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约点
……
时间飞逝,晨曦悄然往西边倾斜,天边晕开一团橘黄的晚霞。
雷比殴达神庙北边数十里的荒野之中。
袅袅炊烟从一处翘起的碗状岩石下飘了出来。
温暖的篝火堆边,两匹马埋头噗嗤噗嗤享受着青草大餐。
阿卡姆机械翻滚着烤架上被开膛破肚烤得金黄流油的兔子,拧着眉头神地望着草丛出神。
卡尔则绕着地上的两具骸骨挥洒一种白色的粉末,嘴里念念有词,当他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圈,淡淡白光冒了起来,勾勒出六芒星的法阵,随后他用一块黑布盖住了法阵。
松了一口气。
“阿卡姆托姆,你这个大傻逼!没掌握确凿的证据前,怎么敢撕破脸皮!你这么做不就是问一匹狼吃不吃肉,他们怎么可能不恼羞成怒!现在被灰溜溜赶出来,满意了吧?!”
“谁说我没证据,而且当时我不是给了你一个眼神示意!”阿卡姆脸色一红辩解道,
“我是你肚子里的馋虫吗?我怎么知道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
卡尔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拍去掌心粉末,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篝火边的草垫上,随手撕下一块直冒热气的肉,露出白牙,一口大半。
“算了,不跟你这个一根筋的傻子计较,你说的证据了,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光头肌肉男盯我盯得紧,那群孩子又突然着了魔,在神庙里我压根没机会给你说!”阿卡姆知道自己这次犯了错,态度良好地陪着笑,体贴地递过去水壶让同伴润了润喉,自我安慰地说,“但现在离开了神庙区域,谁也管不着了,我们这就叫以退为进!”
“别耍嘴皮子了,快说!”
“好的,老大。我在安古蓝和那个随机抽中的男孩手腕上都见到了一个符号。”
他迅速地用十指在篝火边一块泥地上勾勒出一块圆形蛛网和文字——blakat grsyba!
“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符号,依稀记得跟宗教有关。”
卡尔突然停止咀嚼,二话不说起身在维尔特的马鞍袋里一阵翻找。
很快他取出一本灰扑扑的牛皮手册——他平日里的学习笔记,记载着各位老师传授的知识精华。
沙沙沙,书页翻卷,火星四溅,照出少年沉静的面庞。
“找到了!”
“让我也瞧瞧!”
两人瞪大了眼睛,凝视着书本上的图像,陷入震惊。
密集的文字中,描绘着一副古老而诡异的画卷。
邪恶的祭坛上编织开正八边形的巨大苍白蛛网,一头遍体覆盖黑色绒毛,八条锋利螯足的昆虫静静匍匐在上面。
最让人震惊的是,它明明拥有蜘蛛的躯壳,却顶着一枚狮子的脑袋,脖子上鬃毛浓密,火焰般飘扬,咧开的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犬牙,一双冷酷的眸子凝视着前方,仿佛在凝视未知的命运。
而蛛网之下惨白的骷髅堆成小山,来自于被它捕食的猎物。
整幅画面充斥着不洁和邪恶,光是看一眼都让人不寒而栗,噩梦连连。
“狮头蜘蛛,恶兆之神,”卡尔脸色凝重地念出它的名,“黑色的格雷巴(blakat grayba),又名卓阑·阿赫·特拉(coram agh tera)。”
“北方的一个古老的邪恶信仰!”
“将人类命运编织成巨网的大编织者。”
“崇拜死亡与黑暗,跟史凯利杰群岛流传的,人熊合一的邪神斯瓦勃洛一样,喜欢血腥的活物献祭!”
“它的祭司拥有强大的诅咒能力!”
嘶——
火星噼里啪啦一阵爆溅,两名猎魔人陷入沉思。
直到维尔特用毛绒绒的尾巴甩了甩他们的脸颊。
卡尔如梦初醒,喃喃自语,
“女祭司黛西背后也有这个纹身,这意味着——”
“她压根就不信雷比殴达!”阿卡姆托姆眼神放出精光,咬牙切齿地说,“她是恶兆之神、狮头蜘蛛的信徒!那两个和她形影不离的肌肉男——”
“十有八九也是。”卡尔赞同,“他们的图腾应该就藏在神庙某个地方。”
“可恶的家伙,居然把咱们耍得团团转,还跟我扯犊子,大喊雷比殴达在上!”阿卡姆忿忿不平。
“是愚弄你这个傻子!我一早就跟你说了他们有问题,让你长点心!”卡尔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又感叹道,“这个黛西敢一而再地冲雷比殴达发誓,谎话连篇,因为雷比殴达根本管不到她!”
“可这个先知太过窝囊废了吧?”阿卡姆吐槽道,“自家庙宇被邪神鸠占鹊巢,自家欣妮祭司恐怕也早就被害了,而不是什么外出游历!它没有半点反应!”
“传说中先知雷比殴达只是一个为信徒强出头,被巨龙抓走吃成骨头架子的可怜虫。”卡尔从烤架上撕下一块肉,一边吃一边琢磨道,
“现在我觉得传言非虚,他大概率只是作为一个知识的象征,自身并不具备神力,是以狮头蜘蛛的信徒专门挑了这么一个软柿子下手!如今神庙的十八个孩子已经处于邪神的獠牙之下。”
猎魔人相对无言,眸光转动间,沉思良久。
“既然他们是邪教徒!”阿卡姆不解道,“为什么一开始允许我们进入神庙铲除妖灵,而不是直接赶走我们,这不相当于引狼入室?”
“狮头蜘蛛拥有强大诅咒能力不假,可九成九的诅咒只能针对血肉之躯生效,对鬼魂无效。这意味着,他们几乎对虚实转换的夜间妖灵无能为力,的确需要猎魔人协助。”卡尔不假思索回答,
“他们错就错在低估了猎魔人的好奇心和正义感,尤其低估了是某个初出茅庐、胡子没几根,却整天叫嚣着骑士精神的大聪明。”
……
“呸!小天才,你英明神武行了吧?倒是回答回答我啊,地窖里的两个孩子是他们害得吗?”阿卡姆又想起光头大汉关于战争孤儿的那番言论,神色复杂地说,“我怎么觉着,他们对待孩子,还是有几分真心在,不至于残忍杀害。将心比心,那群小崽子可是挺身而出直面我们的利刃。”
“狮头蜘蛛,有没有可能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邪恶。”
卡尔冷笑一声,
“什么东西能让一群绵羊主动攻击狮子,而且你没看出那群孩子眼中的挣扎和哀求?我认为他们最后的过激行为受到了某种外力影响,比如他们腕部的纹身!”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阿卡姆往篝火里丢了一截木柴,“那行凶的大型猫科动物和蜘蛛从何而来?神庙中没有半点痕迹!恶兆之神擅长诅咒,但总不能凭空召唤怪物吧?”
卡尔沉默地喝了一大口水囊里的菊花茶,目光中闪过思索之色,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光头大汉和络腮胡男人的脸……两个男人神神秘秘的嗅探动作……给他造成的无形压力……奇怪的态度……
那条朦胧的线很快串联起来了。
“我知道了,我们一开始调查方向就是错的,我们陷入了思维的盲点,那两头恶兽根本不是从外边入侵神庙,也许他们一直待在庙里面,所以外人无从知晓。”
“啥意思?咱们不是搜遍了整个神庙。”
“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关于恶兆之神,罗伊老师曾经给我们讲了几个他亲身经历的冒险!”
阿卡姆猛地一拍后脑勺,眼睛一亮,霍然起身,绕着篝火兴奋转圈,“维吉玛郊外的熊头人纳威伦(真爱如血)……泰莫利亚长公主吸血妖鸟雅妲(逐恶而来),杂技团团长狼人亚伦和一双鸟雀儿女(天黑请闭眼)……他们身为人类,却披上了兽皮,因为他们都被恶兆之神的祭司诅咒了!”
阿卡姆一瞬间想到了安古蓝那席梦呓般的奇怪发言——尖牙利爪、狗一样的鼻子,也许说的不是猎魔人!
“所以诅咒之力能让人类变化为力大无穷的怪物!”
“诅咒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力量。”
卡尔凝视着火焰,朗声道,
“我们要找的根本不是什么山猫、蜘蛛,而是人类变身而成的豹人,虎人,或者蛛人?”
“进一步想,最有可能的被诅咒者,正是噩兆之神祭司黛西身边的布鲁齐和迪诺!”
“他们管理神庙,要清除痕迹,瞒天过海,再简单不过!”
呼吸——
月亮升了起来,皎洁的月光和跳跃篝火,照出阿卡姆震惊的脸。
“这么说,我们要找的凶手,一直在我们面前大摇大摆地晃荡?还东扯西扯误导我们?”
阿卡姆露出羞愧的苦笑。
这个事实荒谬、可笑,却合乎逻辑。
“嗯,我倾向于这个答案。”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残忍杀害两个孩子?专门用痛苦的死亡向恶兆之神献祭?”
“如果刻意为了献祭,把孩子当成消耗品,我想活下来的孤儿不可能这么多。”卡尔想了想摇头,“至于具体原因与我们不相干。”
“现在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只是货真价实的两个菜鸟啊,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要挑选势均力敌的对手!恶兆之神不在其类。我建议先去朗·爱塞特联系兄弟和老师们。”
“你还没杀够水鬼吗?现成的机会,让你大显身手也不知道把握?我们必须赶快弄清楚!”阿卡姆却眉毛一样扬,抓起马辫子轻轻抽了蝎子屁股一鞭,唱起了反调,“半途而废,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冲伙计们吹牛皮!”
“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你就学不会审时度势?”卡尔摇头,担忧地说,“反正我不想让维姬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她还不到十五岁,手都没跟你牵过,守个屁的寡!对了,我这儿还有个证据!”阿卡姆从马鞍袋里取出了那个脏兮兮的布偶,火光照出上面花花绿绿的补丁和干涸许久的血迹,他脑海里涌起安古蓝咆哮的话——
你怎么不问它!
阿卡姆嘴角微弯,一把撕开了补丁,
“为什么要杀那两个孩子?没准答案就在这里面!”
第八章 暗和光
布偶背部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就像一只被开膛剖腹掏去内脏的鸡,猎魔人眨眼把它掏了个干净。
篝火边的毛毯上多了一大片五颜六色、散发馊腐气息的布条和棉絮。
两人略一翻找,果不其然,这堆不起眼的破烂中藏着大量秘密——
用一根细线串起来的一堆灰色布条,展开可见一大片炭灰书写的、模糊又歪扭的毛边字迹。
毫无美感可言,这就是孩童的信笔涂鸦、记录。
卡尔和阿卡姆借着明亮的火光,看清了第一张布条上最为醒目的一个名字。
“帕米拉。”
这名字应当属于布娃娃的主人,死掉的小女孩之一。
帕米拉的布娃娃。
第二张布条。
1254年1月1日
雷比殴达在上,我被挑中带了进去……
那是一段梦魇般的可怕经历,痛苦,还有鲜血,眼泪就像决堤一样,我的脑袋也快要炸开了。
欣妮嬷嬷却笑得很开心。
她称赞我的勇敢,送了我布偶欧多娜。
我害怕这事情还会继续,有一天我会突然死掉,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做记录。
我还要把这些记录,跟我的两个好姐妹分享!
……
“被选中,很疼,还流了血是什么意思?”阿卡姆眉锋紧蹙,冷得彻骨的夜风刮了起来,遍体发寒,
“某种邪恶的实验?”
“日期是差不多两年以前,既然提到了真正的雷比殴达祭司欣妮,这说明那时候黛西还没入主神庙。”卡尔用篝火烘了烘快要冻僵的手,分析道,“恶兆之神祭司没来,神庙里也就不存在邪恶的实验。”
“那难道是某种高难度的训练,就像我们跳梅花桩?”阿卡姆又猜,
“你觉得那群孩子弱不禁风的样子,像是经受过特训?”卡尔摇头。
“而且为什么帕米拉觉得难受,欣妮嬷嬷却很高兴?”
两人没有头绪,换了下一张布条。
2月1号
雷比欧达在上,它坐着漂亮的马车来了,还带了个新同伴,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但大家害怕极了,我用欧多娜挡住脸,祈祷着别再挑中我,赛利亚姐姐偷偷溜到厨房里躲着,结果被发现绑了起来,嬷嬷说不听话的以后都没饭吃。
……
“帕米拉是打算写小说吗?为什么埋了这么多谜团?”阿卡姆翻了个大白眼,吐槽了一句,“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为啥会让孩子们畏之如虎,甚至害怕地躲了起来。”
“目前我们只知道,它每次到神庙,会挑选一个孤儿,”卡尔沉吟道,“它的所作所为让孩子们很害怕。”
两人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很多布条都是零碎的记录,大同小异,通常是一个日期配上帕米拉单调乏味的日程和天马行空的思绪:
比如今天太阳出来了,心情也稍微阳光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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