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这人、正是被朱由检调往毕节卫历练的孙传庭,而他身旁二十多人,清一色的都是孙氏家族派来帮他的孙氏子弟兵。
远方,在大山交夹之间,狭小的平原上、一座城池拔地而起。
远远望去,这城墙高两丈、使用当地的灰白石料垒砌,看上去十分坚硬。
这城池的构造,早在南下前,孙传庭就已经研究了一个清楚。
毕节卫位于黔西北边境,北隔赤水河与四川相望,西与镇雄府毗连,治所七星关、下辖老鸦关、归化驿,隶属贵州都指挥使司统辖。
毕节卫麾下有一卫一所,军户六千六百户,军屯田三十三万亩。
只是相比较中原和江南河北一带,毕节的军屯籽粮,自正统五年以后就没有再缴纳了。
由于耕地不多,加上地处西南,因此并没有大臣和皇帝在意这里。
孙传庭用马鞭指着毕节卫城墙道:“那七星关的城墙,当年防备杨应龙时加高到了两丈,加厚到了一丈七尺,十分坚固。”
“这城墙长六里,其中居住百姓四千七百户,两万三千五百口人。”
“其中民户一千,军户三千六,不过这些都是永乐年间的老皇历了。”
见孙传庭对毕节了解的这么多,一旁的孙氏子弟兵便道:“按照大人的说法,眼下七星关的人数应该远比纸面还要多?那我等二十余人,怎么敢进城宣布裁撤毕节卫呢?”
“有何不敢!”孙传庭冷哼一声道:“我受殿下和万岁所托,还能怕毕节卫的一匹夫不成?驾!”
说罢、孙传庭策马沿着道路,向着狭小平原内的七星关城赶去。
当他们从狭隘的山道下来,便是一眼能看得到头的平原。
云贵地方,将这种高原山峰之间的平原称呼为坝子,而毕节坝子便是一块平原。
只是在这块平原上,还有着一些矮山和坡地,真正算得上平坦的地方,也不过三百余万亩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在孙传庭他们所过眼之处,只要稍微平坦的地方,都被开垦了田地。
即便是一些矮山和丘陵,也被开垦出了梯田,成片的梯田都是干涸的状态,等待来年播种前放水滋润。
一些衣衫褴褛,只是穿着简单粗布衣服,连棉花都塞不起的百姓正在田地中翻地,希望能将隐藏在田地之中的害虫冻死。
见到人手一马的孙传庭等人,他们无不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这毕节的耕地,恐怕不下四百万亩……”
看着眼前的场景,孙传庭心中一沉,脑中也出现了该怎么应对等一下裁撤卫所时,所需要应对的事情。
他们这群人太过招摇,身骑的还是北马,一看就能看出不是贵州的本地人。
因此、当他们来到七星关城门的时候,毫不意外的被六名卫所兵给拦下了。
“你们……”
“本官是提刑按察使司的分道巡察,叫你们指挥使出来。”
不等卫所兵开口,孙传庭就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官印。
这一做法,瞬间让六名卫所兵愣住,反应过来后,小旗官作揖道:“大人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告诉指挥使。”
小旗官的口语毫无礼仪,更是连各种官场的门门道道都不懂,这样的回复让孙传庭心中对拿下毕节卫的信心更大了。
不懂代表不操练,而这群卫所兵,一个个的都是穿着破旧的鸳鸯战袄,手中的兵器更是简单的长枪,连小旗官都只是腰间配着一把厚背柴刀。
不难猜想,毕节卫自从杨应龙乱平定后,已经疏于防备多年,城中的兵马或许连几套完整的甲胄都没有。
孙传庭信心更甚,干脆翻身下马,以那近两米的身高,叫那几个一米六出头的卫所兵好生绝望。
“有些矮,但骨架大,好好练练应该能成为好兵。”
卫所兵绝望时,孙传庭却打量起了他们的身子骨,对他们骨架暗自点头。
就这样、一刻钟过去,孙传庭才依稀听到了马蹄声。
他向城内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身骑黑马,身穿常服的中年男子向这里赶来。
在他的身后,还有三十多名身穿棉甲的兵卒,人人骑马,只是战马有些矮小。
“这应该是就是贵州的水西马……”
看到马匹的时候,孙传庭脑中出现了关于水西马的情报。
“水西马”是贵州高原生态下培育的良种,个小,灵活,耐力好,奔跑快,负重多,特别适应山地。
自唐宋以来、这马便是水西地区上贡朝庭的贡品,其上贡次数达30次之多。
它们的个头五尺不到,比起经过培育的北方战马要矮小不少。
“毕节卫指挥使林琅,不知……”
翻身下马、林琅对孙传庭作揖,却不等他询问,孙传庭直接从怀中掏出圣旨大喝道:“林琅接旨!”
四个字一出现,林琅就呆在了原地,经过后面人的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稽首接旨。
“着商丘正七品知县孙传庭,调升贵州提刑按察使司、正六品分道巡察、兼毕节兵备道,裁撤毕节卫。”
“原毕节卫指挥使林琅、调往龙里卫任指挥使,限泰昌元年腊月十三就任!”
“什么?!”听到这话、林琅忍不住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孙传庭。
他林家已经在毕节卫担任了五十多年的指挥使,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把一干利益都弄好,结果朝廷一道圣旨,又要他们重头起步?
“林指挥使,接旨吧……”孙传庭面色平澹,他所依仗的就是手中的圣旨。
除非林琅敢违抗圣旨,不然他必须得走。
当然、孙传庭反倒是希望他能违抗圣旨,这样一来,他便当场能对林琅动手。
身高近两米,体重两百多斤的孙传庭,有自信在几个呼吸内,将五尺身高出头的林琅正法。
在孙传庭的遐想中,林琅脸色一瞬间苍白,只能无力的接过圣旨:“林琅、接旨……”
见他选择了接旨,孙传庭心中不免有些可惜,随后便冷着脸道:“林指挥使可以带亲族前往龙里卫了,至于毕节卫的一切需要留下来,包括黄册。”
“……”这话一出,林琅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黄册交出去,那么等他林琅带人一走,孙传庭大笔一划,瞬间毕节卫属于他孙家的军屯田就都没了。
这是裁撤,不是换一个指挥使那么简单。
只要裁撤,外加调走,他林氏的军屯田就都没了。
林琅十分不甘,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眼下是天启朝,大明国威正盛,他手下的卫所兵里,也不过百来个家丁能打罢了。
他看向了孙传庭,还有他身后二十多个清一色五尺五以上的山西大汉,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道:“稍后会将黄册交给巡查的,只是这毕节卫六千六百余军户若是得知卫所被裁撤,军屯田要收回,恐怕……”
林琅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卫所指挥使,他根本不可能像是营兵将领,还有淮北的士绅文臣一样耍什么手段。
他眼下要是敢耍手段,明天贵阳的兵马就要前来平叛。
因此、他顶多恶心一下孙传庭。
不过、他的这种手段,孙传庭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大声地喊道:“朝廷要裁撤毕节卫,将军屯田分给军户,取消军户的户籍,并不是收归军屯田!”
“完了……”听到孙传庭这么硬气,林琅气的牙痒痒。
他没想到孙传庭胆子这么大,敢堂而皇之的把这种事情公之于众。
“林指挥使,请上路吧……”孙传庭意味深长的开口,顿时让林琅青筋暴起,不过下一秒他又怂了。
怕死的他,只能灰熘熘的带着自己手下百来十号家丁准备离开,而孙传庭在他们离开后,交代十名孙氏子弟兵道:“七星关城西边的龙蟠山下有一块军马场,你们带人去守着,别让他们把军马带走。”
“是!”闻言,十名子弟兵策马向着军马场赶去。
由于时间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林琅只能急忙招呼林氏家族的人准备搬家。
“大人、那巡查叫人去了军马场!”
“什么?!”正当林琅回家叫人招呼人准备搬家的时候,军马场的小吏跑进了林府,气喘吁吁的对着林琅叫唤。
林琅闻言立感不妙,当即就带人向着军马场赶去。
与此同时、当他带人赶赴军马场的时候,孙传庭一得到消息,就带人直接突袭了指挥所,将黄册和鱼鳞图册纷纷抢到了手上。
等林琅带人去军马场的时候,一看到门口的孙氏子弟兵时,立马就脸白了。
军马场被看管,说明他别想从这里弄走一匹马了。
虽然军马场的马不多,但也是值上万两银子的啊……
想到这里、林琅牙疼的不行,而他刚准备返回七星关城的时候,一个家丁有策马从远处狂奔而来大喊着:“大人、那巡查带人强闯指挥所,抢走了黄册和鱼鳞图册。”
“蠢货!你们不会拦住他吗?!”林琅闻言大骂。
指挥所内可是有五六十号人啊,孙传庭身边现在就十几个人,他们若是想拦,孙传庭绝对进不去。
“这……”家丁面露尴尬,他们怎么可能敢拦分道巡察御史?那不是找死么……
别说他们、到时候林琅也会被牵连。
这个道理、林琅发火过后也反应了过来,只觉得大势已去,眼下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多培养一些家丁,要不然也不会被孙传庭如此拿捏。
“还好我早就把银库的银子搬去家里了……”
林琅想起了家里的三万两银子,骤然松了一口气。
即便没有了田地,有这批银子和家丁,他依旧可以去龙里卫发展,只是又要废些时间了。
“把我们的人都从指挥所撤出来吧,我看他怎么整顿兵备。”
林琅置气的说着,而手下家丁也只好照办。
没办法、两人的手段差的太多了,林琅不过是继承家里指挥所职位的顽固,顶多侵占军屯田,开拓新田收入自己囊下。
面对连商丘县都被整顿得服服帖帖的孙传庭,林琅又能干嘛?两人的段位着实差的太多了。
无奈,林琅叫人搬出了指挥所,而孙传庭则是带着十几个家族子弟兵,在城内四处张贴告示。
内容很简单、就是卫所即将裁撤,军屯田整理之后,会按照人头分给丁口,请大家不用紧张,另外兵备道衙门招募识字的人做胥吏,年俸六两银子。
此外、有意参军者,分田时多分十亩。
几乎在七星关城百姓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七星关城就易主了。
林琅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至于七星关内的千户和百户、总旗等世袭的军户武官则是向着指挥所跑去,妄图拜访孙传庭。
但是毕节卫裁撤已经成为定局,曾经的卫所军户屯田,都要被重新丈量后编册。
或许这些以往的千户、百户、总旗家中开过新田,但孙传庭不需要他们的新田。
他要的只有属于毕节卫的三十三万亩军屯田,另外就是丈量毕节卫境内所有民田,正常收税。
他没有把事情做绝,这给了千户和百户、总旗们一条活路。
毕节卫发展两百年,军屯田已经是其中占比不到10%的田地,更多的是民田。
对于千户、百户、总旗他们来说、废除了军户制,也就不用带兵打仗,不用养家丁了。
虽然从手中将三十几万亩军屯田交出去有些肉疼,但总比孙传庭翻脸,叫来贵阳的兵马将他们镇压要好。
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孙传庭带着自己从商丘县支取的一千两银子,成功招募到了一百多胥吏。
并且,他还用当兵发田十亩,另外一年十两银子,明年秋收发军饷作为诱惑,在十天时间招募到了三千多人的人马。
接下来、他还需要丈量田亩、再裁撤老鸦关、归化驿等地的千户所。
拿下七星关只是开始,关键的是怎么在之后用毕节卫的资源,练出一支人马,抵御住北边有可能会造反的奢崇明……
——————
“倒是不错……”
腊月十四,燕山大营御马监后院、当朱由检的声音响起,也代表了他知晓了一切消息。
他坐在主位上,旁边是来自洪承畴、吴阿衡、杨文岳的手书,手中拿着的则是孙传庭的手书。
这些手书、都是他们在各地经历的手书,而他们也十分聪明,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背景,因此在心中表达了亲近朱由检的立场。
也就是说、眼下这群人,都成为了朱由检的人。
“殿下,这么看来、这其中还是洪承畴最有能力啊。”
朱由检放下孙传庭的信,而旁边的王承恩也忽然开口道。
“嗯……”闻言,朱由检瞥了一眼洪承畴的信。
不得不说、洪承畴这老贼虽然立场不坚定,但是能力没的说,是天启和崇祯二十四年中,为数不多带领十几万军队和后金硬撼的将领。
比起孙传庭的经历,洪承畴的经历要显得更轻松。
他提早就抵达了重庆府,刚好新上任的四川巡抚徐可求想要整顿兵备,因此洪承畴才刚刚到任,就接到了徐可求的命令。
上一篇:不灭神心
下一篇:全民领主:从亡灵开始百倍增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