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约点
她虽然年纪尚幼,身上却散发着某种惊心动魄的魅力,让人心折,吸引着他情不自禁的关注。
他绝不后悔这一趟的冒险之旅。
“安静,殿下!”卡西尔压低了声音,尽量柔和地劝慰,“别逼我,我不想用强迫性的手段让你闭嘴。”
“呜呜,又凶我!你们都是骗子,都是王八蛋!”
“外公、外婆,你们在哪儿?快来救我呀!”
小公主叛逆性地更加大声地哭鼻子。
卡西尔铁青着脸,开始戴上皮手套。
“簌簌……”
忽然间,卡西尔身后那丛茂密的叶黄杨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颤动。
他动作一顿,绷紧身体,转身,一手按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蓝色的眸子直注视灌木丛里的动静。
而放声大哭的公主也察觉到不对劲儿,喉咙里的哭声猛地消停,她揉了揉红肿得像是桃子的眼睛,收敛了呼吸,鬼鬼祟祟地不停打量身后的灌木丛。
眸光灵动、狡黠。
卡西尔微躬身体,谨慎地朝那边靠近。
脸色一滞。
“哐哐当当”的金属摩擦声响了起来。
跳跃的火光照耀下,一位全身披挂、身形高大骑士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出灌木丛。
他戴着一个暗金色头盔,顶部有一对猛禽振翅般的羽翼,面部开口呈“Y”字型,露出锐利的眼睛,和半张紧抿的嘴。
头盔样式类似于尼弗迦德黑甲骑士。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提着一把巨大斩击大剑,随着金属长鞋踩进草地噗嗤声,拖出一条显眼泥泞痕迹。
“尼弗迦德的骑士,立即释放身后无辜的孩子!我以骑士的荣誉起誓,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正义凛然。
“阁下是什么人,你从哪儿来的?”
“游侠骑士,由陶森特而来游历北境,名字不足挂齿。看你装束,堂堂尼弗迦德帝国骑士,为何抛弃骑士的美德,绑架一个孩子?”
盔甲骑士厉声质问。
卡西尔眉头紧皱,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陶森特骑士……但对方久经沙场的气势,行止之间对力量的控制、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我奉尼弗迦德皇家总管之令行事,既然你来自陶森特,就别给我挡道!”
陶森特是尼弗迦德附属国,按理说对方不该为难自己。
“否则耽误军机,小心人头不保!”
“陶森特绝不会助纣为虐!既然阁下不愿束手就擒?来决斗吧!”暗金盔甲的骑士将手中巨大的斩击剑调转了个方向,“做好准备!我要正面进攻!”
说完,暗金骑士毫不理睬卡西尔大声唾骂。
挥舞巨剑朝他头顶劈来。
“唰——”
破空声中,斩击巨剑如山般迎面压下,其势雷霆万钧,好似要将对手一剑劈做两半。
卡西尔瞳孔瞪圆,近乎窒息,
黑色斗篷在劲风中猛然一闪。
卡西尔贴地一滚,躲开了迎面压下来的第一剑,而他原先所处的位置,泥土和野草纷飞,被巨剑斩出一道笔直的沟壑。
暗金头盔下的眼神再次锁定他。
冷汗瞬间湿透了卡西尔的头发和后背。
“哪里钻出来的疯子?日轮在上!难道今天我要死在这儿?”
“聿——”
骏马的嘶鸣撕破了深沉的夜色。
比试之中的两人动作一顿,惊讶地发现,那个披着银色斗篷的小不点,不知怎么地居然爬上了马脖子,匍匐在半截马鞍上,一勒马缰。
苍白精致的小脸,翠绿的眸子从马脖子旁看了过来,充满了得意和兴奋。
希里见过无数次这种飞翼头盔。
那是尼弗迦德的专属。
所以两个人都有问题!
狗咬狗!
“再见了,蠢货!”
“聿——”
隐隐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魔力顺应希里的意志涌入马鞍。
马儿变得乖乖听话,遵从她的意志,甚至无视了主人卡西尔的洪亮口哨,
“哒哒!”
黑马载着背上娇小的公主如离弦之箭般蹿进了灌木丛,绝尘而去!
留下两个骑士在冰冷的夜风中面面相觑。
“该死的,你这个脑袋被驴踢中的白痴!我会禀报上去,让雷蒙德大公砍了你的脑袋!”
“雷蒙德已经开除了我!我现在是自由骑士!我以骑士的名誉起誓,你若不交代前因后果,承认错误,必将付出代价!”
……
哒哒哒——
湍急的马蹄声在草丛中回荡。
尼弗迦德的军马于夜色中奔驰。
希里竭力压低身体,紧贴马脖子,双手抱住马脖子上的鬃毛,夹紧颤抖的双腿,娇小的身体随着身下狂奔的座驾一起一伏,冷风将她精致小脸吹得紧绷、更显苍白。
剧烈的颠簸,似乎随时快要将她抛下马。
希里,你能行!
更远,必须逃更远!
她咬紧银牙,鼻子间喷出的白气模糊了视野。
胳膊和大腿的肌肉迅速酸痛起来。
马匹一直跑,往着未知的目的地。
直到她浑身脱力,云里雾里失去了意识。
……
“唔……”
“你醒了,孩子?”
“你是谁?我、我在哪儿?”希里从一副行驶着的板车上苏醒,眸子中映入一张金发稀疏、满是褶子橘皮的脸。
一个老婆婆。
女孩双手按住身下的木板,想要起身,一股强烈的酸痛立刻让她龇牙咧嘴——两条纤细白皙的胳膊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大腿肌肉抽筋一样疼,脚下仿佛灌了铅,哪怕动弹一下,都痛得要死!
“别乱动,孩子。你从马背上摔了下了,身上到处都是淤伤……你能活下来、而且没有伤筋断骨,已经是芙蕾雅女神格外开恩。”老婆婆冲她慈祥地一笑,张开牙齿掉落了大半的嘴巴,“至于我,叫我苏哈就行,咱们正在往索登逃难的队伍里……”
老婆婆浑浊的眸子向前方一扫。
她们处于一条绵延上百米的难民队伍之中,这条队伍由丢失家园、离乡背井的辛特拉人组成。
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孩子,女人牵着或是抱着自家孩子,浑身挂满大大小小的包袱,脸色呆滞、神情疲倦。
而男人不到五分之一,众所周知,大部分辛特拉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之中。
“辛特拉呢?辛特拉怎么样?”希里焦急地追问,被尼弗迦德骑士带走多日,她没有听到半分辛特拉的消息,外公、外婆也音讯全无。
“唉……”老婆子叹了口气,神色黯然,淡金色的稀疏长发轻轻摇晃,“伟大的辛特拉已经不在了,尼弗迦德人攻破了城门,烧毁了我们的城市,数不清的同胞惨遭毒手。”
“卡兰瑟外……王后……伊斯特国王呢?”
“死了,所有辛特拉贵族服毒自尽,没人向尼弗迦德杂种卑躬屈膝!而两位陛下英勇战死,以死守节!”
外婆、外公死了?
小女孩儿脸颊唰一下白得失去血色,瞪圆了眼睛,颤抖的嘴里发出恐惧的抽气声。
她分明记得自己被掳走之前,外婆还好好地待在城堡里。
怎么可能?
不!不会的!
泪水模糊了双眼,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孩子,你也是辛特拉人吧……和家人走散了吗?”老婆婆慈爱地摸了摸她乱糟糟的挂满泥巴的银发,疼惜道,“苏哈奶奶原来也有个孙女儿,可惜……别哭了,别哭了!奶奶在这儿,奶奶保证,把你带到索登。我会帮你找回家人。”
不,永远也找不到了。
泪眼朦胧的亡国小公主环目四顾,
满目疮痍。
全是陌生的面孔,令人绝望的压抑。
一股难以形容的孤独和恐慌涌上心头。
我该怎么办?
我该去哪儿呢?
“孩子,你叫什么名?”
“呜呜……希……法尔嘉、我叫法尔嘉!”
……
林间空地里,德鲁伊之环那位女医生简陋医疗帐篷里。
希里站在一个躺在草席上的老女人面前。
身上穿着以前从未穿过的朴素亚麻衣裤,裤子破了几个大洞、衣服上补丁很是显眼,脚下的布鞋子烂得露出了大脚趾。
打扮得像个乡下的小男孩儿。
脏兮兮的小脸上少了一分从前的天真和快乐,多了几块青肿和淤血,眸子里闪动着满腹心事。
“法尔嘉,又和男孩儿打架了吗?不要怕他们,谁要是敢欺负你,就狠狠地用牙齿咬他,用指甲挠他、用身边的棒子揍他!”
“但抱歉,奶奶不能再陪你了……咳咳……当初应该听从你的建议,想办法带你去诺维格瑞,不该来索登的,这么做非但没能帮你找到家人,又让你进入另一个烂摊子。”老女人吐字极为吃力,胸膛起伏喘气声就像残破的风箱一样,满头金发也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一片。
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弥漫着腐朽、死亡的气息。
她抓着女孩儿的小手,嗓音微弱,
“原本奶奶想给你找一个安稳的家,谁知道……咳咳……索登紧接着辛特拉沦陷,索登人也同我们一样失去家园。万恶的尼弗迦德畜生啊!”
“法尔嘉,咳咳……以后你、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别走,苏哈,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女孩拉着她的手,翠绿的眼眸好似洪水泛滥的湖泊。
“奶奶对不起你……只能把你托付给……扎伊娜医生。”
轻微的呢喃中,老奶奶不舍地睁着眼睛,张着嘴,表情凝固地失去了呼吸。
“呜呜……”
希里将她干燥、粗糙长满老年斑的手掌贴在脸颊边,轻声啜泣起来。
为什么……
亲人,要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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