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倒也是。”陈明遇闻言释然。
……
正如阎应元和陈明遇所预料的那般。
郑芝龙所率领的水师,早已经抵达大沽口外海。
就连卫河都已经解冻通航,北海就更不用多说。
发现北海已经解冻,郑芝龙便第一时间率领水师赶过来。
而且来的不只是郑芝龙的水师,还有郑鸿逵所率领的另外一路水师。
郑鸿逵的这一路水师,原本是协同徐应伟作战,但是盖州卫那边什么敌情都没有,徐应伟闲着没事,甚至已经带着军队开始在向着海州卫方向修筑铳台,他打算在辽河东岸修建起一溜的铳台,阻断辽河东西两岸的交通。
徐应伟正忙着修铳台,郑鸿逵就带着水师来给郑芝龙打下手。
虽说兄弟俩压根没把由东江水师改编而来的建奴水师放眼里,但是有句话说得好,狮子搏兔尚且拼尽全力,所以为确保一举全歼建奴水师,调集的水师兵力自然是越多越好,两兄弟连一丁点机会都不打算给建奴水师留。
只不过,在抵达距离大沽口外海大约30里时,郑芝龙就下令停下来。
郑芝龙纵横四海多年,自然知道海平面有弧度,四百料的鸟船只要躲在30里外,就连桅杆都会被海平面遮挡住。
可一旦进入到30里内,桅杆就会被岸上观测到。
如果进入到20里以内,半艘鸟船的船身都会暴露在岸上建奴的视野。
当然了,这指的是四百料鸟船,两千料的鸟船就需要下锚在更远距离,否则很容易会被建奴又或者建奴水师的瞭望哨看到。
水师的四百多艘战船只能停泊在30里外。
但是郑芝龙仍旧派施琅带着几艘小船去抵近侦察。
晌午过,施琅就回来了,向郑芝龙报告说:“公爷,建奴水师这会已经到大沽口,估计就快就要向大沽口发起进攻。”
“好。”郑芝龙欣然点头,又对郑鸿逵说道,“老四,传令下去,让所有战船起锚,所有的红夷大炮都先把弹药装填好,只等天色一黑就随本公猛扑卫河口,到了卫河口之后,老四你就率领一路水师将卫河阻断,先断了建奴水师的退路。”
“是。”郑鸿逵肃然应诺。
……
此时,建奴中军大帐里边的气氛很有些凝滞。
福临环顾四周,发现无论是多尔衮及洪承畴、范文程、宁完我还有侯方域等汉臣,还是勒克德浑、罗洛浑等满洲武将,都显得有些紧张。
显然,包括多尔衮在内的所有人都心里没底。
于是,福临便深深的记住了阎应元这个名字。
这个阎应元不简单哪,不过区区五六千偏师,而且还是困守大沽口一隅之地,居然能让大清的满朝文武如此忌惮。
脚步声响起来,曹尔玉匆匆进来。
“主子,正红旗的旗丁还有绿营兵已经跟水师会合了。”
“走,我们也上井阑。”多尔衮转身就往外走,洪承畴等几个汉臣以及罗洛浑、勒克德浑等满洲武将也赶紧跟上。
这会搭好的井阑车已经不只一架。
等多尔衮带着福临等人顺着木梯上到井阑车顶的战棚时,正红旗的二十个牛录的旗丁还有十营小两万绿营兵已经登上水师的战船。
水师将近两百艘战船,四百料的鸟船平均搭载近两百人,两百料的海沧船平均搭载八十人,苍山船只搭载三十人。
阿济格的军事才能其实还算不错。
鉴于大沽口镇上有20门红衣大炮,所以阿济格并没有急着向大沽口发起进攻,而是首先将矛头对准了左右铳台。
显然,阿济格打算先夺取左右铳台,破了明军掎角之势。
此时左右铳台的外部壕沟已经被海水灌满,并且与卫河的河道及北海连为一体,所以清军水师的战船很容易就进入到铳台的外部壕沟。
三十步宽的外部壕沟,相当于近50米宽3米多深的河道。
满载清军旗丁以及绿营兵的近200艘战船,很快就将明军的两座铳台团团围住。
然而离奇的是,铳台上的明军一直没动静,而是任由清军水师的战船将其包围,也不知道是因为束手无策,还是另有什么阴谋?
接着,伴随着一声号炮响,清军的近两百艘战船便同时将船头靠向铳台的护墙。
战船船头才刚刚接近护墙,早就待命多时的绿营兵便率先跳到四十五度的护坡,然后踩着护坡发起了仰攻。
绿营兵采取的是标准阵列。
冲在前面的永远是刀牌手。
超过五百个绿营兵扛着厚重的木牌,嗷嗷叫着冲上护墙。
这时候铳台上的明军终于有了反应,上千个明军火枪手几乎同时从护墙后起身,端着自生火铳就扣下扳机,硝烟顷之刻弥漫开。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排铳声远远传来。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炮干掉多尔衮
密集的排铳声响过,刚刚冲到墙顶的绿营兵纷纷往后仰倒,又顺着四十五度斜坡骨碌碌的往下滚,摔进了壕沟。
至少有上百个绿营兵摔进了壕沟内。
而且直接沉入水中,再没有爬起来。
剩下的绿营兵则忙不迭的爬回到了水师战船上。
显然,绿营兵的木牌根本扛不住明军自生火铳的抵近射击。
洪承畴便黑着脸说:“主子,明军自生火铳的杀伤力恐怕不在我大清自生火铳之下。”
多尔衮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却通过望远镜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战场,接下来该轮到水师反击了。
果然,就在多尔衮转念之间,
清军水师的近两百艘战船纷纷开火。
超过两百门佛朗机炮外加超过五百门碗口铳同时对着明军铳台猛烈开火,那场面还是极为壮观的,铳台外围瞬间就被烟尘笼罩。
这下明军被打惨了,因为清军水师开火时,明军一个个都端着自生火铳,胸口以上的半个身躯都暴露在护墙上,正在猎杀溃逃的绿营。
这下明军火枪手直接就被水师打了个正着。
透过弥漫开的烟尘,多尔衮隐约可以看见,铳台护墙后面的明军火枪手瞬间倒下了一大片,少说也有两三百个。
佛朗机炮和碗口铳打的都是铅子。
这些铅子打三合土夯的护墙不行。
用来打护墙后面的明军最是好用。
只一轮炮击便打死打伤两三百明军。
不过,真正毙命的明军估计不会太多。
但是多尔衮还是忍不住大声喝彩:“好!”
清军终于给大沽口的明军造成了实质性的杀伤。
在此之前,清军付出那么大的伤亡,损失了那么多的物资以及装备,却没能对大沽口的明军造成实质性的杀伤,属实令人沮丧。
不过今天,终于是挽回了一些颜面。
……
瞭望塔上,陈明遇一下子变了脸色。
“不要慌。”阎应元却十分淡定的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可是刚才的这波伤亡也太大了点吧。”陈明遇担忧的说道,“我估摸着,少说也有两百多个将士负伤或者阵亡,可这才只是建奴水师的第一波炮击而已。”
“正因为这是建奴水师的第一波炮击,所以伤亡才会这么大。”
阎应元看待问题的角度永远与众不同:“圣上曾经与我们说过,人类唯一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永远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打仗也是一样,平时你说再多都没用。”
“但是只要吃过一次亏,他们就会变聪明。”
“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要撞个头破血流才会长记性。”
“所以,等建奴水师的第二波炮击,就很难再取得这样的战绩。”
“何况建奴水师刚才的第一波炮击,用的多是铅子,所以前方大多数应只是负伤。”
“但愿你所说的是对的。”陈明遇舒了口气,再次举起望远镜对准左前方的铳台,只见绿营兵已经发起第二波强攻。
……
建奴还是希望通过强攻尽快夺取明军的铳台。
当然了,肯定不会由正红旗来强攻,而是只能够由绿营兵来发动第二波次的强攻。
在建奴的威逼下,又是五百多个绿营兵跳到墙面,然后扛着沉重的木牌往墙顶冲,绿营兵这次很快冲上墙顶。
其实护墙的外墙面也就是七尺多长。
那些身高腿长的,两个跨步就到顶。
而铳台内的明军果然是吸取了教训,迅速对防御战术做出了调整。
直到五百多个绿营兵冲到护墙顶部,准备越过五尺宽的墙顶平台、冲进铳台内时,明军才突然起身,端着燧发枪又是一波齐射。
密集的铳声响过,墙顶上的绿营兵纷纷倒地。
几十个命大的绿营兵侥幸没有中弹,纵身跳进铳台。
然而等待着这几十个绿营兵的却是更加悲惨的结局:被乱刀捅死。
受伤倒在墙顶或者干脆躺在墙顶装死的绿营兵见状便赶紧爬回去,又顺着护墙外侧的四十五度角斜面爬回到战船上,第二次强攻又以失败告终。
但是有许绿营兵却永远都回不去了,永远沉入沟底。
而且这次明军也学乖了,没有贸然猎杀溃逃的绿营。
这让守株待兔的建奴水师等了个空。
……
“如何?”阎应元扭头问陈明遇道。
“还真长记性了。”陈明遇轻轻颔首。
“不过,接下来恐怕就没有那么轻松。”
阎应元又接着说:“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建奴也就该放弃强攻,转而与我们隔着铳台的护墙展开火器对射。”
“建奴水师战船的佛朗机炮没什么用。”
“但是建奴水师战船上的那些碗口铳,却可以打到铳台内的我军。”
碗口铳并不是铳,而是一种类似虎蹲炮的火炮,都可以越过一定高度的障碍物进行曲线射击,铳台的护墙只有五尺高,自然挡不住碗口铳。
稍稍一顿,阎应元又说道:“建奴水师大多是跟着孔有德、耿仲明以及尚可喜三人叛逃过去的登州水师或者东江水师,所以很可能还会有大量的火器,比如火罐、火筒以及火箭之类的,真要是这样就会更麻烦。”
陈明遇闻言瞬间便又开始担心。
“皕亨,左右铳台不会守不住吧?”
“那肯定不会,守还是能够守得住的。”
“能守住就好,只要能守到天黑就好。”
陈明遇松口气,又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一眼。
只见北海海面上一碧如洗,不见一艘船只。
陈明遇便又开始患得患失,水师不会没来吧?
……
患得患失的并不只陈明遇,还有多尔衮也是。
看到再次发起强攻的五百多绿营兵溃退回来,多尔衮的脸色也是垮下来。
不会吧?有了水师的辅助,不会还拿不下吧?若是这次还拿不下大沽口,多尔衮就简直想不出该怎么办了,撤兵回去?
撤兵回去是不可能撤兵回去的。
抵在大清咽喉的这把刀必须拔掉。
当下多尔衮回过头冲曹尔玉喝道:“传朕旨意,把井阑车再往前推五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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