“该死的战争!但没办法,总不能丢下他们置之不理。这地方距离雅鲁迦河方向已经很远,尼弗迦德人不敢深入过来。至于强盗和怪物,不至于到处都是,要是遇上了,那么就一切听天由命,如果实在活不下去,”
他扫了一眼那棵桦木边腐烂的尸体,
“那就死了算了!”
树林边有了一瞬间的沉默。
“抱歉,我太悲观了,把刚才的话当成屁放掉就行!奥克斯兄弟要找什么人呢?”
罗伊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
“白头发的男人,和翠绿眼睛的小女孩儿,分别……”
“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但我劝你不要往索登中心去了,那里只有鲜血、火焰、和尸体。至少再隔一个月,联军才能清理干净路上的危险。”
“尼弗迦德已经被击退,但仍像癞皮狗一样驻扎在南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发疯横渡雅鲁迦河,第二次进攻。”
“如今但凡还有一口气在,都会往北边逃,要么打算这么做,照我说,你要找的人肯定也在北边。”
罗伊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和他不谋而合,杰洛特进入索登得有一个月,应该已经搜索完索登中心区域,但没有消息传回来。
至于四大宗师。
一路之中的战斗比自己预料之中的少。
他越发不确定对方是否会来趟索登这趟浑水。
相比之下,找出杰洛特,带回希里才是重中之重!
“你准备带着他们去哪儿,有目标吗?”
“先去马耶纳要塞的难民营,有传闻那边的医师正在免费替难民治病疗伤,队伍里有的女人身体不大舒服,所以先去待一段时间,然后大概去马里波,或者更北方定居!”
“如果你乐意的话,咱们可以结伴而行,互相照应。当然前提是你不介意走慢点,女人和孩子可能会拖慢你的步伐。”
罗伊犹豫了好一会儿。
墨镜下异色瞳孔扫向队伍里一道道单薄的身影,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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