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其实来的路上,胡心水也曾经想过跳进白河逃跑,但是崇祯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亲自动手把他和王承恩绑在了同一匹战马的马背上。
王承恩手里拿着的火把也从一支变成了两支。
这个阵势,胡心水直接吓得不敢有任何异动。
甚至一路上还不停的提醒王承恩:“公公小心。”
进了白河胡心水还在提醒王承恩,唯恐不小心点着锦袍。
因为骑着战马,河水只淹到腰线,要是点着了还是能把上半身烧成灰。
到了白河西岸的营地,胡心水才得以把濡湿的锦袍换掉,换了身战袍,不过新换的战袍又是充填火药并且浸过羊油的锦袍。
“圣上,这又是做甚?”胡心水苦着脸问道。
换上干衣袍并披挂上山文甲的崇祯走回到胡心水跟前:“胡爱卿,对不住了,面对像你这样的猛将,朕必须得尽可能小心。”
胡心水道:“圣上,臣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逃跑。”
“朕知道。”崇祯道,“但是朕还是希望能上一道保险。”
胡心水便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崇祯的多疑可谓是世人皆知,不过身上穿了这么一件浸过羊油又充填了火药的锦袍,逃跑就别想了。
真要敢跑,一支火箭就能把他送走。
崇祯又对王承恩说道:“王大伴,去把火枪手都召集过来。”
“老奴遵旨。”王承恩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前面营地中召集火枪手。
目送王承恩的身影走远,高起潜觉得机会到了,当即一脸谄媚的说:“万岁爷,您万金之躯就不要亲冒矢石了,就让老奴代您指挥这一仗。”
高起潜嘴上这么说,心下却暗忖道,万岁爷你在深宫之中长大知道啥是打仗不?别等会火枪手放铳时把你吓着。
“你来代朕指挥啊?”崇祯笑呵呵看着高起潜。
高起潜刚想说这等小事有老奴足矣,结果崇祯的下一句话却险些没把他吓死。
只见崇祯的笑脸瞬间板下来,语气森冷的说道:“仗你来代朕指挥,皇帝要不要也由你来代朕当啊?高大伴?”
“万岁爷!”高起潜噗嗵跪下。
“万岁爷要这么说,老奴就只有去死。”
“怎么?”崇祯冷哼一声道,“拿死来逼朕?”
“不是,老奴不敢,老奴不是这意思。”高起潜这下真要哭了,不是,几天不见万岁爷怎么变得这么难伺候了?
以前可是他说什么,万岁爷就信什么。
看着叩头如捣蒜的高起潜,崇祯的眼神更加阴冷。
甲申国难,殉国的官员士子数以千计,死节的勋贵也不在少数,唯独口口声声以皇帝家奴自居的太监,就只有王承恩一个自杀。
大明国事,一坏在东林党,二就坏在这些太监身上!
比如说眼前这位,高起潜,大明朝最后的栋梁之一,卢象升公,就是被这个阉竖给拆掉的,要不是时机不对,崇祯早就下令把高起潜活剐掉。
崇祯冷冷的道:“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高起潜跪地泣道:“老奴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替圣上去死。”
“想要替朕去死?”崇祯呵呵一笑说,“会有这个机会的。”
看到崇祯笑了,高起潜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触怒的万岁爷,但是至少危机暂时解除了。
王承恩很快就带着三百多名火枪手过来。
几仗下来,火枪数量有所减少,但是总共仍还有三百多把。
“所有人。”崇祯走到火枪手的队列前,沉声道,“把铅弹都摆地上。”
三百多名火枪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身上装有铅弹的革囊摘下来再摆在地上。
“好!”崇祯欣然点头,又道,“呆会两军交战时,你们只管往铳膛里正常装药,然后正常放铳,就当成是装了铅弹。”
“啊?”火枪手们面面相觑。
那不成放空铳了吗?杀不了人。
崇祯却已经把目光转向胡心水。
“胡爱卿,你也派个夷丁回去告诉令郎,待会两军交战时,把重箭的箭头都摘掉,长矛的柔头都裹住,每当这边有铳光闪耀,就赶紧躺几个装装样子。”
胡心水示意随行的一个夷丁过来,重新复述一遍。
那个夷丁连连点头,又趁着夜幕返回到白河东岸。
第二十六章 兵不厌诈
夜色如墨。
大顺军营内的最后一堆篝火也熄灭了,整个军营顷刻之间陷入一片漆黑,也变得跟死了一般寂静无声。
然而离得近了才会发现,大顺军营内一点不平静。
只见一个个全装惯带的大顺骑兵从毡包内钻出来,一匹匹的战马牵过来,而且这些战马都上好了鞍具。
空气中充满紧张的气息。
但是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只有战马偶尔打几个响鼻。
“兄长。”李牟走到李岩身边,问道,“关宁军不会耍我们吧?”
“不会。”李岩正在给自己的战马系紧革带,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耍我们对关宁军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对我们来说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说话间,李年骑着战马走过来,说道:“兄长,将士们都准备好了。”
李岩嗯了一声,随即翻身上马,又从革囊里边取出了两节单筒望远镜。
几乎是李岩取出望远镜的瞬间,紧挨明军营地的白河西岸突然喧嚣起来,随即大量火把被点亮并扔向对岸。
“兄长,关宁军动手了!”
李牟、李年便精神一振,同时抬头往白河东岸看。
李岩也举起望远镜对准白河东岸,并调校好焦距,很快,一副略显晦暗的战场景象便映入李岩眼帘,勉强可以看清。
借着明军不断扔向河对岸的火把,
可以看到两队夷丁已经冲进白河,刚开始快,但是速度很快慢下来。
李岩又将视野稍稍左移,对准了西岸的明军营地,而就是这个时候,望远镜的视野中突然绽放起一团团耀眼的火光。
伴随着无比耀眼的火光,有巨大的轰鸣远远传来。
很显然,明军火器营的火枪手已经开始在放排铳。
明军火器还是很厉害的,大顺军也曾经吃过大亏!
李岩又将视野转回东岸,只见刚刚冲进河水中没多远的关宁铁骑已经一片人仰马翻,下断有骑兵从马背上倒摔下来。
甚至还有战马在河水中翻倒。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马嘶人沸声。
看到这,李岩不由暗暗感到庆幸。
幸好强攻明军营地的不是大顺军,不然就亏大了。
李牟也是感到有些后怕:“入娘贼,明军的火器真不是吹的。”
李年道:“主要是关宁军没带橹盾,要不然损失不会这么大,潼关之战我们大顺军不就靠着橹盾和弓箭灭掉了孙传庭的火器营?”
战斗仍在继续,明军不断的轮流放铳。
只见耀眼的火光一排排绽放,涉水的关宁铁骑则一排排落马。
只片刻,投入第一波进攻的上百骑关宁铁骑就已经寥寥无几。
但是关宁军也确实凶悍,见第一波涉水偷袭失败,便立刻投入更多骑兵发起强攻,同时留了更多的骑兵在白河东岸,以弓箭压制明军的火器。
开战不到片刻,战斗就迅速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李年肃然说道:“没想到,崇祯老儿竟然早有防备。”
“这并不奇怪。”李岩道,“从朝阳门溃围到北上奇袭昌平,再到翻越燕山然后出人意料的深入察哈尔草原,足见崇祯很善于用兵,以前只是因为在深宫之中没有施展的机会,这次被咱们大顺军赶出北京却是有了用武之地。”
“那也没鸟用,照样是我大顺军手下败将。”
李牟已经一脸的跃跃欲试:“兄长,我们也动手吧!”
“我们动什么手?”李岩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老实呆着别动。”
“啊?”李牟便愣在那里,一脸不解的说道,“兄长,咱们可是答应过关宁军的。”
“没错,我是答应过关宁军会对蒙古人动手。”李岩点点头道,“可是我没有说过具体什么时候出手,我只说会在关宁军之后动手,对吧?”
“啊这?”这下连李年也是愣在那里,这样好吗?
李牟道:“兄长,咱们既然签订了君子协定就该遵守。”
李岩却摇摇头说:“战场上哪来什么君子协定,有的不过是尔虞我诈罢了,你们若不想成为失败者,就得学会兵不厌诈。”
李牟和李年默然。
……
“将军!”
黑暗中,兀把炭等几个百户来到胡心水面前抱胸见礼。
只不过,这些夷丁将领都是刚从冰冷的河水中爬起来,连头发都是湿的,就跟一只只的落汤鸡似的。
胡心水道:“儿郎们没负伤吧?”
“没有。”兀把炭摇头道,“儿郎们好着呢,没有一个负伤的。”
“这就好。”胡心水松了口气,随即又说道,“让儿郎们把湿战袍脱下来抓紧烘干,另外就是裹上毛毡先暖和一下身子,别冻僵了。”
兀把炭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胡心水又把目光投向河边“战场”。
只见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惨烈“冲杀”,关宁铁骑终于上岸,并且对河岸边的明军火枪手以及长矛兵展开了“猎杀”。
战斗已经进入尾声,明军的抵抗逐渐无力。
这从逐渐变小的战场喧嚣就能感觉得出来。
“圣上,你的引战之计似乎失败了。”胡心水看了一眼西北角的流贼军营,又回过头对崇祯说道,“流贼骑兵并未向拱兔部发起攻击,他们是想等拱兔部落先对关宁军下手,然后他们最后一个参战,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可是拱兔部落也不傻,也不急着动手,不出意外的话,两家很可能会继续保持观望。”
“果然是兵不厌诈。”崇祯哂然道,“不过问题不大。”
胡心水的眉头蹙成一团,这个时候犟嘴又有什么意义呢?
崇祯却也没多做解释,扭头冲高起潜招了招手:“高大伴,你过来。”
高起潜顿时间感觉骨头都轻了四两,当下屁颠屁颠来到崇祯跟前:“万岁爷,不知道有什么需要老奴效劳的?”
“你刚才不是说要替朕去死?”
崇祯淡淡的说道:“现在机会来了。”
“啊?”高起潜当即傻在那,这是怎么说的?
我刚才说替你去死就是表个态而已,不是真想替你去死啊。
“怎么,不愿意了?”崇祯的表情冷下来,冷森森的道,“反悔了?”
高起潜便又噗嗵一声跪地上,叩头犹如捣蒜:“万岁爷饶命,饶命啊,老奴还想再伺侯万岁爷百年,老奴现在还不想死!”
“晚了,你该知道君无戏言!”
崇祯冷然低喝道:“王大伴,给高公公披甲!”
王承恩当即带着几个太监上前,强行替高起替披挂上山文甲。
崇祯从自己头上卸下兜鏊亲自替高起潜戴上,面甲也拉下。
“高大伴你听好了。”崇祯道,“待会你若是按朕说的去做,你死后,朕便追赠你为太监王,再荫你一个侄儿为国公!”
“但你若是敢坏事,则朕必定诛灭你高家十族!”
崇祯的声音似从牙缝里钻出来,透着彻骨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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