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携剑远行
“知道了,可踏马的双赢呢。”
刘益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骂骂咧咧的朝鸡鸣山上的王府走去。
……
贺拔岳用达奚武之策,分别派人去屯扎于五丈原的苻安寿大军游说。
五丈原地形特别,需要分兵驻守,依仗地势互为犄角互相支援,以保防线不失。而苻安寿只有一个人,也只能待在一处军营。
与之相反的是,他麾下兵马,分兵屯守于三四个关键节点,日常军务都在苻安寿眼线以外。
贺拔岳根本不派人跟苻安寿联系,而是跟苻安寿的手下联系,许以一县之地的自治权,一对多的联系,掌控全局。
羌氐之民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县之地对于苻安寿麾下的流民将领而言,已经是很高的许诺了。
人心隔肚皮,当场答应的人自然是没有,但心思动摇的人却比比皆是。
很快苻安寿便察觉到军心动荡。作为流民帅,本身对下面的将领控制就很薄弱,因为他们这支军队不是政权的性质,手底下人反叛实在是再平常不过。
无奈之下,苻安寿只能让麾下将领互相换防,让他们无法勾结起来对付自己。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苻安寿没有等到大军换防,他手下那些将领就一致反对,纷纷派人来说换防会导致敌军趁虚而入。
摆明了不给苻安寿面子。
换防本身就只是个试探罢了,苻安寿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手下人在跟贺拔岳勾结,起码是在谈判等筹码,吊着贺拔岳。
于是他当机立断,下令分守各处的将领到魏延城来开会,商议出兵之事。实则准备好人手,将这些人拿下。
苻安寿手下那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大事不妙,立马联系贺拔岳。
于是贺拔岳秘密派达奚武领着五百精兵,脱下魏军的军服,换上了苻安寿麾下兵马的杂乱衣服,跟着某个决心反叛的将领,一同前往魏延城。
苻安寿本意就是“五百刀斧手”斩将,没想到那些将领也不甘示弱,带着兵马前来“兵谏”,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啥话好说,一场恶斗顺理成章的拉开序幕。
乱军杀了整整一夜,结果是苻安寿授首,他麾下那些亲信也多半死伤惨重。
闻讯后贺拔岳带兵前来镇压不在话下。
本以为贺拔岳会授予他们官职,苻安寿麾下那些反叛的将领一个个都翘首以盼。
然而关中困苦,贺拔岳不去抢别人是因为实力不济,他又岂能把自己的肉分给羌氐胡人?
贺拔岳一声令下,达奚武带着人里应外合,猝然发难,将五丈原的羌氐之兵杀得片甲不留,一个俘虏都没有留下。
一将赏赐一县之地,想得真美呢!
贺拔岳做事粗暴,可不打算跟这些人讲什么客气。
人都死了,难道把土地送给死人么?这不算是违约吧?
处理完五丈原的事情后,贺拔岳派遣达奚武与苏绰前往武都郡安民,自己则是带着贺拔胜等人,带着无数不多的兵马返回长安。
干净利落解决了苻安寿,贺拔岳觉得侯莫陈顺和李虎那些人,应该知道自己的厉害了。
武川镇强者为尊,他们就算不满府兵改制,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第662章 身上那么多毛,没有一根是服我的
“轰隆!”
书房外电闪雷鸣,建康初夏的暴雨来得又急又大。外面雨滴的声音震耳欲聋,像是有鼓手在敲击一般,令人心烦意乱。
书房里,刘益守看着出落得大方得体,又亭亭玉立的元仲华,微笑感慨道:“当年见你的时候才这么高,如今都是大姑娘了啊。”
“以后妾身要叫吴王叫阿郎了。”
元仲华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
刘益守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微点头示意,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他想起来,前世史书上好像说高澄不太喜欢元仲华这位原配,差点将其废了。不过如今看元仲华的模样,虽然不如李祖猗那么娇媚,但也是很端庄秀美的可人儿。
老铯铍高澄不喜欢她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
太正经了,房事的时候不太会玩!要不然以元仲华的相貌,好色的高澄断然没有废掉她的可能。
“我知你性子,不会轻薄于你,先在府里住下吧。”
刘益守拍了拍元仲华的小手说道。
“谢谢阿郎……真的可以么?”
元仲华一时间真情流露,又有些迟疑的问道。
有些传闻也不是什么秘密,刘益守的风流韵事在贵族圈子里也挺出名的,要是她入府了却不被接受,家里那边没法交代。
老实说,元仲华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被家人送到刘益守这里,元仲华心中肯定是有想法的。虽然认命了,却也没想过要这么快就到床上去玩。
每个女人的性格都不同,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如李祖猗那样放得开又会玩的。元仲华就是个很保守与内敛的女人。
“嗯,我看着你长大的。如果可以,我情愿入府的那个人不是你。只是正如这件事你说了不算一样,我若是拒绝,则是会把你逼死,这些事情,你自幼读书,应该能明白的吧?”
刘益守看着元仲华稚嫩的面庞说道。
老实说,这一位真的太年轻了。第一次见元仲华的时候才五岁,如今也才十六岁不到。元氏的人就这样把她给卖了,说残酷也是真残酷。
“谢谢阿郎……”元仲华有点感动,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知道,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跟刘益守迟早都会把那些羞于开口的事情全都做完的。
一如风言风语到处飘的李祖猗。
刘益守让源士康将元仲华安置好以后,他这才拿起压在案头镇纸下面的那封信,心中犹疑不定。
这封信来自一个意料不到的人,上面说的事情,也非常骇人听闻。
“贺拔岳……要死了么?”
刘益守喃喃自语道,用食指敲击着桌案,心中反复权衡利弊。
韦孝宽在信中说,武川旧部已经抛弃了贺拔岳,因为府兵改制严重侵犯了那些人的利益,关中大变在即。
虽然最终结果还不知道,但是要么武川旧部杀贺拔岳,另立首脑;要么贺拔岳平息叛乱,杀李虎、侯莫陈顺兄弟、寇洛等人。这一点不需要怀疑。
无论谁胜谁负,关中都会再次陷入分裂与割据,难以成为一个独立的势力。作为关陇本地大户,韦孝宽对此非常痛心,也不愿意看到家乡生灵涂炭,战乱不息。
如今他镇守武关,离南阳咫尺之遥,所以希望刘益守可以带雄兵入关中平息战乱。
他和韦氏一族的人,将会开放武关引王师入关中,并以为前驱带路,效犬马之劳。
这次的表态来得非常突兀,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双方也没有任何交情!
再加上韦孝宽这厮一向都是诡计多端,善于用间,套路极多。刘益守可不敢小看了这一位。
所以接到信已经两三天了,他都没有明确的指示,甚至连王伟等人都没有告知,心中一直在权衡利弊。
关中那边的情报,一直都不多。只是之前从武关那边来的逃户,透露出了很多刘益守不知道的消息。
比如说府兵改制弊端很多,严重损害了武川老兄弟们的利益,打散了他们的部曲,武川势力暗地里抵制府兵改制等等。
对于执行府兵改制的韦孝宽与苏绰等人,应该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刘益守直觉上就认为韦孝宽这一次应该不是诈降。
原因很简单:听闻韦孝宽在关中混得并不得意,似乎还被贺拔岳下狱过一次。
这样一个人,用自己的名誉来诈降,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呢?
坑掉梁国一支兵马而已,根本不会从根本上动摇国家之间的力量对比。
而且,这样做好处都是贺拔岳的,负面影响都是韦孝宽自己的……世上有那么好的人么?
冷静下来想想,刘益守就感觉不太可能有诈。
十有八九,关中是真的出了大事,或者说要出大事了。
而没有参与到这些事里面的所谓“中立派”,类似韦孝宽这样的,担心被相斗的两方所波及,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们也害怕事后被清算啊!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事实就已经很清楚了。
贺拔岳与李虎等人反目,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关中大乱是一定的。甚至高欢、尔朱荣什么的,也很有可能入关中分一杯羹。
那时候,关中就会进入后秦灭亡,北魏崛起时的状况。
一个词概括:人人自危!
韦孝宽这样的关陇豪右要怎么选?他们能怎么选?
内斗结束后,无论贺拔岳还是李虎他们,都会元气大伤!关陇本地的实力派,无论跟着谁,都是落不到好的!
“也是时候了。”
刘益守微微叹息,自言自语说道,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在他的预想中,蜀地的问题是最好解决的,萧纪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只要朝廷不将其彻底清算,那么失去剑阁屏障的蜀地,没有多少抵抗的意志,朝廷可以在五年之内逐步收回蜀地的控制权。
接下来是无险可守的河北,以及与河北毗邻的并州,这将是决战的战场,刘益守将会举国之力歼灭高欢,扫平河北势力!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最少要耗费十年时间!
那时候也可以把登基称帝的事情办一下,然后在洛阳营建新都城,将新帝国的新征程拉开序幕。
然而,很多时候,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谁也没料到,最不应该出乱子,最应该保持稳定的关中,居然最先出了问题!
“将王伟、杨忠、陈元康他们叫到书房议事,就现在。”
刘益守对门口值守的源士康下令道,一点也不顾忌这泼天大雨。
……
贺拔岳得胜而归,干净利落的消灭了苻安寿的叛军,可谓是威震关中。他带着麾下一千人回到长安后,受到了李虎与侯莫陈顺等人的热烈欢迎。此情此景,就像当初他们在尔朱荣麾下打了胜仗一般。
一进长安,贺拔岳回府以后就让跟随自己进城的这千余兵马原地解散,各回各家。这些人早已在长安各处安家,便于部队集结。
至于赏赐,那自然是没有的。苻安寿这些人,不过是些流民,都是那种混不下去,要到别处讨饭的叫花子。打败了这些人,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而武都郡被苻安寿重创,各处都要花钱,恢复生产更是刻不容缓,朝廷哪里有多余的钱粮犒赏三军?
贺拔岳也想拿钱出来打赏,只是他没有钱,也变不出钱来。既然没钱,那就只能将府兵解散回家,让那些小地主老爷们也管理管理自家的田地作为补偿,不强迫他们参与接下来的训练。
也就只能这样了呗。
韦孝宽与苏绰所说的关中解困不在自身,而在于打出关中的观点,贺拔岳是没有意见的。
问题不在于想法,而在于实现想法的能力与时机。
当天夜里,贺拔岳与贺拔胜兄弟二人在丞相府内对饮,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许多往事。
“如今物是人非,只有成兴等人(达奚武表字)与我们齐心,其余武川老兄弟,都各怀心事。今日城门外与他们相见,我内心竟然有一丝生疏与畏惧。”
贺拔岳忍不住叹息说道。
“当年旧事,不提也罢,人各有志而已。”
贺拔胜叹息道,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
李虎、侯莫陈顺兄弟等人,确实是“变了心”,但贺拔岳真的对那些人推心置腹,恩宠有加么?
怕也不见得吧。
不是武川老兄弟,也可以对贺拔岳以诚相待;是武川老兄弟,也可以跟他兵戎相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利益与情感的混合体。
如果说谁一定要对谁忠心,那就跟刻舟求剑一般,沉浸在过往的时间里无法自拔而已。
外部情况变了,人们的关系就变了,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就这么简单。
自府兵改制以后,贺拔岳就明白,他已经走到了曾经那些老兄弟们的对面,这条路只能走到头,走到“家国一体”,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武川镇与高欢所在的怀朔镇,大部分风土民情都是一样的。贺拔岳麾下有一帮兄弟,那些兄弟下面还有各自的一帮兄弟,大家都要往上爬,都想过更好的日子。
没有谁天生就要服从于谁。有能力你就上来,没有能力你就下来,侵害大家的利益,就要把你搞死,很直白的逻辑。
一个领袖能带领自己和自己手下一帮兄弟前进,那他就是个说话管用的好大哥。如果不是,那就要考虑换个大哥。
这便是武川镇这样的北魏边镇所奉行的朴素道理。
贺拔岳一方面不能带领武川老兄弟们开疆拓土,另外一方面,还在不断通过府兵改制,收拢这些老兄弟们手上的兵权。
有人不满,再正常不过了。
贺拔岳不是不明白这些,但他认为:自己依旧是那些武川老兄弟们的最佳选择,也没有人可以有崇高威望与深沉手腕替代自己。
只要关中没有刘益守这样的妖孽在,谁能把他贺拔岳怎么样呢?他下来了,谁还能上去镇得住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