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而且,崇祯相信文官群体会很“自觉”的帮他盯着武臣群体。
所以,只要他不开这个先河,后世皇帝就不可能将内务府武臣的品级提上去。
真相就是崇祯要压着武臣的品级,但是内务府作为一个集体的地位必须得提上去,而且必须提到可以跟内阁分庭抗礼的地步。
要不然在将来,武臣绝守不住内务府的利益。
内务府现在可是一块大肥肉,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块肥肉只会越来越肥,以文官群体的尿性,肯定会想办法啄一嘴。
如果内务府不能和内阁抗衡,就只能依靠皇帝撑腰,可万一要是再遇到一个性子软弱又或者被文官群体忽悠瘸了的皇帝,那内务府就完犊子咯。
从此,银号还有皇家市易所都会成为内阁的钱袋子。
这样的话大明就又回到了原来的老路,银号和市易所再厚的家底也不够漂没,然后又是肥了官员却穷了国家的恶性循环。
所以必须提高内务府的地位。
内务府的武臣品级可以不高。
但是内务府本身必须跟内阁平起平坐。
所有涉及内务府的重大事项,比如增减内务府诸科给事中数目,必须获得内务府三分之二以上武臣的赞成才行。
要比大朝会表决通过更困难。
这就对内务府的权利形成了一个壁垒。
这其实相当于皇帝、内务府、内阁的三权分立。
其中皇帝地位超然,联手内务府可以压制内阁,联手内阁可以压制内务府,但既便遭到另外两方的压制,内阁或内务府也足以守住基本盘。
那么内务府和内阁有没有可能联起手架空皇帝?
当然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因为内务府没有一个绝对的核心,除了皇帝,谁也不可能在内务府做到一呼百应。
至于说党争,这样肯定会导致党争,而且还会使得党争公开化。
但政治的本质其实就是党争,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所以玩政治不可能脱开党争,没党争的官场是不存在的。
所以对党争只能引导而不能蛮横的杜绝。
让内阁和内务府各管一摊,然后在法度、征税、用兵、修宪等重大事项上展开博弈,到大朝会一决高下,这才是王道。
所以内务府的政治地位必须提上来。
那如何提高内务府的地位?就从武英殿开始。
这些念头从崇祯脑子里一闪而过,又接着说:“从今天开始,朕决定将武英殿辟为内务府的公廨,当内务府遇到重大事项时,比如增减内务府诸科给事中之定额,又比如变更各银号在工坊、商号或工厂中的持股比例,再比如增设银号或交易所等等事项,则必须召集内务府下所有给事中在武英殿中聚议表决,且必须获得三分之二以上赞成才行,若未经武英殿之议决通过,皇帝也无权擅自处理内务府之重大事项!”
“啊?”马鸣騄、张岱等内务府官员当场懵掉。
……
内务府武臣散朝之后并没有返回驿馆或者军营,而是去了武英殿用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内阁值房。
内阁值房就在文华殿右前,与武英殿之间就隔着一座皇极门。
听到这一消息后,路振飞、张慎言、孟兆祥、吴麟征、刘理顺等五位内阁辅臣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五位都是人精,一下就猜到了崇祯的用意。
“圣上此是何意?”刘理顺忧心忡忡的说道,“他莫非忘了南北朝还有五代丧乱?武臣坐大只会贻害无穷哪!”
“是啊。”吴麟征也愁眉不展的道,“何况内务府还掌握着庞大的财权,圣上若在,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圣上万年之后怎么办?”
孟兆祥也跺足道:“内务府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若是再出一个权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圣上此举真欠妥。”
路振飞和张慎言却没作声。
原因也非常简单,有顾忌。
孟兆祥他们三个是赴难九卿。
他们两个却没跟圣上共过患难。
而且路振飞和张慎言想到了更深一层。
圣上要提升内务府武臣之地位,未必就是件坏事。
“不行,我等现在就去找圣上。”刘理顺说着就往值房外走去,“无论如何也要劝圣上打消此等念头,如若不然则贻害无穷。”
“同去。”孟兆祥和吴麟征当即跟上。
“且慢。”张慎言赶紧出面制止,“三位听我一言。”
拦下孟兆祥等三人之后,张慎言又道:“圣上此举,对于大明未必就是坏事,我等何不静观其变呢?”
“张阁老此言何意?”刘理顺怫然道,“如何不是坏事?”
“张阁老好生糊涂!”吴麟征也忿然道,“远的姑且不说,刘良佐、刘泽清、高杰还有左良玉等武将专横擅权可是殷鉴不远,这还不足以引起警惕吗?”
“吴阁老此言差矣。”张慎言道,“内务府的武臣也是臣,不仅读过圣贤书,也是从童生试一路考上来的,跟左良玉、高杰等辈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张慎言的言外之意,内务府的武臣从本质上讲也是文官。
第六百九十三章 皇帝首辅吵架
这时候,路振飞也幽幽的说了一句:“三位莫要忘了,国子监的尊崇地位可是已经写入了皇明祖训,非南京国子监毕业则不可以入内务府为武臣,非北京国子监毕业则不可以入大明地方为官,非任满三年地方官则不可以入两京充任京官。”
听到这,孟兆祥、吴麟征还有刘理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路振飞虽然没有把话说明,但是他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
圣上要提升内务府的地位,只管让他提升好了,最紧要还是牢牢抓住南京国子监和北京国子监的教育主导权。
只要抓住了南监的教育权,就能确保从南监毕业的武臣跟内阁保持基本一致。
哪怕这些武臣中真的出现了个别野心勃勃之辈,但是只要大多数武臣仍旧遵循儒家弟子的道德标准,局面就不致失控。
反而内阁有可能通过这些儒家武臣掌控大朝会。
所以没有必要因为内务府的地位和圣上起冲突,内阁完全可以拿这当成筹码,争取南北两京国子监的主导权。
想到这,三人又默默坐了回去。
刚坐下,值房外就响起脚步声。
随即崇祯就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圣上。”路振飞等赶紧站起身见礼。
“免了。”崇祯一摆手说,“几位阁老还没用膳吧?”
“未曾。”刘理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圣上给内务府的数千武臣赐了御膳,臣等文官却连口水都没得喝,此属实有些厚彼而薄此。”
“刘卿,这你可冤枉朕了,朕何时给内务府的武臣赐过御膳?”
说到这,崇祯指了御膳房的方向,又说道:“御膳房到现在都还是一片废墟呢,再说御膳房的太监走死殆尽,朕就是想给你们准备膳食也办不到,至于内务府武臣的膳食,却是兵科着第1镇伙房提前准备好的。”
“如此说倒真是臣等错怪圣上矣。”刘理顺先认了个错,随即话锋一转又问道,“不过圣上让内务府武臣在武英殿用膳,何意?”
路振飞等四位阁老也齐刷刷看过来。
崇祯并没有逃避,而是开门见山道:“朕打算将武英殿辟为内务府公廨,还有武英殿前原属六科之廊廨也一并辟为内务府公廨,当然,朕也绝不会苛待文臣,皇极门左厢之文华殿可以辟为文官之公廨,供文官紧要时聚议之用。”
“今后但凡涉及内务府之重大事项,需召集内务府全体武臣于武英殿进行议决,只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武臣投票赞成方可以通过,同理,但凡涉及到朝政之重大事项,需召集北京全体七品以上京官于文华殿议决。”
顿了顿,崇祯又接着说道:“比如廷推阁员,朕以为只召集朝中三品以上之京官会推还是有失偏颇,所以不妨将范围扩更大些,可以让京中所有七品以上之文官参与会推,只要有三分之二以上文官投票赞成即成为备选,再拿到大朝会表决,只要有半数以上的文官或者武臣投票赞成,即可入阁成为内阁大学士。”
张慎言接着问道:“即是说,涉内务府之重大事项必须先由武英殿议决,而朝堂上之重大事项则必须先经由文华殿议决,然后才能拿到大朝会议决?如未经由武英殿议决,大朝会也不能议决涉内务府之重大事项?”
“就是这个意思。”崇祯笑道,“几位阁老若没什么意见,下次大朝会时就可以将这一条提案也写入皇明祖训。”
崇祯看似是在征询五位阁老的意见。
但其实,这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表示对内阁的尊重。
因为以崇祯如今对朝局的掌控能力,他想要在皇明祖训中加入什么条文,就能在皇明祖训中加入什么条文,内阁是无力阻止的。
就算是五位阁老联手也是无力阻止。
就算是撕破脸,也未必能阻止得了。
对于这点,五位阁老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五位阁老还是想尽可能的争取两监的教育主导权。
这下就得是路振飞发话:“臣等对于圣上的这一提案没有异议,但是有一点疑问,南京国子监的祭酒以及监正人选,今后依然是皇帝和太子充任吗?”
听到这话,崇祯就笑了,居然盯上了南京国子监的教育主导权。
但这是痴心妄想,南京国子监的教育主导权是不可能让出来的,这可是给皇帝和储君培养亲信的摇蓝,怎么可能交给内阁主导?
崇祯非但不会将南京国子监的教育主导权让出来,反而还要夺取北京国子监的教育主导权,因为当下的大明官场真是积弊丛生,如果不能通过北京国子监培养出一批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猛人,就无法荡涤官场,使之变得风清气正。
微笑了笑,崇祯又说道:“南京国子监的祭酒必须由皇帝担任,监正则必须由太子来担任,这条也要写入皇明祖训。”
“圣上,这怕是不合规矩。”
路振飞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自己给自己封官的?”
“武宗皇帝倒是给自己封了镇国公武威大将军,可结果如何呢?”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臣等恳请圣上明察。”
这话就说得有点重。
相当于指着崇祯的鼻子骂,你可不要学武宗当昏君。
崇祯的脸色当即也垮下来,他是想尽可能尊重内阁,也想要维护内阁的权威,但前提是内阁得按着他的意思整顿官场。
你路振飞当首辅也好几年,大明官场可曾有过改善?
户部都快要破产了,还好意思争夺南京国子监的教育主导权?你是准备将大明官场的人情世故带到南京国子监?
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还借古讽今,让朕明得失。
你路振飞咋就不照照镜子?
大明官场沦落成这副熊样,你就半点看不见?
大明官场已经严重拖了大明的后腿,你路振飞就半点看不见?
当下崇祯板着脸说:“既然路阁老把话说到这,那咱们君臣不妨敞开了说,别再遮遮掩掩,净说些没用的官话,还有说了也不许往心里去。”
路振飞梗着脖子道:“圣上想说,老臣自当奉陪。”
“好。”崇祯点点头,接着说道,“若是事事崇古,那么也就不用变法图强,商鞅还变什么法,王安石变什么法,还有本朝张居正又何必变法?”
“所以,以前没有皇帝当官,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有皇帝当官。”
“朕以为只要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江山社稷,就尽可以放开手脚去尝试。”
顿了顿,崇祯又道:“路阁老你倒是循规蹈距,大明官场两百多年积攒下的人情世故也是遵行不渝,可最终结果如何呢?户部都快破产了!京官上个月的薪俸,都还是向工商实业银号借的钱,这个月还得接着借,对吗?”
“此事可怨不得臣。”路振飞也开始直话直说。
大不了不当这首辅,省得夹在中间受这夹板气。
又说道:“若非内务府将大明最赚钱的营生都占了,朝廷连口汤都没得喝,户部又何至于唱空城计?若是可以开征商税,便是百一之税率也足以使国库有盈余,由此,臣还请问圣上,为何非要拦着不让开征商税?”
“哈哈,路阁老真是好算计。”崇祯冷笑了两声道。
“朕倒是想要请问,内务府所占据的哪一项营生是大明原来就有的?”
“大明原来有皇家市易所吗?原来有皇家银号吗?有工商实业银号?以前有航运造船银号还有水利粮食银号?”
路振飞顿时无言以对。
崇祯说的这些以前都是没有的。
“路阁老,这些话朕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
崇祯也不再顾忌路振飞的脸面:“说起来,你也是有功之臣,当初要不是你在山阳替朕筹集到了漕粮,徐州防线未必守得住。”
“正因此,朕对你也是一再容忍。”
“可是你任首辅以来,大明官场可有一丝一毫改变?”
“没有吧?绝大多数京官仍旧是尸位素餐,地方官场仍旧是漂没成风,没有请托就别想升官,冰敬炭敬屡禁不绝,改头换面卷土重来,这三年朕确实是耽于军务,对于政事从未曾过问,但不过问不意味着朕半点不知。”
“将大明的官场治理成这个鸟样,路阁老,你真就一点不觉得亏心吗?你坐在首辅位上真就没有感到半点惶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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