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携剑远行
所有证据,都指向高洋,第一晚的时候,兰京隐藏在高洋那里的可能性极大!就算刺杀高澄的事情不是高洋策划的,他也很可能是包庇兰京的间接罪人!
兰京曾经是高洋的奴仆,后被转到高澄那边,在那之前,兰京会不会已经被高洋收买?
以高洋手里的资源,弄清楚高澄的动静与布置易如反掌。否则兰京一个奴仆,如何能把握时机那么准确?
为什么兰京刚刚跑出来,高洋就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他又不是全知全能的。除了这件事是他策划的,还有第二种说法么?
更诡异的是,被高澄折辱千百次不自尽的兰京,杀了高澄后逃走时见到高洋就自尽了?你敢信这是个处心积虑要逃跑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么?
更别提自尽前兰京还对高洋抱拳行礼!
高欢现在根本没精力去跟李希宗扯皮,他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家里老二杀了老大!
“高王,李希宗不带女儿前来,也有嫌疑。”
段韶补了一句,却是见高欢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类似的话了。
李希宗只是担心带李祖猗来,导致她被高澄强奸罢了。后面发生的事情证明李希宗的担忧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种丢脸的事情,高欢怎么好意思摆在明处去说?
“阿洋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查清楚了么?”
高欢沉声问道。
“二公子的侍从赵彦深说,二公子是去捉奸的。”
段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心中暗恨高澄这家伙死了都不消停。
“有点意思啊,本王倒是小看他了。”
高欢叹息说道,心中已经信了七分。
高洋会出现在那里,确实很古怪,但高欢觉得他应该是与兰京关系不大,如果这件事不是他策划的话。
高欢之前就认为极有可能是高洋为了争夺世子之位,故意要让高澄丢一个大脸!
秋狩这个节骨眼去强奸世家嫡女……怎么看怎么没有德行,将来怎么号令天下?
不得不说,高洋的切入点很毒辣,也应该很有效。虽然未必会让高澄失去世子之位,但让那一位难过一段时间还是很有可能的。
“依你之见,赵彦深的话可信么?”
高欢目光灼灼的看着段韶询问道。
“回高王,其实二公子那边的交代可不可信,关键要看兰京在秋狩第一夜的时候,是在哪个帐篷过夜的!
如果是在二公子的军帐内过夜的,那他就是整件事的策划者。如果不是,那么就如同赵彦深所说,二公子只是为了给世子一个难堪而已,犯不着做那些无用的事情。”
段韶额头上冒出冷汗,顶着高欢的压力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有点道理,只不过,这次秋狩,几乎每个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军帐里多个人,又岂会毫无风声?”
高欢有些疑惑的问道。
其实他早就暗地里查过了,高洋身边那么多奴仆,自然不可能众奴仆众口一词的一齐否认见过兰京。
也就是说高洋应该是没有嫌疑去刺杀高澄的。
至于他没有窝藏兰京的嫌疑,并不能完全排除,所以还没有实证来证明他没有策划这场刺杀。
“回高王,可以把霸府的奴仆都集中起来互相检举,或有收获。”
段韶心虚的说道。
“下去吧,这件事你不必查了,我让刘桃枝去处理吧。”
高欢摆摆手,让段韶退下。
“喏。”
段韶恭敬退下后,顺手关上了书房门。
等他走后,高欢心中忽然涌起一个疑问来。
那些参与秋狩的人,特别是河北世家之人基本上都是携家带口;
但很多组织秋狩的亲信官员却不是。
这些人都是单独的营帐,而且只要不招呼亲兵进来,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进入,更不可能在里面翻箱倒柜的找人。
比如说孙腾。
比如说娄昭。
比如说……段韶本人!
难道内鬼就在这些人里面么?
高欢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他越想越是觉得段韶之流的亲信主将们嫌疑很大,因为谋士群体,几乎是天天要跟他见面,很容易被看出破绽来。
倒是那些亲信主将们当时都在树林周边布防,碰到甚至抓到兰京的可能性太大了。
段韶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谁又能保证他没有二心,或者那时候脑子昏头,妇人之仁了一把呢?
高欢托起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记得段韶之父段荣曾经跟刘益守共事过,相处非常融洽的样子。
段韶会不会因为他爹段荣的关系,放了兰京一马想卖刘益守一个人情呢。毕竟刘益守千金赎人的事情人尽皆知。
不过段韶本希望对方跑路,却没想到兰京却反杀了高澄。要是那样的话,让段韶去查案,定然不可能找到真相啊!
想到这里,高欢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
抵达了江州后,刘益守让韦黯在江北的大雷戍建立水寨,水军则屯扎雷池。
大雷戍的位置非常重要,扼守着雷池的入口,而雷池是江北的一个大湖,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史书上有浓墨重彩的描述。
东晋咸和二年(公元327年),历阳镇将苏峻,联合寿春(寿阳)镇将祖约叛乱,向建康进攻。忠于朝廷的江州刺史温峤欲火速统兵去保卫建康。
在建康掌管中枢朝廷的庚亮得知后,担心当时手握重兵的荆州刺史陶侃乘虚而入,因此在《报温峤书》中说:“吾忧西陲,过于历阳,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
这便是成语“不得越雷池一步”的来历。
大雷戍北面是面积不小的雷池,对岸便是湓城。当刘益守带着胡僧祐、阳休之、斛律羡等人抵达的时候,萧续的两个儿子萧凭和萧应,都领着一帮王府臣属出城迎接。
“姑父终于来了啊!”
萧凭激动的上前握着刘益守的双手说道,却是看到刘益守面无表情,好像来者不善的样子。
他连忙将自己的手收回。
“来人啊,将与萧纶勾结的藩王萧凭拿下,待击破萧纶后一同问罪!”
刘益守指着萧凭大声说道,早有准备的亲卫如狼似虎扑上去将萧凭擒拿并捆绑了起来,看得湓城外一众人等都惊呆了。
“萧凭勾结萧纶,破坏朝廷推恩之法,图谋造反罪不可赦。天子有命,让本王捉拿其回建康问罪。若有同党,一并捉拿。有什么冤屈,当着天子的面去讲,本王奉命行事不想过问那些事。
你们,谁是同党的站出来!”
刘益守环顾众人问道。
萧凭手下那些长史、参军之流的人,都不自觉的站在了今年不满十岁的萧应身后,跟萧凭撇清关系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
只是萧应这孩子还不太懂事,此刻都已经吓傻了。
刘益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姑父会为你主持公道的。鄱阳王你当定了,等本王击破萧纶,就派人送你去鄱阳县就藩,你就放下心来,先在雷池那边好好修养吧。
如今湓城可不是太安全,要是伤到了可不太好呢。”
说完,他对阳休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领着萧应离开了。
“军情紧急,本王现在接管湓城,你们没有意见吧?本王一向都是从谏如流,有什么意见尽管说,事后本王是绝不会打击报复的。”
刘益守看着湓城外一干人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等恭迎吴王入城。”
众人一齐跪倒行礼道。
得,一看这位吴王就是个狠角色,还是从了吧。
在场所有湓城官员的想法都出奇一致。
“接管城防,查一查城内有没有萧纶的奸细和萧凭的余党!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但是更不要放过一个坏人!”
刘益守回过头对早已跃跃欲试的胡僧祐说道。
“得令!”
胡僧祐带着大军入湓城,刘益守这才将跪倒在地的众人一一扶起。
“果然是众志成城,本王相信平定萧纶叛乱,指日可待!来,都随本王入城!”刘益守哈哈大笑道。
城门外的统摄人心对于刘益守来说当然是小意思,可是江州的局势,却并不像是城门外那样的表演一般快活。
事实上,因为萧纶起兵造反,给豫章郡以南造成了极大触动。南面巴山郡的各大豪酋帅们,都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他们打的算盘,就是等萧纶被朝廷教训了以后,再去占据豫章郡,然后等待朝廷的封赏。事实上,当初萧衍在豫章郡安置藩王就藩,也是为了震慑这些豪酋。
湓城的签押房里,一个八字胡的文人对刘益守介绍情况说道:“攻克鄱阳县的萧纶没有继续在各处掠地。
但豫章郡以南却开始乱起来了。
巴山郡豪酋黄法氍,临川郡豪酋周迪,豫章郡西部豪酋余孝倾等人,都在大肆招兵买马。以守卫乡里的名义在各处设置哨卡,图谋不明!”
这些地方都是豫章郡西面和南面的山区,易守难攻。对方打不过就跑入山林里,很不好对付。
听到这些介绍,刘益守瞬间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图谋不明”啊,这踏马不就是典型的“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嘛。
萧纶顾头不顾腚出兵鄱阳县,跟朝廷大军的实力对比起来,和以卵击石差不多。
既然大家都觉得萧纶这波必死无疑,那干脆就把他老巢豫章郡给摸了吧。等占据豫章郡形成“既定事实”,朝廷为了平息风波,必然会对他们这些酋帅们作出妥协。
这就叫“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哪怕打不过朝廷的平叛大军(这种可能性很大),退回山里就可以了,又没什么实际损失。能多咬下来一块新地盘都是赚的。
稍微揣摩了一下,刘益守就明白为什么那帮豪酋们按捺不住了。
实在是出兵风险极小,收益极大,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啊!
所以此番平叛,对付萧纶只是开胃菜而已,把豫章郡南面那帮人给狠狠收拾一顿,才是重中之重!
“你们先各司其职,如何平叛,本王自有主张。”
刘益守慢悠悠的说道。
第542章 慌得一批
夜里,段韶一个人浑浑噩噩的从霸府书房离开,回到邺城内的自己别院后,弟弟段安宁就上前嘘寒问暖,询问霸府里面的情况。
高澄已经死了,他这个死人自己当然没感觉,什么也不用担心。
但对于高欢麾下其他活着的人来说,高澄遇刺身亡这件事不亚于人际关系的大洗牌。
谁都知道,作为次子的高洋,马上就是当仁不让的下一任世子了。或者说未来的皇帝。
高欢总会篡位,总会退位,到时候高洋便是天子。
从前大多数人都没有烧这一位的冷灶,如今抱大腿可还来得及么?
十多岁的段安宁也懂事了,自然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段韶这么晚才从霸府回来,绝不会是去玩乐了,而是身陷漩涡,一直在查案。
“我去书房坐会,等下你送一壶酒给我……呃,送一壶果饮子吧。”
段韶有些犹豫的改口说道。
不一会,段安宁送来一壶以果汁为主要原料调成的饮子,似乎有话想说。不过端坐于油灯前的段韶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段安宁不要打扰自己思索。
等段安宁退出书房并关好门离开后,段韶这才有些痛苦的捂住额头,深感大事不妙。
兰京第一夜在哪里过夜的,其实这件事与段韶是无关的。
但兰京能刺杀高澄,却与段韶大大的有关,其中关系严重到段韶根本不敢跟高欢说实话!一个字都不敢透露!
事实上,兰京本来的计划确实有些单薄,破绽极多,毕竟他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只能赌运气赌脸。
但是兰京的运气非常不好,第一天夜里想要潜入李祖猗帐篷的时候,刚刚出树林就被段韶给抓住了!
不过幸运的是当时兰京遇到的人是段韶,而且只有段韶一个人。兰京恳求段韶给自己一个痛快,不由得让段韶起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