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级狩魔人 第602章

作者:隐约点

令人不解的是,左手边木窝棚旁的旧房子用木板封钉得密不透风。

此时白昼进入尾声,透过林缝的夕阳照出庭院间一座大理石雕像——一个胡须茂盛目光睿智的老翁,披着一整块面料组成的、垂至膝盖的短袖束腰外衣,左手托住衣服多余的部分,右手向前虚伸,仿佛在冲下方的信徒传授知识。

猎魔人运气相当不错,这是个宽容大度、友善的信仰——雷比殴达,也许愿意接纳他们一晚。

雕像前神圣壁龛和祭坛前,围绕一群男孩女孩儿,小的七八岁,年长的十五、六岁。

他们穿着打满补丁的亚麻内衣,目光呆滞地僵立着,灰扑扑的棉外套上挂着晶莹雪花,长条状的白气随着呼吸从口鼻间涌出,脸颊被冻得通红,神情恍惚,心头似乎怀揣着某种青春期的烦恼。

两名少年猎魔人见状不约而同想起高文之家,只是神庙的气氛要压抑沉闷得多,宛如一潭死水。

正当此时,一位穿着简洁朴素白色祭袍头戴皮帽年轻女人在两名体格健壮的男人陪同下快步走出院子,锐利的眸子扫过来。

“你们好,两位不是松林区居民吧,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她大概二十三四岁,眸光流转间满头红褐色的长发披在肩头摇晃,皮肤白的透明,脖子间隐隐可见一层又细又浅的绒毛,但脸颊紧绷,狭长的黑眼睛里泛起沙虫似的血丝,显然近来睡眠不佳。

猎魔人敏锐地注意到这张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尊敬的女士、两位先生,我叫卡尔,这家伙是阿卡姆托姆,偶然路过神庙。如您所见天色将晚,夜里野外温度低得能冻死人,我们想跟您借宿一宿,恳求雷比殴达的庇佑。”

“我是黛西,这座神庙的祭司和管理者,他们是神殿的卫士鲁马齐和迪诺。”

下巴宽大又突出的巨汉和头发蓬乱、满脸络腮胡的阴鸷男微微一笑,但这笑容充满了不安和警觉。

他们紧紧盯着少年背后的剑柄,和腰间暗袋里的银罐。

“雷比殴达仁慈,乐意为疲倦不堪的旅人提供温暖的休憩之所,但你们全副武装,带着剑……剑会伤人,也会杀人,而庙里有很多脆弱的孩子。”

“锄头、干草叉、镰刀也能杀人,关键在于使用它们的人。剑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我们职业要求剑不离身。但请放心,我们的剑只针对‘怪物’。”

阿卡姆灿然笑着炫耀般展示胸前徽章。

“我们是狮鹫派猎魔人……从南边的凯拉克而来,准备到朗·爱塞特投奔熟人。毕竟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更多。”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猎魔人就得不断云游四方,寻找委托。

他们在诺城闯下赫赫威名后,这个维系了数百年的传统仍旧牢不可破。

区别在于现在委托只是兄弟会猎魔人的生活调剂品而非赖以谋生的手段。

威戈佛特兹和阿尔祖的遗产,已经足够兄弟会发展十年。

“这么年轻的猎魔人相当罕见呢,阁下还有别的证据吗?”尽管青草煎药的催化使得少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上几岁,更像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但仍旧稚气未脱,与传说中血盆大口,青面獠牙的变种人相去甚远。

女祭司目光流露出思索之色。

“看看这把剑如何?它不是一般的凶器。”卡尔兴奋地一咧嘴,左手越过肩头握住水牛皮包裹的剑柄。

唰——

银光乍现。

女祭司和两位保镖眼前豁然迸出一道雪亮的闪电。

抖动的剑尖如洁白花瓣绽放,而在十字型护手下方一寸处,露出一块璀璨的符文,周围有六道幽蓝色光芒,与波浪状相互交替,符文下方铭刻着一段漂亮的风格化上古铭文。

整把剑精美得令人窒息,犹如艺术品。

卡尔食指掠过薄如蝉翼的剑身,嗡嗡轻鸣间,寒刃反光,梦幻又致命。

两个大汉不知怎地,惊惧交加地后退了一步。

“陨铁剑心,银制剑刃……附有多种魔法……唯有猎魔人方能挥舞。两位无须害怕,它只对魔物有特效,不会威胁到人类。”

卡尔还剑归鞘,露齿一笑,三人惊掉下巴的表情充分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而阿卡姆不甘地哼了一声,天赐良机,又让这个厚脸皮的臭屁鬼装到了!

“卡尔阁下,剑上刻着字?”

头发蓬乱的保镖目光畏缩,结结巴巴地问。

“眼神不错,那是我的一个老师传奇猎魔人罗伊的赠言,然后由另一位大宗师在夏至日正午金色阳光照耀下亲手铭刻!有空再跟你细说!”

“竖瞳、狮鹫徽章、传说中的银剑,两位的身份确凿无疑,快快请进!”

黛西祭眸子里亮起异色,态度忽然大变,毫不迟疑地朝两人伸手,拉着他们往里走,

院子里发呆的孩子们不约而同看了过来,眼中多了一丝朝气。

阿卡姆笑容洋溢地冲他们挥手打招呼,他们却好似受惊的小鹿四下逃进屋子里,留下满院子凌乱脚印。

阿卡姆皱了皱眉,心头涌起一丝古怪的感觉,与卡尔交换了个眼神。

“一定是雷比殴达的垂怜,才派来两位救星,为神庙的灾难画上句号!”

女祭司高兴地说,

“什么灾难?”两个少年精神一振,

“看到那堆小家伙……嗯……抱歉,乡下孩子怕生、容易害羞。总之他们脸上之所以阴云密布,那是因为神庙中有邪秽作祟,搅得大家不得安生,我们正需要技艺高超的除魔大师!”

第二章 怪声

简陋的神庙餐厅,木板搭成的长方桌一角,两副沾满雪花的斗篷之间,饥肠辘辘的猎魔人正在安静又高效地进食。

卡尔囫囵吞枣地把半个馅饼塞进嘴里,让浸透土豆浓汤的松软麦麸在口腔里发酵,香气经久不散。

而坐在对面的女祭司略微肉疼地叹了口气。

“两位大师是专业人士,怪物与超自然生物的克星,理应清楚这种乡野之地,妖魔鬼怪多到数不清,比如齐齐摩,食尸鬼,小矮妖,还有些我说不上来的可怕存在……”

“恰恰相反,”卡尔放下被舔得光洁如新的餐盘,老气横秋地说,“最近几年魔怪数量大不如前,与之相比,强盗、雇佣军、掠夺者、和流窜的士兵才是人类最大的威胁!话说回来,你的意思是神庙有不寻常的东西?”

黛西双手交叠在方桌上,手背支撑着尖尖下巴,看了眼身边光头大汉,火光照出她光洁细腻的面庞肌肤和眉宇间的焦虑,

“从半年前开始,我每天夜里都能听到渗人声响,让我难受得慌,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好像有一只松毛虫在往我耳朵里钻,又似乎有一条舌头在舔我的后脖子。”

光头布鲁齐攥紧沙包大的拳头绘声绘色地描述,贴着长凳的屁股不安地扭动。

“它听起来有时候像婴孩的咿咿呀呀,隔了一会儿变成耗子的叽喳声,甚至是鲁特琴声!”

“我们搜遍整个神庙,诡异的声响来自地板下面堆放杂物、储藏腌菜腌肉的地窖。我和迪诺下去探查了一遍——”

阿卡姆竖起耳朵,灌了一口微甜的羊奶,迅速瞥了眼窗外,一个金发如稻草般干枯的女孩儿正从窗台边探头眼巴巴地往餐厅里望,对着丰盛的晚餐吞口水,夜风吹得她不停搓手,纤瘦的小身板直打哆嗦。

窗外黄昏深沉,猎魔人突变的视力仍然清楚瞥到对方似曾相识的面容——与记忆中调皮、漂亮、气质高贵,深受杰洛特和叶奈法喜爱的女孩几乎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史凯利杰吗?嗯,应该是巧合。

“那排腌肥猪肉后面居然躲着一个脏东西!”

保镖粗糙泛红大脸上的横肉波浪状起伏,嗓音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别紧张,慢慢说,它长什么样?一根毛也别漏过!”

阿卡姆铿锵有力的话语蕴仿佛含魔力,抚平大汉的紧张。

“像个穿着连衣纱裙、满脸挂着烂肉,消瘦佝偻的老女人!当然它跑的比老婆子快十倍。”

阿卡姆摸了摸下巴胡茬,皱了皱眉,“你确定没看错?”

“我不敢在地下待太久,只是朦胧看到它的轮廓。”大汉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一头?”

“说实话,要是有两头我们恐怕出不来了!”络腮胡男接茬道,

“那玩意儿尖叫着追在屁股后头,迪诺的火把挡了它一下,不然我差点被扑倒!雷比殴达在上,我凭生头一回那么害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差点被吓得尿出来,还好我们腿脚利索,爬上去,盖上木板,一屁股坐上去堵住!”

“阁下……”阿卡姆上下打量光头巨汉,“没看上去那么英勇嘛。”

“英勇不代表傻!我不会去用牙齿啃石头!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士兵,遇上那玩意儿也只能落荒而逃!”

这是九成普通人面对未知恐怖事物的正常反应。

“然后那玩意儿没破门而出?”阿卡姆问,

“雷比殴达保佑,它只在地窖里嘶吼!”满脸络腮胡的迪诺诧异又有些庆幸地说,

“这不就是个现成的活靶子?然后你们用了啥办法对付它?”

卡尔目光徐徐扫过三人问,

“在地窖入口烟熏、念诵雷比殴达的祈祷词、按照传统驱邪偏方,往地窖投掷装满童子尿、处女月经、黑狗血的猪膀胱……可啥办法都没用!说来也奇怪,明明我们白天下地窖,鬼影都看不到,可到晚上,叫声必定响起来,比公鸡打鸣还准时!”

“有没有试过点火?”卡尔问。

“火烧神庙是对雷比殴达的大不敬!”女祭司说。

“既然拿它没办法,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搬走?”

“这么多孩子哪里有地方安置?何况雷比殴达的信徒绝不能被区区一头幽灵吓跑!”

祭司义正严词道。

“那记得它晚上大概什么时间现身?”

“嗯……月亮升起以后,反正月光普照的晚上都能听到叫声!”

卡尔竖瞳流露思索之色,那玩意儿不怕烟熏,被困在狭窄的地下室,白天销声匿迹,月亮出来后现身?

“除了嚎叫,它有没有更恶劣的行为?”

三人同时摇头,女祭司庆幸地说,

“这邪污之物只敢在地窖里阴影里作威作福,没办法脱笼而出伤害孩子,所以我们才继续留在神庙里忍受它恼人的怪叫!但我担心啊,迟早有一天它会钻出来袭击大家!”

卡尔揉了揉太阳穴。

听他们描述,那魔物拥有类人的外形,他立即想到了墓穴巫婆、小矮妖,孽鬼、食尸鬼之流。

可首先栖息地不符合,其次这些怪物不是凭地窖那区区一块木板、几把锁就能锁住的,当它们外出觅食的时候,神庙众人就该沦为腹中餐。

排除!

卡尔颔首,又问,

“这半年来噩梦多吗?”

三人相视一望,女祭司想了想,

“只有最初那几天睡不着,其他时候没啥问题。嗯,一定是雷比殴达的庇佑!”

卡尔眼中射出一抹精光,如果是酷爱恶作剧的小地灵,这群神庙居民免不了频繁发噩梦,享受恶作剧大餐。

“最后一个问题,地窖里死过人吗?”阿卡姆接过话头,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的脸,

黛西愣了一下,生气地涨红了脸,“这是神圣的庙宇啊,大师,别跟我们开玩笑!”

“你确定?!”

“我发誓!”

餐厅陷入短暂的沉默。

“大师这是有头绪呢?”光头大汉问,

“有个初步猜测,但其中又存在一些矛盾之处,需要进去一探究竟。”

两少年默契地想起《生物论》上的一种地缚灵。

人形,月亮升起时候出没,叫声渗人。

可照理说,那种玩意儿只诞生于尸体之上,月光照耀的乡野小道间,不该出现在神庙地窖里。

“黛西祭司,冒昧问一句,从始至终雷比殴达的圣灵都没有帮助你们驱赶这头怪物?”

在猎魔人认知中,要说“闹鬼”,无论城市乡下皆有可能,唯有神殿与鬼怪魔物基本绝缘。

在艾尔兰德,梅里泰莉女士许久不曾向世人展现神迹,其庙宇仍然存有神圣的庇佑,邪物会受到天然威慑不敢在此作祟。

包括天空之父克利夫,其他算得上“正义”信仰的庙宇能震慑妖邪和宵小。

黛西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说,“也许是我太年轻,在松林区任职才半年,资历浅薄,我想地窖下的怪物可能是先知对我的考验!”

“那么庙里的孩子也才来半年?”

“阁下有所不知,”黛西望向窗外,俏脸上浮现怜悯和慈爱,“孩子们大多是几年前从辛特拉、索登逃难而来的孤儿,也有家里实在养不活送过来让我们教导的可怜孩子。从前一直是欣妮祭司在照顾他们,后来她外出游历,我才开始主持神庙事务。”

“在天寒地冻的波维斯野外,养这么多张嘴可不简单啊。”阿卡姆赞叹道。

“多亏乡里乡亲的救济和捐赠,大家勉勉强强活了下来。”女祭司感激地说。

阿卡姆沉默着摇头,他在曾经流浪那段岁月里深刻认识到,越是穷乡僻壤,也意味着越凶狠、愚昧、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