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牛真人
孟超冷哼一声,长柄镊子揪住大巴克刚刚因烧灼而结痂的伤口,用力一撕。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巴克发出非人的惨叫。
因为咽喉的颤动太过剧烈,血肿处骤然破裂,喷出大团鲜血。
“我说,我说,我说,我说!”
通过铜镜能将鲜血淋漓的伤口看得一清二楚。
无比强烈的感官刺激,饶是铁打铜浇的图兰勇士都支撑不住。
大巴克带着哭腔道,“因为我产生了恐惧!因为我对你还有死亡产生了恐惧!我就是个胆小鬼,是个怕死的懦夫!”
“哦?”
孟超饶有兴致道,“只要产生恐惧,图腾战甲就会主动离你而去?”
“不,不止是恐惧。”
大巴克颤声道,“当时我的手脚都被捕兽夹咬住,身上还被你捅了七个血窟窿,脖子又快被勒断,正处在奄奄一息的状态,然后,我又产生了极度恐惧,几乎丧失了斗志。
“所以,图腾战甲才会判定,我,我已经不配再当它的主人,它才会主动从我身上崩解下来的。”
“原来如此。”
孟超点点头,“那如果一名图腾武士毫无畏惧呢?假设在伤势同样严重甚至更加严重的情况下,一名遍体鳞伤,濒临死亡的图腾武士,内心却依旧充满了荣耀和斗志,面对自己绝不可能战胜的强敌,他的战意甚至狂飙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样的话,图腾战甲也会离他而去吗?”
“那就不会。”
大巴克摇头道,“那样的话,他将激活图腾战甲的最强形态和最恐怖的战斗力,进行最后一场,最华丽的决战。
“直到轰轰烈烈地战死之后,图腾战甲才会从他体内解析出来,而且会凝聚他的杀意和斗志,就像是有他的灵魂缠绕在上面,会变得更加强大的。”
“明白了,这样说起来的话,我觉得图腾战甲非常智能啊,能感知到主人的思维,并做出最符合主人状态的选择主人贪生怕死,图腾战甲就离他而去;主人想要血战到底,图腾战甲就不离不弃,帮主人将全部生命力都在瞬间燃烧殆尽,它简直像是一具会思考的活物一样。”
孟超将原本属于大巴克的图腾战甲残片拎过来,在手里轻轻提了几下,“而且,我发现图腾战甲远比我想象得还要轻盈。
“我原本还以为它是某种金属,但就算单位质量最轻的金属,貌似也还要再重一些的。
“这种非金非木的材料,究竟如何拥有如此强大的攻防能力,还能激活不可思议的特性,你知道答案吗?”
“图腾战甲是祖灵的恩赐,当然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大巴克疼得冷汗直流,颤声道,“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战队级武士,怎敢窥探祖灵的奥秘?”
“祖灵,祖灵,看来你们真是把什么都归功于祖灵,准备躺在祖灵的遗产上,再睡一万年的大觉了。”
孟超说,“气势恢宏的黑角城,也说是祖灵的营造;错综复杂又高效运行的地下排污管道系统,也说是祖灵的设计;各种神秘莫测的秘药、威力强大的武器,都是祖灵的配方和设计。
“你知道吗,我在血颅角斗场里乱转的时候,竟然在各个楼层之间,发现了类似电梯井的设计,电梯井啊!
“在一群扛着石斧的牛头人、拎着流星锤的野猪人、斜挎着弓箭的半人马中间,突然看到电梯井,你能想象我当时是怎样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吗?
“不消说,这些电梯,也是祖灵的智慧结晶了?
“看来你们的祖灵,的确曾经创造过一个灿烂辉煌的明,但不知为何,代代流传到现在,他们的不肖子孙,却变成了一群只会好勇斗狠,奴役弱小的畜生!”
大巴克并不知道“电梯井”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被孟超突然凌厉起来的杀气,吓得战战兢兢。
“扯远了。”
孟超时间有限,也没兴趣和这个牛头人探讨明停滞甚至倒退的问题,他回归正题,“既然图腾战甲这么轻盈的话,为什么你不一路都穿戴着它呢?等待战斗时再激活的话,不是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吗?高手过招,生死刹那,倘若没等激活图腾战甲就被敌人重创甚至杀死,就像刚才一样,岂不是很冤枉?”
“没人能一直穿戴图腾战甲的。”
大巴克也不敢思考,为什么这个黑发黑眸的怪物,连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都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回答,“图腾战甲处于激活状态时,要消耗大量灵能,就算再强壮的图腾武士,都不可能没日没夜地穿戴。”
“有道理,威力如此强大的单兵装备,当然要消耗大量灵能。”
孟超道,“那么,你们怎么为图腾战甲充能?”
“黄金果,图腾兽血肉,图腾兽核心,巫医调制的秘药。”
大巴克说,“战前战后,都要大量服用这些东西。”
“如果服用的剂量不够多呢?会无法激活图腾战甲,甚至召唤不出来,又或者召唤出来了,但威力减半吗?”孟超继续问。
“有可能。”
大巴克说,“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图腾战甲得不到足够多的灵能,就开始吞噬主人的血肉,将主人啃噬得千疮百孔,最终,彻底控制主人,把主人变成起源武士。”
“也就是说,图腾战甲就相当于一头寄生在主人体内的怪兽。”
孟超若有所思道,“为了维持强大的生命力和战斗力,这头怪兽总是要吃人的,不是吃敌人,就是吃主人?
“有意思,来来来,把你知道的关于图腾战甲的事情都说出来,从你第一次殖装图腾战甲的感受,到你有没有来不及吃下大量高能食物,以至于被图腾战甲吞噬的经验,还有,血蹄家族是如何培养图腾武士的,掌控图腾战甲又有什么秘诀所有一切,连半个细节都不要错过。”
大巴克其实不想说得太详细。
倒不是他有意隐瞒。
而是他疼得厉害,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荒谬的噩梦。
但这头黑发黑眸的怪物,却像是能看穿他的内心。
他稍有隐瞒甚至迟疑,怪物就会用各种稀奇古怪,他闻所未闻的可怕工具,将他支离破碎的肢体和器官,炮制得更加面目全非一些。
在秘药的刺激下,大巴克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不仅仅是感知被拉长了十倍这么简单。
时间仿佛被切割成无数片段。
又打乱顺序,重新排列。
甚至首尾相连,形成一座无限循环的迷宫。
他似乎将同一个问题,回答了几十遍。
同一块膝盖骨,也粉碎了几十遍。
生不如死的剧痛,令他的理智彻底崩溃,记忆库就像是大门洞开的宝藏,任凭劫掠者来去自如。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问题什么时候从图腾战甲,跳到了血蹄家族内部。
“是,血颅角斗场里面是有一座神庙,专门祭祀过去数千年间,血染竞技台的角斗士们。
“神庙里封存着很多图腾战甲残片,都是缭绕着凶魂,没人敢驾驭,谁敢穿上身,十有会被吸干血肉,操纵灵魂,化作起源武士的那种。
“等到荣耀之战正式打响,这些凶魂缭绕的战甲残片,往往会被赐予作战特别勇敢,对主人特别忠诚的鼠民仆兵,让他们变成起源武士,向敌人发起最凶猛的冲击!
“对,血颅角斗场里还有一座秘库,专门保存灵能最丰富的战团级图腾兽的血肉,以及大量图腾兽的核心,那是卡萨伐大人苦心经营了十几年,才积累下来,用来组建血颅战团的本钱!
“神庙和秘库的内部结构?看管神庙和秘库的守卫?我,我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
“我知道,我说,我什么都说,让我死,让我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九百九十四章 你们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巴克就像是被一台万吨水压机狠狠挤压。
蕴藏在脑浆深处的所有秘密,统统喷射出来。
神庙的内部结构,守卫的人员配置,卡萨伐在血蹄家族的地位,卡萨伐的心腹爱将,血蹄酋长有多少孩子,这几十个孩子之间的关系,除了铁皮家族之外,血蹄家族在氏族里还有没有竞争对手,等等等等。
这头黑发黑眸的怪物,诚如他自己所言,掌握着“精妙绝伦的技术”。
很多事情,大巴克只是在很久以前,模模糊糊地听过一耳朵,早就忘到九霄云外。
但是经过这头怪物的炮制后,他又非常神奇地想了起来。
噩梦般的循环,不知持续了多久。
大巴克觉得自己的大脑以及身躯,都在字面意义上被掏空,变成了一副干瘪的皮囊。
就在他以为噩梦永远不会结束。
甚至,这根本不是一场噩梦,黑发黑眸的怪物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而是自己因为某种原因,堕入了圣光人族所说的“地狱”,注定要承受永无休止的折磨之时。
他终于听到了天籁般的声音。
“好吧,我们的工作结束了,谢谢你的坦诚,大巴克先生。”
黑发黑眸的怪物,彬彬有礼地说。
冰冷如同手术器械的双手,缠住了大巴克的脖子。
那双深邃如夜空,闪耀着亿万星芒的眼睛,就在大巴克的脑袋上方,无比平静地看着他。
从眼眸深处喷涌而出的黑潮,犹如末日的岩浆,将大巴克的躯干和四肢完全吞噬。
最后一点生命力,却令牛头武士的大脑,回光返照般地清醒起来。
“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既迷茫又不甘,抛出了最后的问题,“力量?资源?地位?图腾战甲?这些东西,血蹄家族统统都能给你!
“卡萨伐大人正在到处招募高手,充实自己的血颅战团,就算你想要一副和秘银撕裂者一样强大的图腾战甲,也不是不可能!
“血蹄家族原本就封印着很多凶魂缭绕的古老战甲,等待着不怕死的勇士,去驾驭他们的!
“以你的实力和手段,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在血蹄家族正大光明、轻而易举地弄到手!
“为什么,要用如此极端的方法,和整个血蹄家族为敌?”
孟超垂下眼皮。
或许因为这是牛头武士临死前的最后一问。
发力之前,他还是耐心解释:“没错,一开始我的确认真考虑过,和血蹄氏族联手,改变图兰泽的未来。
“虽然血蹄氏族是五大氏族里面,最暴躁、鲁莽、无脑的一个,习惯用野蛮冲撞来解决一切问题,貌似不是最完美的合作者。
“但谁叫我刚好随波逐流,飘到了血蹄氏族的地盘上呢?
“只要能节约比晶石更加珍贵的时间,你们的绝大多数陋习,我都愿意容忍的。
“很可惜,你们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刚才就说过,你们实在不该毁掉彩螺村,残杀和奴役我的救命恩人的。”
大巴克瞪大了眼睛,仿佛既不敢也不愿相信,真是这样荒谬绝伦的答案。
“就这?”
他喃喃道,“就因为我们毁掉了彩螺村,你才选择成为血蹄家族不死不休的敌人?”
孟超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大巴克表情恍惚,眼神中充满了愤懑和委屈。
他曾设想过自己的一万种死法。
从最荣耀的,到最痛苦的。
却从没想过,一名威风凛凛的氏族武士,竟然会栽在这么可笑的理由上。
等于是,间接死在一帮鼠民手里。
“他们仅仅是一帮鼠民!”
在生命的尽头,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他们不是人,他们仅仅是一帮鼠民!”
“没错。”
孟超叹息道,“前世的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咔嚓!
他的双臂猛然发力,像是两根弯曲的钢筋般缠绕着大巴克的脖子,拧成麻花之后,继续狠狠一拧。
大巴克粗壮的脖子连带着颈动脉和颈椎骨,统统被拧了个粉碎。
瞪大眼睛的牛头,先是顺时针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又朝同一方向,继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当牛头的角度回正时,布满困惑和不甘的牛眼,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孟超还不放心。
双膝抵着大巴克的肩膀,将牛头连带着颈椎骨,又从腔子里拔出来半臂长度。
接下来,他用五分钟收拾好了尸体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