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携剑远行
但是胡太后现在暂时还不敢走这一步“狠棋”,因为尔朱荣不过是边地一契胡酋长,政治地位很低。而北海王则不同,他的政治地位很高,随时都可以“登基”。
胡太后被北海王和尔朱荣夹在中间,实际上处境相当危险。而洛阳城内,支持北海王的大有人在!
“于将军不要轻举妄动,只等着胡太后立元钊为天子即可。”
刘益守沉声说道,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
“你怎么知道胡太后会立元钊为天子?如果她写一封诏书,招北海王回洛阳呢?”于校尉今日来,不就是为了这事么?
如果北海王回了洛阳,那真就没尔朱荣什么事了!虽然北海王回洛阳,会对河北战局产生灾难性的严重后果,可谁知道北海王会不会因为想当天子想疯了,而孤注一掷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我相信,胡太后是一个做贼心虚的人。她做过什么事情,心里定然清楚得很,也相信自己一定会被北海王清算。
所以说立元钊为天子,不过是洛阳的政局更乱一些。但北海王入洛阳,她必死无疑。一个人趋利避害是本能,又怎么会自己杀死自己,而便宜别人呢?”
此刻的刘益守,宛若洞察人心的神明,让于校尉不得不佩服。
“明白了,那我走了,一切照旧。”
“嗯,你也多小心,记得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违规开一次城门,就一次。”刘益守特意强调道。
于校尉退出了房间,消失在了黑暗中,刘益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他可以隐约感觉到,对方对他起了杀心!
如果这个问题没解释好,说不定对方会很从容的跳到北海王那条船上!先拿自己的人头,去解除太后的疑虑,再徐徐图之。
诶?怎么没声音了?
刘益守掀开被子,发现元莒犁缩成一团,吓得直发抖。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刘益守,你这个大骗子!”
元莒犁像是一头雌豹,扑过来掐住他的脖子,满脸都是泪水。
“北海王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跟我们说!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如果说了的话,我们……”
她全身都失去力气,捂着脸痛哭。
“如果先跟你说了,你们就不会入局了啊,这不是明摆着么。”
刘益守长叹一声道,满脸无奈。
他一个手无寸铁,毫无社会关系的年轻人入洛阳,现在一人抵得上一支大军,还想要他怎么样?他只是一枚“铜钱”,到处借力,可不是一锭金子,能把人砸死啊。
革命可不是请客吃饭!又要有所成就,又要照顾好所有人,这怎么可能呢!
第25章 愿得一人心
“对,用力一点,嗯,嗯,就是这样,再用力。”
黑暗中,元莒犁的声音带着快乐与慵懒,好似房事时的呻吟。
“我说,就是给你揉个肩膀,不需要喊得这么妩媚吧?”
刘益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当好人真特么的难。
“行了行了,我气消了,可以了。”
元莒犁也不想弄得太过分。她只是想让这位算无遗策的帅哥吃瘪。
“尔朱荣入洛阳,我弟弟登基以后,你会得到很多好处,对吧?类似于从龙之功。
金银绢帛,豪宅土地,高官厚禄,应该都不会少吧。”
元莒犁有些吃味的说道。
“美娇娘也不会少,估计得有个十个八个吧,但是我不会要。”
听到这话,元莒犁心中暗喜,声音有些不自然道:“也是,那些财帛什么的,可以作为聘礼,跟洛阳某家权贵结合,那么你就有了助力。将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到下一代,开枝散叶,光耀门楣,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女人么,只是点缀而已。”
世家们通过联姻的方式,吸收青年才俊,壮大自身,这是常规操作。
不过元莒犁显然对这个世道已经乱成什么样,缺乏直观的概念。
“我是说,金银财帛那些,我也不会要。我的目的,只是救人而已,尔朱荣想让我甘为马前卒效力,他还不配。”
刘益守的话语里满是坚定与自傲!
“救人?救什么人?你不会说是救我吧?”
元莒犁简直要怀疑人生,没有哪个傻子说要救人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扪心自问,大家这么折腾,谁不是为了能更进一步啊。
就是她自己,也是为了彭城王府一脉而奔走。把郡主的头衔变成公主。
刘益守的话,听起来才像是疯言妄语。
“救谁?当然是此次天子权力交替过程中不应该死的那些无辜者。如果混乱的政局可以平息,河北那边的叛乱,也就能被快速扑灭,如此一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有谁会死?”
元莒犁感觉莫名其妙,听不懂刘益守在说什么。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刘益守无法跟元莒犁解释这一波会死多少人,史书上说洛阳变成了阴森鬼城,河阴之变当时死的人并不多(也就两千多朝臣),但事后洛阳的余波和大清洗,却是让这座城变得家家有人死,户户有人亡的绝地。
大量民众四散奔逃,在路上又是成千上万的死。
这些刘益守要如何跟元莒犁说?难道说他能预测未来?
可能是察觉到说错了话,元莒犁有些无奈的问道:“就算如此,就算你救下很多人,那些人也不会认为是你救了他们,而是认为命该如此。
你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人终究是趋利避害的。
哪怕你不贪财好色,哪怕你不夺人妻女,哪怕你不助纣为虐,乱世的时候苟一下,人之常情吧?
“当葛荣在河北滥杀无辜的时候,你当做没看见,胡太后祸乱朝政的时候你当做没看见,尔朱荣草菅人命的时候你当没看见。
那么假如有一天,他们将屠刀放在你脖子上的时候,所有人也会学你之前那也,当做没看见,因为已经无人替你出头了。世道的坏,就是从人心崩坏开始的。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我既然看到了,就不会当做没看见。
你愿意过那样的日子么?”
刘益守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如果世间只有你一人如此,即使你做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元莒犁忽然有些为刘益守感觉心疼。
他明明那么才华横溢,机敏睿智,有勇有谋。
无论是投奔尔朱荣,还是跟着哪位权贵,都可以混得很好。财富,权力,美人,唾手可得。
但他却选择了一条几乎不可能走到最后的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世道虽坏,但我一定不会去跟着做坏人。我坚信这世道终究会好起来。”
刘益守抬头看天上一轮明月,目光坚定。
元莒犁想起冯娘子对刘益守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迷恋,飞蛾扑火一般的痴狂,若有所思。
某些人明明很蠢,直觉却出奇的准,运气却离谱的好,可以用错误的论据和扭曲的判断方法,推理出正确的结论。
冯娘子的推理模式就是:长得帅所以就是好人,救了我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所以结论是我已经是非他不嫁啦。
明明是九成九都会被渣男骗财骗色的结局,竟然真能让她遇到个好的。
正如“好姐妹”冯娘子妒忌元莒犁美艳绝伦一样,此刻元莒犁也很羡慕冯娘子的运道和直觉。
“你看世情看得如此透彻,那你认为我以后会怎样呢?”
元莒犁把刘益守的肚子当靠枕,眯着眼睛问道。
“尔朱荣就是你的归宿,没有什么好说的。”
刘益守趁机将对方扶正,防止这妹子借机揩油。他对女人就是这样,你要好好谈恋爱,那就来,别搞什么暧昧勾搭之类的东西。
“尔朱荣?”
元莒犁像是弹簧一样站起身,脑袋直接撞到了刘益守的鼻子。
“我去,你这是要杀人啊。”
刘帅哥疼得欲仙欲死,几乎要昏厥过去。可是元莒犁被吓得惊魂未定,等他恢复过来以后,这才拉着衣服问东问西。
“我会嫁给尔朱荣?为什么?凭什么?”
也不怪元莒犁吓傻,而是刘益守这个答案太可怕了。
“尔朱荣容貌白皙俊美,精通兵法,老实说,除了老一点,配你绰绰有余。他可不是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那种莽汉。”
刘益守无情的暴击了元莒犁。
“呃,那倒不是,只不过……”元莒犁脑袋懵懵的。
“元子攸说…会撮合你我在一起,他怎么会又选中尔朱荣?”
不能说有多爱,但是刘益守作为结婚对象来说那是极好的。人年轻又帅,还有才华,心肠也好,古道热肠。跟这种人成亲,元莒犁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但是尔朱荣那就…不说也罢。
“你弟弟要当天子,跟尔朱荣之间必须要一个扭带。
你是庶女,又是家里最美的,你不出马,谁出马?
至于我,我是什么德行你也看出来了,你弟弟将来不踩死我就算他开恩了,你不会以为他真想我做姐夫吧?
岂不闻此一时彼一时这句话?新人入洞房,媒人踢过墙,他跟尔朱荣接上头后,不捶我就谢天谢地了。”
刘益守对元子攸是什么性格洞若观火,从来都不留一丝侥幸。
元莒犁无语了。
虽然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元子攸也可以娶尔朱荣的女儿啊。
这岳父变姐夫,尔朱荣不是吃亏了么?
元莒犁也不傻,发觉了刘益守话语里最大的漏洞。
“看上去尔朱荣是吃亏了,但是床上多一个美娇娘,生的孩子还有元氏血统,可以更好的控制朝政,而且女儿还能留着再去联姻,怎么看都是血赚好吧。
有时候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看到你美若天仙,而你弟弟也希望你去做尔朱荣夫人,会千方百计制造机会,尔朱荣只要脑子还正常就知道要怎么选。
有这么多人推动,你一条细胳膊拧的过大腿么?”
刘益守就是这样,有时候说话不打一点折扣。黑暗中元莒犁看不清表情,只是用无奈的语气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的嘴很欠揍?”
“有。”
“是谁?”
“就是你。”
好吧,跟这个人吵架,那确实是吵不过的。
“我想喝酒,陪我喝!”
元莒犁的脾气上来了。
不过刘益守却是摇摇头道:“寺庙里戒酒戒色,你哪里去弄酒呢?”
“厨房灶台旁边有一坛,做菜用的。”
元莒犁不动声色说道。
好吧,这都被你发现了。刘益守叹了口气道:“去拿吧,少喝点啊。毕竟我可是圣明寺的和尚呢,你总不能说让我帮你去拿酒吧。”
看得出来,元莒犁已经是放弃治疗了。
妹子出了禅房,并未发生任何意外,很快就回来了。
“来,喝吧,你一口我一口。”
元莒犁拿起坛子就想对着嘴喝,却是被刘益守抓住了手腕。
“喝完这顿酒,我们就会在这里,如同两只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放纵,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你觉得这样好么?”
刘益守轻声问道。
元莒犁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将酒坛放在地上。
“既然你知道,为何刚才不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