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其二是为了告诉百姓们,自己要出巡了,并且是“代天子狩”,皇帝很在意百姓。
第三,也是为了吸引朝中官员的注意,变相分担庙堂之上燕山派的注意力。
毕竟三省之地的燕山官员不在少数,万一谁出了差错,弄出了什么丑闻,那燕山派就得连累着倒霉了。
因此,朝中燕山官员虽然人在京城,但注意力却得放到朱由检即将出巡的各个府县去。
“齐王代天子狩,也不知道会不会经过我们这里。”
“应该会吧,平阳府是通往陕西最近的地方啊。”
“这也说不准吧,万一殿下走北边的京西铁路呢?”
“反正等着就是,让殿下来看看,这粮食价格那么高,我们怎么活下去啊?”
“就是就是!”
山西平阳府的百姓们在各县叫苦,与他们一样的还有山西三省的各地百姓。
他们都认为他们过得很苦,因为事实也是这样的。
人是折中的生物,但也是得寸进尺的生物。
兴许在旁人看来,山西三省多年大旱,眼下还有粮食吃就算不错了。
但是对于山西三省的百姓来说,由于户籍制度和铁路的放开,许多百姓都去过隔壁省打工、讨过生活,因此尝到了其他地方低物价的甜头,所以觉得自己过得苦。
这些归根结底,倒是百姓们想让朱由检看看他们生活所致。
不过,让平阳府百姓失望的是,平阳府并不在朱由检出巡地点的前几站。
“宣府、朔方府、宁夏府、临桃府、凉州府、甘州府、肃州府、凤翔府、西安府、平阳府、太原府、大同府、顺天府……”
“爹,这就是我们去的路线吗?”
在吭哧吭哧的火车上,当朱慈烺带着三个弟弟,指着地图上的字询问朱由检时,坐在旁边看着报纸的朱由检也放下了报纸,对他们露出笑容:“嗯……”
或许是工作太久了,当朱由检不需要再工作后,他反而不知道干嘛了。
这种感觉,和前世辞职狂欢过后的迷茫有些类似,不同的是朱由检知道自己是短暂的休息,未来还有很长的道路要他去走。
“呜呜——”
突然响起的汽笛声把朱由检拉回了现实,他看着趴在桌上看地图的四个小子,脸上的笑意很难藏住。
他刚准备继续看报,这时身着常服的周素洁也从另一节车厢车门走了过来。
她带着两个女婢,女婢手上端着木盘,盘上托着几碗汤圆。
“殿下,早膳简陋……”
周素洁毕恭毕敬的行礼,朱由检闻言却笑了笑,扶着她坐在了自己的一旁。
“我要吃汤圆!”
“我也要!”
“给我留一碗!”
四小只听说有汤圆,连忙起身接过汤圆,端着汤圆吃得满口香甜。
周素洁和朱由检也端着汤圆享用,不过二人都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每个时辰行驶八十里的速度并不算快,但火车的平稳和玻璃窗给人提供了观赏风景的机会。
火车在前往张家口的旷野上缓慢行驶,朱由检和周素洁坐在窗边,眼中是无穷无尽的山。
从天启四年命令禁止大批砍伐树木,并且将一些需要打板子、鞭挞的刑罚换成种树后,大明北疆开始出现一些稀疏的树木和小树林。
这样的景象,从北虏被彻底驱赶到漠北后变得更多。
许许多多的城池都在光秃秃的城外种上许多小树苗,只是可惜由于这持续近十年的大旱,许多小树苗种下后根本无法存活。
当然,那是山西和陕西,宣府相比较这两地来说,稍微还是比较“潮湿”的。
从燕山引下的水被储存在了水库里,并根据当地情况时不时加大水流来保障当地百姓用水。
曾经光秃秃的河道两侧也长起了一些细小的小树,远处的一些山丘上更是因为一场春雨而长出了绿色的野草。
北方的气候从汉代开始,一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基本上都处于绿植不断退化的时期,但在眼下,朱由检将绿植稳定在了宣府一带。
近代还是沙地的塞罕坝,在这个时代还是草肥水美的草原,宣府经过恢复后,也与塞罕坝差不多。
不过,这并非在说大明的种树很成功,成功到已经征服沙尘暴,而是宣府、燕山的植树造林让京城遭遇风沙的可能变得更小了。
后世许多已经成为沙地的地方,在这个时代还是一片草原,
“爹,您说在这里种树,京城就不会有沙尘暴的事情是真的吗?”
朱慈烺端着汤圆一边吃一边好奇询问,这引得其它人也看向了朱由检。
对此,朱由检笑着解释起来了沙漠和沙地、草原、树林的关系,并引经据典的说明了北京沙尘暴由来的时间。
简单来说,北京城最早遭遇沙尘暴的时间是金国的贞元三年四月,也就是公元1155年5月前后。
当时的河北北部地区进入了一种“昏雾四塞,日无光”的状态,一共持续了十七天之久。
在这之前,河北北部并没有遭遇过什么沙尘暴,而在这之后,沙尘暴虽然时有出现,但也并不频繁。
只是进入元朝后,由于元朝在建设元大都时对北京周边地区森林的疯狂消耗,因此北京周边地区森林植被发生明显转折,数量骤减。
这样的消耗持续到了元英宗至治三年(1323),从这个时候开始,北京地区开始经历每隔几年就有一次沙尘暴的苦楚。
这样的现象,一直到了洪武年间明朝收复北方,并且在关外建立军事卫所才得以遏制。
然而到了朱棣时期,由于北京皇宫的营造,致使京城周边树木再次遭遇打击,而北京城的沙尘暴也由此较之金、元两代更加严重。
朱棣之后,明朝的皇帝们继续大兴土木,而这其中砍伐最为疯狂的两个皇帝便是嘉靖和万历。
仅嘉靖一人,便从云贵等地运来了不下三万根大楠木。
作为主料的大楠木都需要三万根,那作为常规木料的其它树木更不用多说,因此京城周边的树木骤减到出城十余里都见不到一片树林。
权力无节制的取用带来的疯狂砍伐,甚至还影响到了明朝的边防安全。
隆庆年间,大臣庞尚鹏便上奏说,北京周边的蓟州和昌平一带因为嘉靖年间无节制砍伐导致“蹊径日通,险隘日夷”。
森林的消失,结果就是蒙古骑兵可长驱直入。
因此当时以高拱、张居正为首的内阁大臣也批准了庞尚鹏的奏疏,并且发动山西、北直隶的军民植树造林,以巩固边防。
尽管历经数年的植树造林,以及隆庆和议后的明蒙和平给京城带来了一片森林,但在张居正死后,万历也下令开始营造宫室,对京城周边的树滥砍滥伐。
于是,从万历二十六年开始,几乎每年春天,北京城都要遭遇严重的沙尘暴。
如果从《明实录》中算起,明朝从有记载的第一次沙尘暴算起,到明朝灭亡为止,北京一共经历了九十七次沙尘暴。
可以说,朱由检不仅得为自家皇祖父万历在政治、军事上擦屁股,还得在环境上为他擦屁股。
每每想到这里,朱由检都恨得咬牙切齿。
“得益于这些年的植树进展不错,臣妾记得天启一朝仅有三次沙尘吧?”
周素洁的话让朱由检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并且接着说道:“嗯,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天启元年,天启六年和天启十四年。”
说着,朱由检看向朱慈烺说道:“日后去了齐国,营造宫室可不能滥砍滥伐,不然你每年也要被风沙吹,闻土腥子味了。”
“那我还是住石头房子吧……”听到要每年被风沙吹,朱慈烺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这模样,逗得朱由检笑的合不拢嘴。
也在他笑的时候,火车的汽笛声再次响起,而这时,一名年轻的锦衣卫走进了车厢,对着朱由检作揖道:“殿下,距离延庆县站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了,需要停车区工业区看看吗?”
“嗯?”听到锦衣卫的汇报,朱由检瞥了一眼这人。
这人年纪十七八岁,长得有些魁梧,相貌高鼻宽面,浓眉大眼,似乎从相貌来看是铁铁的忠臣,然而如果仅凭面相来用人,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动乱了。
“不必了,直接前往张家口吧,陆百户……”
朱由检着重了陆百户三个字,让少年人有些不自然。
“卑职告退……”
被称为陆百户的少年人慌忙作揖退去,但朱由检却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这时旁边的周素洁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由问道:“这就是陆指挥使的长子陆元高吧?怎么感觉殿下不是很喜欢他?”
“我表露的这么明显吗?”朱由检笑了笑,但他这一笑,周素洁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只是觉得殿下似乎喜欢逗弄他。”周素洁改了口风,朱由检闻言也微微颌首,但却没说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这可不是皇宫里才有的规矩,齐王府也是一样。
不过,周素洁的话也确实说明了朱由检对陆元高的态度过于古怪,不如对别人一样,如沐春风。
当然,朱由检之所以会是这种态度,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当上次他从朱慈燃口中听到了陆元高三个字后,朱由检就派人查了查这小子的底细。
这一查之后朱由检才发现,在陆文昭带着沉炼等人在各省抓捕贪官污吏的时候,不过八岁的陆元高就动用陆文昭的关系,把自己送到了李定国所处的官学中,并且和李定国成为了同学。
这五年他试图和李定国打好关系,不过李定国对陆元高的出现是有戒心的,因此二人的关系也不过止步于点头之交罢了。
似乎是发现李定国这条路行不通,陆元高干脆找上了朱慈燃,并且和朱慈燃相处得很好。
这并不奇怪,毕竟陆元高年长朱慈燃几岁,朱慈燃经历的、想拥有的,都是他曾经幻想过的,因此他懂得投其所好。
如此了两年,陆元高和朱慈燃的关系才被朱慈燃说漏嘴,而朱由检也顺藤摸瓜的把这小子摸了出来。
这小子毕业后准备进入仕途,甚至在陆文昭赶回京城前夕就动用好了关系,准备把自己派到燕山县的大定镇担任镇长,而大定镇背后就是大定宫。
显然,这小子觉得自己老爹的选择不行,准备直接依附皇帝来双重下注。
如果齐王篡位了,他凭着陆文昭之子的身份也不会被牵连。
如果齐王就藩了,他则是凭借太子发小的身份,成功挤进大明权力中心,一点不亏。
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朱由检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因此他干脆釜底抽薪,把陆元高分配到了锦衣卫,担任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官。
从正九品的镇长到正六品的百户官,这看似是恩宠加身,然而实际却是明升暗降。
面对这样的变故,陆元高只能装傻充愣来避免自己得罪齐王,而朱由检则是也假装不知道,好似他就是看中了陆元高的身份,才故意让陆元高成为随行百户的。
他倒要看看,面对这样的局面,陆元高会怎么做……
“到了!”
“好多人……”
正当朱由检想着怎么收拾陆元高,才能让陆元高认识清自己的时候,南边的朱慈燃他们也在经过半个月的福建之旅后,紧赶慢赶的进入了浙江地界。
当他们进入浙江后,首当其冲感受到的就是不同于其它省的稠密人口。
由于福建通往浙江的道路太绕,因此朱慈燃他们选择的是在福建北部的福宁府秦峪镇乘坐船只渡海前往十几里外浙江温州府麾下的蒲门镇。
船只还没靠岸,但朱慈燃他们却已经看到了蒲门镇码头上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尽管只是一个集镇,但由于靠海,这里成为了浙江最南部的沿海港口,因此在这里常住着许许多多的商贾。
当船只靠岸,朱慈燃等人推着四轮车下了福船,来到了码头上。
站在码头上,相比较福建秦峪镇不过一两千人的百姓数量,蒲门镇的人口几乎上万,根本不输后世的一些小镇。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几乎将这个用水泥新修不久的码头占满,朱慈燃他们只能被人群挤着。
好不容易推着车出了码头,他们本以为码头外的人会少一些,然而事实确实来到集镇边缘的乡道上后,乡道也几乎挤满了人。
来来往往的马车占据了两丈宽的乡道,车子堵了数里,半天不见一点挪动。
一些前来干活的力工都没还没表明身份,便被一些穿着绸缎的人抓住,雇佣成了自家力夫,被拉去卸货了。
“这蒲门镇的人口,都比陕西、四川、云贵两广的许多县还多了。”
刘顺望着慢慢赶路的车队,慢慢踩踏自行车的同时,也不免发出了感叹。
“蒲门镇在黄册上是三千九百多百姓,但我现在一看,恐怕不下一万。”
比起刘顺,朱慈燃的感叹却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意识到朱慈燃不是很高兴,刘顺也没有开口说话,而身后两个稍微匀称些的锦衣卫见前面两人不开口,自然也不敢开口。
就这样,朱慈燃他们随着车队的大流乡蒲门镇进发。
他们本以为车队会一直驶入蒲门镇,却不想他们在进镇的前面拐了个弯,纷纷行驶到了县道上。
如此以来,前方道路豁然开朗,朱慈燃等人也不由加快了踩踏的频率,不多时便骑车进入了蒲门镇的城墙内。
“卖报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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