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道果 第369章

正是凶兆天象——太白经天，也叫金星凌日。

所谓的“经天”其实就是“昼见”。

实则是地、金星、太阳处在了一条直线上，这时从地面上抬头，就可以看到这种“太白经天”的奇观。

随着这一道天象出现，整个赤县神州本就汹涌澎湃的劫气也被彻底引爆。

化作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笼罩住了身处红尘世俗中的每一个生灵。

这张大网要比世间最厉害的“诡迷心窍”还要恐怖一万倍，阴阳浑蒙，劫气入脑，无人能逃。

不仅是寻常的术士，就算尸解仙都不敢插手其中。

“太白经天，乃天下革，民更王！”

无论是“彗星袭月”、“荧惑守心”、“长庚伴月”，都是针对当朝统治者。

到了“太白经天”则是直接给了无数野心家一个最明确的信号。

——到了皇帝轮流做的时候了！

连晌午都没有到，燕州、禹州、岱州、钧州、琼州……赤县神州各地登时狼烟四起。

无数个声音发出压抑已久的呐喊：

“起事！”

“起事！”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大炎既有的官府体系、百万皇族！

正是三百年以来世间积压的所有因果债业，一口气爆发出来，让曾经的既得利益者迎来最惨烈的反噬。

第四百零八章 九四：或跃在渊

禹州，登州府。

毗邻东海，已经取代山阳城成为全新权力中枢的宁海州泾王行辕。

墙上依旧残留着剪纸囍字，透着浓浓喜庆气氛的书房中。

周景焕和梳了一个妇人发髻，一身淡青色素雅宫装的段芷茵相对而坐。

书桌上放满了登州府各县送来的文牍。

此时，若有望气士睁开法眼，观瞧这位大炎皇室嫡系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二皇子。

便可看到，他的头顶龙气翻涌，化作一条渐渐长出爪牙，黑金相间的水德蛟龙。

张牙舞爪，吞云吐雾，紫气氤氲，已经有了几分腾飞的气象。

正是对应“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目前的状态难以继续维持，可以选择乘势而起一跃九天，也可以复沉于渊，全看时机如何。

显然当大炎气运金龙彻底崩溃之后，也有他的一份儿，而且作为硕果仅存的独苗，分到的份额还为数不小。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身上承当的因果债业也最重！

若有独善其身维持现状的想法，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夫君，府内龙气已经达到目前的极限，在聂城隍的帮助下，龙气中枢完全迁移稳固在了宁海州。

辐射范围在海上扩张了近百里。

在这个范围之内，海上的各路妖魔诡怪都会受到强烈压制，海贸的安全性得以大幅提升，即使战乱也不至于受阻。

另外，各县田亩的巡视清查结果也已经上报。

多亏从去年开始我们就疏浚河道、兴修水利，还有小姨娘这位浊河龙王在，才没有让这九县一州大幅减产。

预计春季种下的苞米在八月底就可以陆续收获……”

现在俨然成了登州府大管家的段芷茵，正在向周景焕汇报着特意筛选出来各项重要事务。

而且看她现在这幅打扮就知道，分明已经和将近而立之年的周景焕成就好事，嫁作了人妇。

实际上早在一两个月之前，他们就从王远那里得到了消息。

知道教门和九兵在云京城都会有大动作，安稳的日子怕是已经不长。

干脆便在青妍这位长辈的主持下，完成了婚礼，也安定了一大群臣属的心绪。

周景焕什么都好，就是始终没有子嗣，实在是群臣的一大块心病。

而且按照大炎的礼制，亲王爵可以娶一位正妃，两位侧妃。

周景焕可要比他那位姐夫强得多了。

不仅娶了段芷茵这位心光三尺的才女，连谢天客家的小女儿“掌中可舞”谢燕姬也一并娶进了泾王府。

这二妃一文一武，简直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至于谁正谁侧的问题也没有让周景焕为难，性格直爽不拘小节的谢燕姬主动退让为侧妃。

段家老爷子生前身为拥有监军、清军之权的监察御史，与谢天客这位军中统帅常打交道，本就私交不错。

两家儿女自幼熟识，也自然少了许多勾心斗角。

周景焕点点头，端起茶壶殷勤地帮自己的王妃添了一杯茶：

“芷茵辛苦了，内政方面可还有别的难处？”

段芷茵也不客气，熟练地从一堆文牍中掏出一本账簿。

“让咱们手中那五只【道兵】维持战力不下滑所需的资源堪称海量，不开战还好，一旦开战消耗立刻激增。

我们必须未雨绸缪，至少准备三个月的赢余，才有把握顺利拿下周边的数府之地。

而且他们的那上万家眷，全都被姐夫送了回来，需要小心安置。

不比那些什么都没有的流民，开支同样不小。”

“嗯，好办，为夫再去找王小远支援一些便是。”

看到女孩儿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桃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周景焕挠挠头，讪讪道：

“咳，不就是得要管那个腹黑的家伙乖乖叫几声姐夫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又算得了什么？

也就是我周景焕有个好姐姐罩着，换成别人就算是叫他爷爷，也绝对拔不下这铁公鸡的一根鸡毛。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这靠着姐夫吃姐夫也是自己的本事嘛！”

这家伙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脸上竟还洋洋得意起来。

“有个大财主姐夫可是真不赖！

况且等我不求人的时候，依旧还是我姐夫唯一的表哥嘛。”

当了家更知柴米贵的段芷茵，也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显然对自家夫君的话不能再认同了。

有此姐夫，夫复何求？

聊完正事儿，周景焕拉住妻子的手：

“对了，姐姐给你的镯子怎么一直没有戴？

还有大周文德皇后的金簪，鲛绡缝制的衣裳……咱们大婚的时候，桃掌柜应该送给了你好几车宝贝吧？”

段芷茵放下账本，却是笑着摇摇头：

“已经全都封存入库了。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妾身还是有数的。

现在登州府的状况虽然远胜于赤县神州其他地方，但百姓都知道现在世道艰难。

干旱、饥荒、瘟疫、兵灾……随时会来，需要勒紧腰带过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要是让百姓和军士们看到，这大业连个影子都没有，自家主君的家眷这就开始尚华服、美饰，他们会怎么想？

又如何能与我们一起同甘共苦，共克时艰？”

“先皇即便皇帝做的再不好，但以身作则厉行节俭是没有错的。

除非姐夫口中那个【玉府雷枢】大规模应用，让生产力大爆发的时代真的到来，花钱就可以提振经济。

妾身还要鼓励夫君带头花钱哩。

但在如今这个每年物产都有上限的时代，我们的用度每减一分，别人就可以多用一分。

夫君本就是皇家唯一的遗脉，自己也要多多注意才是。”

眼见自家王妃如此体贴，周景焕又能说什么呢？

“家有贤妻不遭横祸啊！”

历史上从没有哪一朝皇族繁衍的人口像大炎这么多，而且人人都有爵位、俸禄。

为了供养他们，整个大炎王朝早就不堪重负。

他们每年的税银、粮米都有定数，起初百姓还能养得起。

但当这些龙子龙孙人数越来越多，待遇却不减少的时候，百姓的负担自然也越来越重。

比如说，到了建明时期，钧州一年收入的粮食还不足100万石，但算下来，那些周姓王爷的俸禄就需要足足192万石！

即便百姓全部都不吃不喝，也不够养活他们。

理所当然的，大炎皇室自然也就变成了罪孽深重、鱼肉百姓的硕鼠。

比起那些贪官污吏，民怨更烈。

自古王朝覆灭，旧皇族大多会被人道和万民厌弃，背负着万民的大因果，来自各方的反噬尤其惨烈，大多难得善终。

毫无疑问，这大炎皇室的经历只会比历朝历代更加险恶。

虽然这不是周景焕的错，但因果债业可不管这些。

想要不株连先要不得利！

他享受着身份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承受债业反噬的后果。

要想扭转在百姓心中的既有印象，便要从现在的细节处一点点做起。

做王者和做修士要求终究是不一样的。

呼——！

正在这时，院中大风忽然旋起，一道身披玄甲身材婀娜的娇小人影从天而降。

收拢背后黑色的双翼走进了书房。

端起桌上周景焕的茶杯，像喝酒一样咕嘟咕嘟便一饮而尽。

侧妃谢燕姬轻舒一口气这才看着两人飞速说道：

“刚刚‘太白经天’现世，咱们周围数府的不少大势力立刻就开始蠢蠢欲动。

特别是已经被姐夫收服的东昌府城隍刚刚向我们报信，境内一家属于旁门左道‘妖师道’的分支已经举起了反旗。

据传军中有邪门妖法，原本朝廷治下的公邱县一触即溃。

而且他们在打破县城后，立刻裹挟流民四处出击，一支偏军马上就要进入我们的治下。”

周景焕脸色一肃，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毫不犹豫大手一挥：

“传令，出兵，破贼！”

……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

结束了云京城任务的众人已经回到了蓬玄洞天，开始分赃。

紫薇天宫中，王远兴奋地擦擦手，接住了一面【大司命】抛来的银白宝镜。

圆形、圆钮、圆钮座、素缘。

座饰一圈铭文，顺时针读为：“光正随人，宜新长命”，每字之间都有小钉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