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浙东匹夫
其次,再打下去,肥沃的好地其实已经没剩多少,跟缅甸人那些高山密林的蛮夷较什么劲?
大明要的,最多只是一些肥沃的河谷平原,可以确保将来在当地统治的粮食供给。然后就是确保一条给云贵地区将来出海的航道。这两点能得到的话,剩下的莽莽十万大山,真没必要填人命。
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顾炎武还有备而来拿出几张提前准备的西洋油画,供皇帝观赏。
说是西洋油画,其实也是大明科学院培养过的画师,用西洋透视技法写实画的风景画。主要就是云南和缅甸边境十万大山之景。为的就是让皇帝有个直观的感受,那些地方的高山热带雨林有多么恐怖。
朱慈煜受到了视觉冲击后,又回忆了一下来广州这些天,去过周边地区游览巡视,见识到的韶关周边五岭的崎岖,终于决定不莽撞了。
不过他还是有最后一点不甘,便顺着顾炎武的解说,指着地图问:“可是,纵然是勃固和阿瓦沿途的肥沃河谷平原,如今也不是完全被我大明军队占领吧?
因陀罗河西岸,不是还有些土地在那个叫莽罗的缅王王子手上么?让李定国再接再厉,把这些好地彻底占完了,或者逼迫他们,要投降就拿出诚意,把这些好地都割给大明,不行么?”
顾炎武不由苦笑,也指着地图解释:“陛下,自古两国边界要长治久安,必须有个明确的地理分界线,此其一也。因陀罗河为缅甸第一大河,以河为界,东岸河谷平原归大明所有,西岸仍然归缅甸所有,则将来戍边损耗会小得多。
若是非要把河西岸那点平原也全部拿到手,那么就得把西缅彻底灭了,否则把缅人逼进若开山脉,不时骚扰,我大明统治成本只会直线上升。
而且真把人逼进山里,莽罗必然崩溃,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就是若开山里一大堆各自为战的土司部落,他们互不统属,做出来的事情也没人能抓总负责任,最终必然陷入无穷无尽的泥潭。
相比之下,若是在平原边缘给他们留一个肥沃的立足点,那么他们要保住这个立足点,就不敢得罪我大明。其他部落土司私下里挑衅大明,他们也得帮着大明弹压,以免遭来大明的报复。
而如果他们管不好下面的部落土司,大明就可以直接挑软柿子捏,直接进攻他们位于河谷平原地带那些易攻难守的肥沃领地,作为敲打,逼迫他们为大明出力。”
顾炎武每说一句,朱慈煜的表情就豁然开朗一些,最后也不得不承认顾阁老的说法,才是统治成本最低的老成谋国之见。
“朕懂了!给他们在河西留一点肥沃的平原,那就是将来莽罗的命门!他只要不听话,或者他手下不听话,我大明就盯着这根命门猛凿!
真要是逼得他们所有的命门都丢光了,只剩下十万大山里的硬骨头,到时候就不方便要挟缅人了!”
……
皇帝终于领会了他父王和顾阁老的良苦用心后,后续的礼部官员集议讨论就轻松得多了,反正谈判基调已经定下,剩下的只是具体讨价还价。
大家根据李定国送回来的战报,以及对实时实际占领区的描述,在地图上大致勘合了一下,最终花了几天时间,拟出了割地和出让羁縻的具体条件:
第一,缅甸方面必须把从嘉靖年间开始、侵夺的原本作为大明附庸的三宣六慰的土地,全部重新吐出来,解除跟那些部落土司的附庸关系,任由这些部落土司重新归顺大明,并且任由大明按自己的节奏逐步改土归流。
或许后世看官对这个地图没什么概念,那么等效折算到后世的地图上,就相当于缅甸北部的克钦邦全境,包括历史上曾经争议的那部分领土,外加整个木邦、还有掸邦的北半部,都算在这次的归还范围内。
其次,除了上述三宣六慰,缅甸方面还必须确保怒江沿岸,一直到腊戌、皎山一带的河谷土地,全部交给大明。
再次,缅甸方面还得确保从腊戌翻越皎山抵达阿瓦的国土,全部割让给大明。
最后,从阿瓦顺着伊洛瓦底江南下,一直到勃固入海口,整条伊洛瓦底江的东岸部分,全部割让给大明。
伊瓦洛底江的航道,未来作为界河由明、缅共用,但缅甸方面不得阻止大明对河流进行疏浚、水利建设和航运整顿。缅甸方面不得单方面淤塞航道,如果缅方疏浚不力,那么就要允许大明方面出人全面疏浚。
至于赔款,缅甸那么穷,也是不存在的。最多只是作为谈判时的一个吓人元素拿出来晃悠一下,最后既然都割了那么多地,款就不用赔了。
条件拟定好之后,自然有信使再从广州送去云南,再由李定国军前交给缅甸方面。这一次的条件只是用了礼部和司礼监的印,没有用皇帝的玉玺,因为皇帝的旨意只能是最后拍板定论才用。
所以这个条件也就是给莽罗和莽丽提看一下。
缅甸方面看到这个割地条件后,第一反应自然还是要大吃一惊的,因为实在是割了太多的地。
但是从另一方面看,这些地皮也并没有超出李定国和郑成功实际军事进攻占领的面积。换言之,都是大明先在军事上拿到手了,造成了实施占领,然后再来谈。而且最终要拿走的,比大明已经军事占领的,还稍微少一点点。
比如李定国如今已经拿下了伊洛瓦底江西岸的一部分肥沃平原,但从受降条件来看,大明未来并不要西岸的土地。只要缅甸人答应了,盖章承诺,李定国就会从西岸退兵。
缅甸的国都勃固和陪都、故都阿瓦,大明都是要占领的,但是第三大城市彬马那因为是位于伊洛瓦底河西岸,可以留给莽罗,作为缅甸未来的新都。
这样看来,缅甸既然已经没有了实力,似乎也只能答应。毕竟在中南半岛上,一直到18世纪,都还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历史上后来缅甸一度灭亡了暹罗的大城王朝,后来又被暹罗郑信复国的吞武里王朝推回来,还连本带利夺取了后世泰国北部的清迈地区。这种丛林法则随意根据武力强弱抢夺土地的行径,一直要到19世纪左右,英法殖民者进入,才开始勉强讲一点国际法(所谓讲国际法,一开始也只是走个外交和国际法流程来割地)
所以,如今才17世纪后半夜,大明的拳头更硬,加上缅甸此前确实被大明抓住了把柄,打趴下后割那么多地,也是正常的。
缅甸人唯一觉得不能接受的,只是按照大明现在划出来的割地方案,因为大明要伊洛瓦底江的入海口,要勃固,那就意味着把缅甸的国土东西割裂成了两半。
毕竟伊洛瓦底江是缅甸的母亲河,这是纵贯整个国土的,大明要把怒江中游、怒江连接伊洛瓦底江的皎山谷道、加上阿瓦到勃固的伊洛瓦底江全拿下,岂不是硬生生把缅甸给劈了?
偏偏大明现在已经逐渐转入了海权思维,缅甸那点河谷产粮区还不是大明最看重的,大明要的就是西南云贵的出海口,所以这个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莽罗实在不想卖国。但这时候,李定国按照顾炎武给他私人的密信,又部署了一个阴招,那就是利用莽白被杀后,莽罗和莽丽提兄弟争位,表示谁先接受大明的条件,就承认谁是缅王。如果兄弟俩都不接受,那他还可以扶持莽白的其他儿子,由大明承认为新缅王。
这一手实在是歹毒,最后双方都争着承认,而李定国又图穷匕见,拿出了顾炎武的补充方案:
考虑到缅甸国土就此被中分割裂,东西各有一块,那大明可以承认莽罗继承拥有伊洛瓦底河西岸这一主要人口稠密区的政权,为缅甸的最大继承者,以后称为西缅甸,首都就在彬马那。
而莽丽提继承被割裂下来的东缅甸,首都在怒江入海口的毛淡棉,统治地区包括掸邦高原南部的十万大山,还有后世泰国的清迈地区,和后世老挝北部的一部分地区。
(注:就是后世泰国地图北边凸出来这一块,清迈地区当时还是属于缅甸的,或者说是缅甸在更早之前,就打趴了暹罗大城王朝拿到手的。历史上要再过一百年左右,到1760年代,缅甸灭了暹罗大城王朝,又被暹罗吞武里王朝反推,清迈才归泰国。
而老挝北部17世纪也是属于缅甸的,老挝只有一个澜沧国,名义上是大明属国,实际上被缅甸打到只剩万象盆地周边地区。其他地方都是一些宣慰土司。大明曾经设立过“老挝军民宣慰使司”,但是万历四十年时,因为缅甸进攻老挝北部,切断澜沧国与大明的陆上通道,此后名存实亡)
缅甸方面毫无办法,毕竟他们的主力都已经陆陆续续被歼灭了二三十万之巨了,李定国还答应签约后退出西岸土地,莽家兄弟也只好各自签约,分别继承西缅和东缅。
谈判条件往返拉扯了两次,以缅甸到云南再到广州的路途,也就从三月份一直谈到了五月底。
最终,大明方面在确认缅甸愿意接受诏书后,皇帝朱慈煜于五月三十日正式下达诏书,分发至彬马那和毛淡棉,册封莽罗为西缅王,册封莽丽提为东缅王。至于其他条约条款,当然也都在最终定音的诏书内体现,不会反映此前的谈判过程。
明朝还是要面子的,跟东南亚小国打交道,最终的礼法表现形式不能是“条约”,只能是皇帝下诏书,然后敌国“接受册封”,接旨的那一刻,就等于接受前面那些条件了。
第五百章 猜疑链会逼人先下手为强
大明和缅甸之间的彻底停战,最终在小康六年的六月份达成了。
和平能够重新降临,一方面是因为大明确实完全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三宣六慰本来就是大明的领土,是嘉靖以后逐步丢失的),也惩戒了敢于接纳大明叛逆和摇摆土司的不臣缅王。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明确实不想再在对缅战争中投入更多资源,继续深陷泥潭了。
在这场战争持续期间,李定国始终保持了四万左右的出兵规模,一旦前线有所损失,后续还要续征兵源补充,所以前前后后大概动用了六万多战兵。
海路的郑成功,也动用了两三万人,加起来就是九万战兵了。
而给这么庞大的部队跨国远征提供保障,哪怕粮草已经尽量“因粮于敌”,边抢缅甸人的存粮边吃,后方主要只负责第一阶段的粮食,和全程的药品、弹药、武器军械损耗。
但即便如此,这个后勤压力也还是非常巨大的。给九万人提供配套,至少涉及了三十万民夫和水手、工匠。尤其明军火器率之高,后勤远比其他古代军队要复杂,需要的物资品类也是繁杂不堪。
大明的国力能撑得住,全靠朱慈煜登基后的前四年,他父王一直在坚持休养生息、种田攀科技,没有乱花钱。
云贵地区每年结余的存粮,也都提前攒起来。从小康元年起,中央朝廷就没让云贵两省外调一粒粮食过,这才撑得起今天的战事。
而随着这场战役,最终持续了大约十个月之久,过去四年多云贵积攒的官仓存粮,也差不多已经吃掉一半以上了,即将逼近警戒线。
当然,或许有人会觉得:云贵官仓的存粮,不是才吃了一大半么?既然还有一小半,为什么不继续打?为什么要把粮食安全的临界线设置得这么高?
但事实上,这个警戒线还真得料敌从宽。
因为大明在南疆的敌人,可不止缅甸这一个——
如前所述,去年也就是小康五年,大明对缅甸谴责敲打的同时,也一起敲打了越南。毕竟越南同样在当初朱慈煜登基之初,犯过“收容大明叛逆”的罪行。
大明朝廷一开始为了闭关种田,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追溯。可一旦开了追溯这个口子,就没法再装聋作哑了,必须对缅甸和越南同时一起谴责。
否则如果因为同一件事情、先谴责一个,隔几年再谴责另一个,那大明的外交信用将来就完了,会被人认为是“选择性惩戒、柿子挑软的捏”。
毕竟“诉讼时效”的意义,是让人“不知道自己的利益被侵害时”,可以有个提起争议的缓冲时间。而不是让你明知自己已经有利益被侵害,还不及时表态。要是出现了后面那种情况,就太虚伪了。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国际法上,“搁置争议,但不承认,保持谴责”这一措施,会显得如此重要。
很多国际争端,只要你没承认过对方,你表明立场说这里面有争议,先谴责,那就保留了将来翻脸的法理依据。谴责完了,你就可以继续隐忍,种田发展自己,等自己强大了之后再翻脸,那样国际法还会给你个机会。
但要是一开始遇到争议时连谴责都没谴责,默认了,那就等于承认了没争议。将来就算变强了,再想自古以来翻脸的法理依据都没了,就算你拳头硬,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对大明而言,谴责缅甸和谴责越南是必须同时发出的,不容拖延。
只不过,谴责必须同时,但谴责和动手之间,却还允许有一个时间差。
自从去年夏秋之交,同时谴责完缅甸和越南后,大明很快就对缅甸动了手。而对于越南这边,则是只坚持嘴炮谴责,并不实际出兵。
毕竟从兵法上来看,能够各个击破的话,何必同时对两个敌人一起开战呢?只要我一直保持谴责,我的开战理由和战略主动权就一直握在手上。
而越南因为国力比缅甸还要弱好几倍,当时虽然被缅王莽白遣使联合,暗中也支持缅甸,却并不敢直接主动入侵大明。
于是,在明越边境上,从小康五年七月,一直到小康六年二月,整整七个月的时间里,双方就形同“静坐的战争”,大明月月谴责,越南月月狡辩,但就是没打。
礼部那帮负责写檄文骂人的家伙,也不知刷了多少KPI,包括顾炎武这个刚刚上位的礼部尚书,都亲自下场,平均每个月刷一篇数据。
而一贯骂不还手的越南人,到了小康六年二月底的时候,心态和行为,终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这一变化,主要是因为听说了郑成功在勃固的河口三角洲登陆了,还跟李定国南北夹击,打通了缅甸战场的伊洛瓦底江补给航道。
不得不说,这个变化,对越南人的认知刷新和震慑程度,实在是非比寻常。
以至于越南黎朝的执政者郑柞得知后,不由觉得一阵不寒而栗,第一时间召了自己的儿子们商议应对之机。
……
局外人看着1660年代的越南政局,或许会有些懵逼:既然说当时的越南朝代是黎朝,为什么执政者会是郑柞则?
这事儿说来稍微有些复杂,但长话短说,大致可以归纳为:当时的越南,一共有两朝四姓的势力并存。
所谓两朝,分别是黎朝和莫朝。黎朝建国更早,明宣宗时期就建国了,基本上就是把朱棣时南征越南的明军打跑后,在越南重新建立起的原始政权。
而莫朝建国要晚一百多年,大约是大明这边嘉靖初年,才篡位灭黎建的国。可惜建国后没多久,就被黎朝旧臣郑检拥立了一个黎朝王室的旁支为后黎王,然后借着后黎王的名义以令诸侯,把莫朝占领的红河流域重新占领。
但莫朝也没被消灭,兵败后一直往北逃到与大明广西边境接壤的高平、谅山一带,仅剩两府之地苟延残喘。
此后一百多年,越南境内就一直有北莫南黎两个朝代并存。
而郑家因为担心自己也篡位废黎的话、就会失去正统性,会跟莫朝一样被视为乱臣贼子。既然莫朝已经把那个自立的生态位占住了,郑家也就不敢乱来,最后竟学曹操一口气学了一百多年,始终只挟王掌权而不篡位。
但掌权掌得久了,黎朝内部终究有人会说郑家是挟君欺君,于是到了大明这边天启末年崇祯初年的时候,黎朝南部又出现了地方实权将领、阮氏的阮福源,公开扯旗跟郑主决裂,
阮福源打出类似“衣带诏讨挟君之贼”的旗号,随后经过十余年的征战,占据了顺化及以南的越南南半部分,跟郑主事实上南北分治。
如此一来,越南境内,等于是从北到南一共有三股事实上的地方军政力量:
分别是最北面高平谅山、靠近广西边境的莫朝,
中间掌握河内平原到顺化的郑主(以及郑家的傀儡黎姓国王),
南边顺化以南的阮主(阮主名义上还是臣服黎朝国王,但表示要击败郑家救出国王)
这三方势力之间,平时大明没来,他们自己也不消停。
从崇祯初年开始,四十年里郑主阮主之间已经打了六场战争,平均六年一场。历史上再过几年他们还会再打一场,然后才会就此消停,彼此默认对方的势力范围。
郑主和北边的莫朝之间,也是绵延百年战乱,在原本历史上,就在去年,也就是1667年或者说小康五年,郑主郑柞就会趁着大明的虚弱、进攻莫朝国王莫敬宇,并且把莫敬宇的高平府攻破,逼得莫敬宇最终不得不投靠历史上的残明。
而现如今,不过是因为大明没有衰落,反而变得更强了,郑柞才没敢贸然对投靠大明的莫敬宇发动最后一击。
但是,等他们发现明军居然能打出海陆并进、海路迂回数千里的大规模两栖登陆战后,郑柞终于坐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越南迟早要完蛋。
……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郑柞和儿子郑根等人的对策商讨,也就显得很悲凉了。
二月底的一天,郑柞开门见山地对郑根等人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明国对我越南的狼子野心,两百年来无人不知。当初朱棣贼子残害我越南百姓,最终被王师击退,全靠明国皇帝愚蠢禁海,对我越南用兵的补给,都要从云南走红河水道顺流而下。
这才被我黎朝太祖凭借破坏红河航道,断绝明军后援、钱粮军械、药物补给,最终逼得明军死伤病患惨重,不得不退。
可如今听说,郑成功上个月在勃固登陆,从广州至勃固,海路足有八千里之遥。明军海船水师竟能强盛致斯,那么若是从广西钦州出海,至红河口的清化登陆,岂不是比去勃固容易得多得多?届时我军又该如何应对?
我越南地理狭长多山,若是依靠陆路补给,南北足有两三千里山路。可若是能靠海运,则越南处处无险可守。
何况北边的莫氏伪朝,自从天启年间彻底投靠了明国,如今若是作乱于内,明军再攻击于外,亡国无日矣!”
面对的忧心忡忡,他长子郑根还试图出言宽慰:“父王,郑成功虽然成功登陆了缅甸勃固,但将来也未必能登陆我越南。
缅王莽白终究是愚蠢之辈,只因缅甸原本没有被陆上敌国迂回登陆之忧,所以莽白从来不肯花金银在购买西洋战舰上。
可我越南不同,我朝素知国土狭长,易被海上之敌腰斩,故而近年来斥重金先后购买葡萄牙和荷兰战舰,红夷大炮也比缅军先进,郑成功敢来登陆、拦腰截击,我们可于海上歼灭之!
六年之前,我们跟南边的阮逆交战时,不就是试图以当时买的那两条荷兰盖伦炮舰护航、在顺化以南的日丽(今越南广平省洞海县)登陆,只可惜我们的荷兰战舰还是不够多,没能突破阮逆常年累积的葡萄牙舰队,这才没能把阮逆的顺化府与后方切断!
此番明人来袭,阮逆应该识大体顾大局,跟我们并肩作战。如果把我们双方久经战阵的西洋战舰联合一处,共御外侮,一定可以将郑成功歼灭于海上!如此,逼得明军依然不得不陆路进犯,迟早能被我军拖死!便如当年歼灭朱棣之师一样!”
郑根这番话,倒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如今已是1660年代,荷兰人的VOC在东南亚已经经营了大半个世纪,东南亚沿海政权,其实都有跟荷兰人乃至此前葡萄牙人做武器贸易。
尤其是内部战乱比较多的国家,为了互相竞争,在买枪炮方面更是不惜血本。
其实别说东南亚了,看看当初战国后期的扶桑,就知道那些战国大名为了“铁炮、大筒”肯付出多大代价,甚至九州和西国大名肯为了多买火枪大炮,一个个改信切支丹,宁可不要神佛也要买洋枪。
大明这种政权,在当时绝对算是一个异类,主要是大明一直到万历末期,都没什么生死存亡的危机,自视甚高,也就不愿意为了买洋枪洋炮而卑躬屈膝。
而越南这边,郑主阮主互相都打出狗脑子来了,这时候军阀都是非常实用主义的,只要能提升战斗力的东西,管你是不是西洋蛮夷的,一律不惜血本狂买。
而越南狭长的国土、山地崎岖的地形,更是导致他们比缅甸人更重视海军,从1620年代开始,越南南北双方就拼命进行战舰军备竞赛,你买葡萄牙卡拉维尔战舰我就买荷兰盖伦炮舰。
所以单论海军,他们确实有资格看不起缅甸,觉得缅甸这些旱鸭子算什么垃圾。郑成功能欺负缅甸,不代表能欺负越南!
只要海战胜利,明朝就灭亡不了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