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喂狗的猫
心中有鬼的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又心虚地望着前方。
仿佛他们同样担心着前线的战斗一般。
一阵西北方掠过战场,吹向众人,众人只觉得,今日的西北风,有些割脖子了。
鲜卑大首领身后,一面大纛,在这阵毫不客气的西北风中,哗啦啦地扯动,仿佛对限制他自由的旗杆,很是不满。
其上一个大大的“檀”字,在上边扭曲变动,很快,便看不出其该有的模样……
光和二年,十一月廿六夜,平城,城北,康乐坊。
夜色沉沉,便不是一个好天气。
不过这边的天气向来如此,给人一种,即将要下雪,却又攒着不下的错觉。
不过这应该不是错觉,因为它真的在下雪了。
城北康乐坊中,一队士卒手脚麻利,翻过不算太高的坊墙,悄悄地打开坊门,放后边一行同伴入内。
同手康乐坊房顶上,已有五人手持大黄弩静候,五人弯弓搭箭静静等待。
很快,楼下便响起一阵阵呼喝声:
“郡守府门下督贼曹办事,闲杂人等,居家静待……”
“郡守府门下督贼曹办事,闲杂人等,居家静待……”
随着一声声警告声响起的,还有紧随而来的厮杀声,以及翅膀的扑腾声。
“来了!注意,两两一组。”
什长刚刚吩咐完,一只鹰隼便自坊中直冲而出。
两声弓弦的声音近乎同时响起,刚刚冲上半空的鹰隼,便被直接击落,身上一支羽箭,一支弩箭,极为显眼。
片刻之后,又有两只鹰隼冲天而起。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尽皆被击落当场……
此时下方康乐坊中,基本算是控制住了局势。
这时,一人这才带着两名随从,走进坊中,一名头目模样军官上前禀报道:“启禀上官,其内蛮子,
一共一十二人,全部剿灭,无一生还鹰隼三只,全部击落,弟兄们伤了四人,正送往军医营就医……”
“很好,告知这边居民,注意保密,事关重大,如有泄露,拿他们是问!”
“是!”
……
片刻的响动之后,整个康乐坊中,便又恢复了平静。
一道信号打出,此刻,平城外城,南门迎恩门瓮城箭楼之上,忽然火光亮起。
火光照耀,城外的官道之上,一阵阵铠甲黑亮的反光传来。
片刻之后,火把落入城下,一道铁链哗哗地响动,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了老远。
“砰~”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起,却并未传出多远,吊桥便成功个搭在对岸,原本漆黑的城门洞中,迅速被差上一溜火把。
火把的亮光,透过狭小的门缝,钻出城外。
光亮随着一声声重物摩擦的声音,先是变窄,而后缓缓变大。
直至如门洞一般大小。
此时,被丘志清明令禁止,夜间禁止打开的城门,夜间洞开……
一队队身穿铠甲,或是皮甲的汉军士兵,踏着夜色,自黑暗中走来,没入光明的城门洞中,直至消失在拐角。
东门,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外出两个营,原本仅剩一个营守军的平城,又恢复了三个营的兵力。
光和二年,十一月廿七,小雪。
鲜卑仿佛和代郡上下官员开了个玩笑,太猛在劫掠两天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退出长城外,甚至都没有尝试一番攻打城池。
便从容退去。
护乌桓校尉宗员,很自然的尾随追击。
结果并不算美好,差点中了埋伏不说,后来还跟丢了。
攻打云中城的鲜卑大营,亦是连夜便离开了原地,开始向东而去。
全员骑兵的鲜卑,远比丘志清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光和二年,十一月廿九,小雪。
此时,离那个所谓的鲜卑后勤基地白湖,仅剩五百里的徐荣大军,开始原地停住,不明所以的鹰隼,还在上空徘徊。
徐荣左手微微示意,等着最佳时机。
果然,迟迟不见下方动作的鹰隼,或者说是鹰视者,百年打算降低高度看看。
以防被汉军军阵骗到。
训练他们的祭司就曾经跟他们说过,所见便不一定为真,有可能只是对面给你看到的假象,汉军有一种叫军阵的东西。
便可以迷惑你的感官,让你产生幻觉。
此刻见下方军中一动不动,仿佛祭司们所说的一般。
只见天空上的鹰隼,高高地盘旋几圈后,便一头往下扎去,宗浪见此,便要引弓射箭,却是被徐荣传音阻止了。
果然,只见俯冲而下的鹰隼,在达到一个自认为比较危险的高度之后。
便又猛然拉伸,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这才看似慢慢下降。
反而不似一开始那般,猛冲猛拉。
徐荣的传音,再次响在宗浪脑海:
“看到了吧,敌人可比我等认知中,要狡猾得多,这种东西,一人只能和一只鹰隼进行血契,他们不可能不谨慎,
要是没了这个东西,那些所谓的鹰视者,地位瞬间便会一落千丈,这也是他们格外重视的原因。”
见鹰隼已经下降得差不多了。
不见徐荣动作,只听他大喝一声:“射!”
军中射术高超的几名射手,纷纷抬手就射。
一溜羽箭直奔空中盘旋而落的鹰隼。
此刻鹰隼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恐,双翅一震,便要远离这片区域。
奈何,它快,箭矢更快,双翅一震,正正好,一只箭矢穿过翅膀,将其高高抛起,未等所谓的鹰视者,
适应这翻滚的视角,数支箭矢紧随而至。
那名鹰视者,只感觉自己的眼睛中充斥着血色,除此之外,还是不断地翻滚。
最终,血色隐没,只剩下了纯黑色。
此刻还在行军队伍中的鹰视者,发出了瘆人的惨叫之声。
他的叫声,很快便引来了祭司,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祭司一看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好气道:
“哀嚎什么,那本就不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早已失去,你正在为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而痛苦……”
虽然祭司说得很有道理,不过祭司不懂。
以前他被挖掉眼睛,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光明。
不过那种失去,只是暂时的,他很快便获得了新的光明。
虽然它没有自己的感觉好用,不过看得远,看得圆,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而今,他的光明,将彻底离他而去……
而此刻祭司的声音,却不仅熄灭了他眼中的光。
还灭掉了他心中的火……
“走吧,他已经废了,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他已经没了价值。”
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这名鹰视者,没有闹腾,他知道,自己乖乖接受这一切,他还能有着未来,他今天要是敢说半个不字。
他的人生,便止于此……
一队队骑兵,骑马路过,偶尔有人给他丢个水壶,却没人愿意和他多说一句。
因为他,已经被部落抛弃,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徐荣等人,射杀鹰隼后,便没有回援平城,而是转而向东,往代郡以北,骆驼山(尚义)方向而去。
竟然人家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也打算反过来,给鲜卑一个惊喜。
光和二年,十一月三十,大雪,北风呼哨,大雪漫天。
原本应该今日遭到攻击的“鲜卑后勤营地”,确实毫无动静。
反倒是一支十万余人的大军,缓缓自代郡之中,退出了长城范围,在那个所谓后勤营地东南七十里处,秘密扎营。
“怎么样,探查清楚了吗?”
说话的,是一手啃炒面,一手抓着积雪的徐荣。
此刻不能生火,只能如此应付着。
“启禀都尉,已经探查清楚了,就在我们东边,三百多里处,黑角山南麓。”
“很好,告诉弟兄们,早点休息,傍晚出发,人衔枚,马裹蹄,给他们一个惊喜,让他们看看算计我等的下场!”
说罢,率先睡觉去了。
此时,打算给丘志清一个惊喜的鲜卑首领,却是刚刚刚到岱海南岸,原来的强阴县境内。
大帐中,鲜卑首领,正在看着自家的大祭司,漫不经心地问道:
“路开好了吗。”
这名祭司有些犹豫道:“已经探查过了,路开好了一大半,还有一小段路程,大概七十里,并未开通……且……”
有话直说,不要学那些南人。
吞吞吐吐,唯唯诺诺,平白堕了我等草原英雄的威风。
既然如此,那祭司也就不再隐瞒,直接把实情到处:
“沿途的有不少村落,都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不过看痕迹,应该都被大灰那个家伙收拾掉了,道路也是它们开出来的,
这个没错,可是我们失去了大灰,以及它的狼群的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哐当……”
一只青铜酒爵被砸落在其脚边,一声暴喝响彻整个大帐。
却是无法传出,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一般。
“混账,本汗就知道,那个家伙不靠谱,尔等非要给他弄个什么启灵,血祭,这下好了,它不见了踪影,
到时候袭击我等部落子民,尔等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啊?说话呀?”
祭司不想说话,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罪羔羊而已。
这位自称可汗的家伙,他其实真正不满的,是大祭司,而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祭司。
想必这位可汗也很清楚,他只要保持沉默片刻,便会云消雾散……
果然,片刻之后,暴雨稍歇,知道很没意思的可汗,摆手让他出去,虚空一抓,方才丢出去的酒爵,便再次落入其手中。
稍一用力,整个青铜酒爵,便碎成数瓣,手一松,簌簌落在地上……
平城郡守府中,丘志清手持印绶,身前浮现一个沙盘。
凭借着对强阴县的微弱控制,在丘志清这边,还是可以面前显现出来。
叫来平城之中,各个校尉。
虽然徐荣给丘志清留了两万余人,然而丘志清能够有效调动的,仅有一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