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感叹御马监皇店之中,牙行的作用了。
因为皇店并非专精一种,其中分为茶馆、酒楼,牙行、货栈,花酒铺,金银店,税店等等,而这次皇店能扩张那么迅速,便是借了牙行的势。
用皇店牙行的身份,提前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沈阳之战时,在北方各地收购楼铺,随后等事情一过去,各地的皇店就如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
眼下皇店已经遍布北方,最远达到西边的西安、南边的襄阳、以及山东全境和淮北一带。
这么一来、皇店可以说覆盖了大半个北方,而对于这些地方,盐商们的利益日渐变少。
无奈之下、他们齐聚通州,准备用老办法,让御马监的皇店回缩。
“我山西范家,愿意出银三万两,请朝中的大臣和勋贵们说说公道话,让皇店不要再与民争利!”
忽的、一名三旬左右的年轻商贾站了起来,对众人作揖开口。
众人一看,便知道为什么他要起来了。
山西范氏、他们主要在张家口和蒙古地区做生意,历经七代,传至范永斗成为张家口地区的大富商,时人称其“贾于边城,以信义着”。
其中、范家最喜欢做的,便是贩卖私铁、盐粮等物资给土默特的北虏。
其家族与河东盐场交往甚密,从河东盐场进官盐不过十文一斤,贩卖土默特部的北虏,却五十文一斤,五倍的利润养肥了他们。
因此、土默特部的北虏,常与范家做生意时吃亏,听闻最近更是想着和喀喇沁做生意,却不想被齐王开启白马关官市给破坏了。
喀喇沁一部,那是十几万人的规模啊,每年下来,只是盐一项,就能卖出三四十万斤。
这看似只有一二万两银子的收益,但蒙古人拿不出银子,只能用牛羊换取。
这么一来、三四十万斤就是数以千百计的牛羊,运到南方贩卖后,就是十几万两的收益。
十几万两、在坐的大部分人,一年贩卖私盐也就这个收入了。
因此、他们才对山西范家第一个站出来不觉得奇怪,而在山西范家之后,相继就站起了数人。
“山西靳家,愿意出银一万三千两!”
“山西王家,愿意出银二万两!”
“陕西李家,愿意出银二万两!”
“河南刘家……”
只见一家家起身,一家家坐下,不多时、当所有人起身结束,所募集的银两已经高达二十九万四千两。
这还只是北方的盐商实力,如果再加上两淮和江南、湖广、四川,那么估计随便募银就能得到近百万两,由此可见私盐之利。
“银子募好了,现在就要看找什么人了……”
忽的、府邸主位的一人开口,而他的一开口,便有人提议道:“不如去请成国公上疏?”
“勋贵眼下不行了,连齐王裁撤兵马都管不了,依我看不如寻那东林?”
“东林?那不是清流吗?”
“水有清有浑,东林眼下势大,好好行办,总能找到几个。”
“干脆再找其他党派?”
“也可以……”
在众人的沟通下,很快这些盐商就抛弃了勋贵,只因为他们在政治上的软弱。
很快、在近三十万两银子的诱惑下,以润笔的名义,各地的御史和朝中都察院、言官就都收到了不少润笔费。
这其中、不管是东林还是齐楚浙宣昆等各党,总有一些官员因为俸禄的问题见钱眼开。
于是乎、在沉寂了数天之后,伴随着九月初一的到来,朱由校的桉头也出现了许多弹劾的奏疏。
朱由校坐在养心殿桉前,看了一眼其中一本奏疏后,便对门口的魏忠贤道:“把弹劾皇店的奏疏都撤下去。”
“奴婢领命……”魏忠贤闻言,当即命人把奏疏全部撤走,同时他还对皇帝作揖道:“万岁,今岁的辽饷征收事宜已经出来了,户部尚书李汝华于上月前辞官归老,新任户部尚书汪应蛟上疏,请分田赋于杂项。”
“嗯?”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校微微皱眉,随后从奏疏中拿到了户部尚书汪应蛟的奏疏。
看着眼前汪应蛟所写的奏疏,朱由校紧皱眉头打开了奏疏:
【今台省诸臣惮忠条议,如盐课、如鼓铸、如典铺、如契税、如库折、如事例、如屯田等项……】
【臣未到任,署部侍郎臣臧尔劝等分别议覆,有奉旨允行者,有未尽允令,再议确者,臣今复与臣尔劝、臣德完及司属诸臣通将前后会议条款再三查覆,逐一商度,务求法所可行,事无空碍者,约计可办之数除加派三百六十六万两,仍旧派征。】
“总算干了一件实事……”
看着东林党人汪应蛟的奏疏,朱由校稍微松了一口气,只因为这是今岁淮北大饥之后,东林党干的第一件有意义的奏疏。
这奏疏中,汪应蛟提到了除田亩加派和盐课以外的十四项杂项征收,都是属于商税范畴,可以解国库燃眉之急。
奏疏中、汪应蛟在田地盐课之外,想了不少办法来收取商税和杂项,解决财政问题,看的朱由校十分舒心。
不过财政这一事情、他一个人并不能很好的做主,因此对魏忠贤道:“去传齐王来养心殿议事。”
“奴婢领口谕……”魏忠贤见状,便老老实实退了下去,留下朱由校一人处理奏疏。
“去勖勤宫找齐王殿下前来。”
来到乾清宫门口,魏忠贤交代了一声传谕的太监,而太监闻言,便作揖退下。
他带两人前往勖勤宫,一刻钟后好不容易抵达,却只见到了曹化淳,这才知道朱由检前往了盔甲厂。
无奈,传谕太监交代了一声曹化淳,便回去复命,而曹化淳则是亲自出宫,前往了明时坊的盔甲厂。
好不容易等他抵达,距离朱由校传口谕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幸好朱由检没有乱走,在曹化淳抵达时,他正在和孙良检阅盔甲厂。
“殿下、万岁宣您去养心殿议事。”
曹化淳急匆匆来到盔甲厂,便对在甲胄司面前的朱由检作揖传谕。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随后对孙良道:“你刚升任兵仗局掌印太监,对盔甲厂的事情要上些心。”
“眼下十六卫军和十二营还有两万多人没有装备锁子内甲,需要多多准备。”
说罢、朱由检看向曹化淳道:“调三十万两银子买铁、炭,再调十万两给盔甲厂做班匠银。”
“奴婢领命……”曹化淳和孙良纷纷作揖领命,而朱由检却还是不放心交代道:“那王恭厂,放在内城之中不是个事,最好是放在崇安坊靠城墙的一带,另外库存的火药不要积攒太多,最好不要超过五十万斤。”
“这……可兵部规定的是二百万斤的库存啊……”孙良有些难为,这扭捏模样让曹化淳看见后,立马呵斥道:“你是听殿下的还是兵部的?”
“是是是、那奴婢将多余的一百五十万斤送往燕山大营?”孙良被曹化淳呵斥一声也反应了过来,自己是齐王的人,管他姥的兵部作甚。
“五十万斤送往沈阳,辽阳,镇江州,剩余的火药和目前积攒的甲胄一同送往燕山大营吧,另外再去军械所,把工部和兵部打造的合格甲胄也一同运往。”
朱由检想起了戚金在辽东火药不足的窘迫,因此交代一声,随后便在孙良的作揖中离开了盔甲厂。
上了盔甲厂的马车后,朱由检这才对曹化淳道:“燕山大营眼下募兵多少了?”
“回殿下、按照殿下的要求,过去三月一共募兵五万九千三百二十七人,其中送往大宁三卫一万六千八百人,目前尚有四万二千五百二十七人,加上水军三卫,还缺额两万余人。”
曹化淳一边回应,又一边道:“以十六卫军和十二拱卫营的伙食,御马监的官场已经负担不起,除了鸡蛋还能正常负担外,其余猪、羊、鸡鸭等肉已经出现缺额了。”
“将这外十六拱卫营的伙食按照一日一顿肉,一顿肉一两来降低吧。”朱由检知道,不可能让大明全部的兵马都用十六卫军和上直十二拱卫营的伙食来做标准。
上直十六卫军和上直十二拱卫营是外征和拱卫北直隶的,可以说是天子选锋,这样的选锋、吃得好自然不奇怪。
但如果日后他要裁军,在各省布置外拱卫营,就不可能按照这样的标准了。
朱由检所想的是比较简单的,拱卫营分上直拱卫营和外拱卫营。
上直拱卫营拱卫北直隶,外拱卫营则是负责南直隶和十三行省,以及日后的辽东和新开拓地。
大明眼下有1427个县与37个直隶州,总计1464个基础的地方行政。
按照营哨制,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五哨为总,五总为营来看,分别对应人数是6人、13人、40人、121人、606人、3031人。
如果要掌控地方,那么这里一千四百六十四个地方行政,最少每个地方要有一总的兵力,也就是全天下最少需要近八十九万兵马驻守。
这个数量显然太多,哪怕就是按照一人十两银子一年的军饷,也需要支出八百九十万两,几乎是大明五成的财政。
如果再加上甲胄,那么所支出的可就更多了。
因此朱由检必须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既能震慑地方,又保证中枢的财政不受影响。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干脆将一总兵马驻扎在一府的治所所在,而大明的府、州一级单位,则是有163个府与37个直隶州。
按照折中的办法,那就是需要十二万一千二百人,近四十个外拱卫营。
大明两京十三省,除去两京以外,平均下来,那就是每省驻扎近三个营。
用三个营的拱卫营,加上俸禄较低的城中兵马司,基本可以保持两京十三省基本盘的稳定,保障日后财政改革的应变能力。
不过这还不算保险,还需要在野外驻扎一营兵马,方便驰援各府县。
因此那么一算,大概就需要五十三营,十六万兵马。
在日益通货膨胀的物价时局下,将军饷定为十五两,算上粮秣,常年支出在三百万两左右。
十六万兵马看似不多,但足够稳住基本盘,而如何向外开拓,便需要重新启用卫所制了。
卫所制、实际上也就是变相的屯田制罢了,这种制度连后世都还在用,用于外部省份是相当便宜的一种稳定方法。
朱由检想做的就很简单,首先就是上直十六卫军,这支人马日后必然需要扩建,待遇必然要比拱卫营要好。
因为他们要做的就是驻扎在外部,如唐朝的都护府军队一般,在外征战。
而调走了他们,那么皇帝的兵权怎么办?这就要看上直十二拱卫营的了。
如果裁撤了京营,那么上直十二拱卫营也可以扩充为十六营,乃至二十六营。
上直拱卫营的待遇,又要高于外拱卫营,以此来看,便是外部用上直卫军征战+卫所移民屯田统治。
内部靠外拱卫营+兵马司稳定地方,而中枢又有上直拱卫营守护,让地方的外拱卫营不敢叛乱。
至于怎么迁移百姓这点,朱由检早就想好了。
既然军户现在没有屯田,那么把他们迁移到有屯田的地方就行了。
故土难离不假,但在天启七年以后,两京十三省各地都要遭遇旱情的情况下。
这群人总不可能因为故土难离,就宁愿饿死在当地吧?
这么想着、朱由检大概制定了关于军队的内外层次,如果要用后世的概念来说,那么上直卫军就是野战军,外拱卫营就是地方的留守部队,而兵马司就是警力。
在这个时代、没有必要弄得和后世一样复杂,因为生产力跟不上,一昧的要求和后世对标,只会让朝廷财政崩溃。
想到这里时、马车也进入了皇城,而朱由检也换上了车辇,随后驶向了养心殿。
他的车辇从文华殿面前路过,让过往的文臣纷纷侧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刻钟、他抵达了乾清宫,随后大摇大摆的走进养心殿,对着低头皱眉处理奏疏的朱由校道:“哥哥、我来了。”
“嗯?”听到朱由检的声音,朱由校抬头疑惑道:“弟弟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是哥哥你太过关注奏疏了,不知道叫我前来何事?”朱由检一点不客气,笑着坐到了养心殿的榻上。
朱由校见状也不生气,拿着汪应蛟的奏疏便起身,坐到了朱由检旁边,递出后说道:“这是新任户部尚书,东林党汪应蛟的奏疏,你看看是否可行。”
“嗯?”闻言,朱由检接过奏疏看了起来,随后慢慢皱眉,最后才抬头对自家皇兄开口道:“这奏疏的意见不错,如果我大明的官员听话,那么按照这样的征收是没有问题的,但眼下的问题就是,这奏疏若是批了,能在民间施行吗?”
朱由检的问题,说出了汪应蛟这奏疏的不切实际。
就奏疏的流程而言,征税项目而言,汪应蛟都提出的不错,但他唯一错估的,就是地方势力的阻挠。
按照汪应蛟的奏疏,完美符合东林党减田赋,将田赋转移到杂项和商税的政策。
但历史上的东林没玩转这个东西,原因就是缺少了基层支持。
一群东林党,就刘一燝、杨涟、左光斗等人干实事,其他人不是在嘴炮,就是舍不得商人的“润笔”银而不赞同。
带着这一群拖后腿的家伙,这个政策能玩下去才真见了鬼。
因此、朱由检从来没有想过在燕山所的学子走出前,能在地方收取到除田赋以外的大税。
说白了、没有基层支持他,他不可能让麾下的军队去收税,而且他们也玩不转。
所以面对自家皇兄的询问,朱由检才毫不犹豫的戳穿了东林不可能完成的政策。
“依弟弟之间,这新法无法实施?”朱由校询问,并见到了自家弟弟微微颌首的回答动作。
这样的回答,让朱由校皱眉,只因为大明的财政让他十分头疼。
就眼下来说、幸亏裁撤了蓟镇、辽东的空额和北直隶部分兵马,不然今岁的大明估计还是欠饷七八万两之巨。
眼下算起来、只有西北和山西七镇还积欠下半年的军饷,不过四百来万。
如果能裁撤山西三镇的空额,那么可以缩减到一百七十万两。
这样的局面,已经算是恢复到万历三十六年的情况了。
“弟弟的兵马,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裁撤山西和北直隶卫所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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