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辉煌图卷 第138章

作者:温茶米酒

  隋朝的时候,洛阳城外就有回洛仓,可以供给城中百姓、百官和皇族的日常所需。

  后来隋朝末年,天下大乱,瓦岗军李密麾下以“锏打三州六府,马踏黄河两岸”的秦叔宝为首之众将领,在洛阳城外激战半个多月,连战连胜,夺取了城外粮仓,开仓济民,切断隋帝北归之路。

  城内无粮,没过多久就陷入困顿之中,而瓦岗军声势大振。

  如果不是后来李密战阵受创,功力减损,疑心日盛,又踏上邪道,想以采补之法休养恢复。

  而秦叔宝等人不愿同流合污,名望武功又都已经难以遏止,弄得上下猜忌,人才流散,或许瓦岗真可以就此奠定霸业。

  李世民平定天下之后,为了避免重蹈隋帝覆辙,就在洛阳城内建立了含嘉仓,东西南北各有两百丈左右的长度,内含圆形仓窖四百有余,大窖可以储粮一万石以上,小窖也可以储数千石。

  贞观之治之后,大唐衣带迤逦的步入盛世,帑藏积累,积年充实,淮海漕运,日夕流衍,来自苏州,徐州,楚州,润州,冀州,德州,魏州等地的粮食,都充实在含嘉仓之中。

  到如今,含嘉仓不仅要供应洛阳平时用量,要筹备粮食以防灾情,洛阳以东各州县的租米,也都要先在这里集中,然后再从陆路上运入陕州。

  毫不夸张的说,这座粮仓,已经成为了关东与关中之间,漕米转运最重要的关口。

  朝廷在这里派了重兵把守,又有军中高手,铁衣堂,排帮,来来往往的协同护送,当年苏刑也在这里有一座别府,常到这里居住,各方互为照应监督,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再说,古往今来,就算是乱世之中,也显少有人会做出焚毁这种大型粮仓的举动,若说到武林中人,无论正邪,更是想都不会去想这种事情。

  当往生方丈来到仓城之间,见到披甲的尸体和鼓噪救火的那些士兵之后,也不得不放下了心头的那点侥幸,这不是什么偶然失火,而确实是一场人为的大祸。

  火罗,火罗,果然已经不是什么火罗道了,这些人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魔教余孽,曾经在西南自成一国的立场和眼界,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策划出这样的事端。

  往生方丈更从火中嗅到一股混杂着焦臭味道的馥郁花香,脑子一转,就从这种明显的特征,想到了曾在古籍中见过的一样事物。

  他们以内力击破仓窖之后,必定是还将西域秘制的一种清澈如水的火酒泼入其中,用来引火。

  那本来是龟兹国往南,一处小国用来祭拜神明的酒水,其举国贫乏,唯有这种酿酒秘法,声名远扬,据说,隋炀帝年间,这种酒也曾经被隋帝取用,当做灯油,龙舟出巡,驾临江都的时候,常用此酒,一盏灯里盛满酒水之后,可以半月不灭。

  用这种酒水为引子燃起的烈焰,要远比一般薪柴聚起的火光更难以驱逐。

  往生方丈原可以直接发挥《金刚本相经》刚猛无俦的本色,出手照着现在已经着火的那些仓窖,陆续轰击过去,多数火光都有可能被他的掌力罡风压灭。

  但万一呢,万一有个万一,风助火势,火焰四散之后,殃及了更多粮食的话,为祸之大,实在难以估量。

  老和尚拄杖而立,胡须、脸皮、眼睛都微微颤动,目光转来转去,焦急的望着这些烟气,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只好换用另一种方法灭火。

  “喝!!!!”

  往生方丈换气吐呐,一声朗喝之后,对着一座大窖连出数掌。

  一开始两三掌之间,无风无光,风平浪静,好像出掌的时候都不曾怎么用力,但到后头几掌,不知怎的,就有一股仿佛岁月沉淀,浓厚无比的质感,系在这一掌之间,平平推去。

  那大窖之上的浓烟火光,猛然一涨,随即浓烟紊乱,火焰飞快地缩小下去,只剩下几点火星,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里,就连火星都消失不见。

  这是往生方丈运起了般若掌中的最后一式“一空到底”。

  这门号称少林绝技之中禅性第一,可以终其一生,越练越纯,永无止境的掌法,在一位佛门宗师的运用下,竟然转瞬之间就把整座粮窖周遭,堪比一整座屋宅范围里的活风,全部抽空。

  失去了活风氧气,火焰瞬间熄灭,比任何以水以尘土来灭火的法子都更加迅捷,但是这样的方式,却也让往生方丈只能一座一座的救过去。

  原本守卫粮仓的甲士和洛阳城中的守兵,都匆忙赶到,惊骇大叫之声不绝于耳,奔走救火。

  往生方丈每灭掉一座粮窖上的火光,心里的焦急就多上一分。

  身处仓城之中,他已经没有办法摸清现在火势究竟如何了,只觉得自己纵然不断灭火,周围浓烟刺鼻,时远时近的火光在黑烟里缭绕,灾祸之兆好像也没有少上半点。

  “惊涛落日!!!!”

  响遏行云的一声豪迈长啸,从仓城之外传来,只见水浪翻腾泛白,湍流如龙,从仓城外那条河流的方向升起,腾空飞扬,直扑向这边。

  那条流水飞龙,远看的时候,体型不太显眼,到了近处的时候,才觉得其躯干庞大,怕不是足足有十几丈长短。

  下方浓烟滚动,众多士兵黑甲黑烟的身影,在这条湍白巨龙的映衬之下,都显得小如蚁虫。

  往生方丈心中大喜,已经看出隐藏在那些湍白浪头之间,引导这股沉重河水飞空而来的,是个不修边幅的劲瘦老者,手里还有一把柄长六尺,刃长三尺的春秋大刀。

  御水神通,长安神兵,惊涛落日斩!

  驾驭水流这方面,就算是宗师,也比不上手提惊涛落日斩的曹济生。

  而在水流之间,除了曹济生之外,还有一个身姿轻灵,似乎仅凭着足尖的一点,贴着水龙的尾巴凌风而来的俊朗乐师。

  居不用怀抱琵琶,掸腕拨弦,四野八方,嗡的一震。

  在场的人从没有哪一个听过,琵琶的音色可以如此低沉暗哑,沉重得简直不像是个琵琶,而像是神将挽弓,弓弦晃荡的那一声余韵。

  水龙的前端先行崩溃,化作一蓬如柱如刀的弧形雨雾,高速的向着一座粮窖喷击过去。

  那粮窖附近的一些士兵,只觉得身边火光一短,浑身都有凉意扑击上来,耳边全是暴雨倾落一样的声音,眼前则似乎有数之不尽的细小水珠从火光砖石上反弹出来,在空中飘飞。

  噔噔噔噔,噔噔噔……

  随着一声声琵琶响动,那条水龙从顶端开始,一段一段的崩溃成水雾,高速高压的朝着不同的方向冲击下去。

  流水直接冲刷的话,覆盖的地方也有限,反而是这样半水半雾,借着音波刺激,急速的冲击下去,清凉之气四溢,顷刻之间,就让十几座大小仓窖上的火势都已经转弱。

  又有一人,身披紫色大氅,施展身法,在一座座粮仓之间跳跃,颜家铁笔在他手中勾勒烟气,划开流风,往往手腕一抖之间,就在那些着火的仓窖砖石上,留下从头到尾一气呵成的文字。

  因为写的太快,铁笔的尖端在砖石上留下的字形痕迹,都微微发红发烫,有些士卒将官看过去,觉得那像是一道道符篆。

  只有在含嘉仓掌管登记账目的一些文官看得出来,那些字形脱略如飞,却依旧没有脱离行书的范畴,每一座粮窖上留下来的都只是两个字,且全部是以“禁”字开头。

  禁风禁火禁热禁复禁延!!

  “长安独鹤”颜妙清,那支据说是从王羲之手上流传下来的铁笔,所独有的神通,就在于一个禁字。

  那些粮仓本来火势就已经减弱了不少,被他写过字之后,顿时又弱了几分,而且还在持续衰减。

  往生大师这才放下心头的担子,施展出千手如来掌,掌法变动,在他身前身侧,越分越多,密密麻麻的掌影,用一种绝不上是太快的速度,朝着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

  之前火势太大,他不敢妄动,现在不但火势衰弱,空中也已经弥散了许多水雾,他这一套掌法鼓风搅雾,运用起来适得其所。

  等到古兰香、少林众禅师,还有被长安三大高手甩在身后的李珙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一场弥天大祸,终于被压了下来。

  关洛阳和风将军来到这里的时候,黑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是刺鼻的气味和残烬依旧提醒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所有士兵、官吏都被这种沉重的氛围所笼罩,额头汗出如雨的检查着损失。

  ……

  十几里外,山谷之下,夜摩天回望着东都那边渐渐散去的黑烟,又扭头看向邵凌霄。

  “师兄……”

  “没事,慢慢来。”

  邵凌霄闭目调息,“经过这一次,他们大约也该明白了。”

  “当年灭教灭国之恨,我们要报复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程度。”

  叮!!

  不需要再避让那鸠占鹊巢的无为,睽违了十载的飞光,声声鸣动,流向他的体内。

第160章 布天罗

  关洛阳、安非鱼、古兰香,聚在一处,暗自交流。

  安非鱼先关心道:“你去少林那边的目的达成了吗?”

  “还行。这个世界的昙宗神僧真是个纯纯的神秘人,要坚持不杀生的准则,又非要主动带着一帮和尚参与到战场中去,以至于留下来的武学里面,处处充满了一种矛盾、克制的意味。”

  古兰香说出来的话好像有些不敬,但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却带着满满的钦佩之意。

  虽然她不可能遵守昙宗留下的那种准则,但是不妨碍她佩服昙宗的意志和仁心。

  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昙宗够强,他确实能够做到在参与战场、不杀生的情况下,左右战争的局势,还能保自己带出去的十三弟子,全都活着回到少林。

  假如身边的人因为他这种准则而死的差不多,还非要坚持的话,那恐怕后人的看法就要大有不同了。

  总而言之,借阅了《金刚本相经》之后,古兰香对如何克制、化解某种极端的意志,甚至反过来借这种极端意志而参禅的做法,已经有了明灯指引,豁然开朗的感悟。

  “最多一个月,我就能彻底夺取怒煞魔能的掌控权,提炼出本心灵光,去到四星级了。”

  “一个月么?”安非鱼点点头,“不过关洛阳肯定比你快了,他之前离四星就只差一线,还打死了一个宗师。”

  古兰香爽快地接口道:“我知道,许弥远是吧?哎,本来还以为这个火罗教主会是我们的关底boss呢,没想到这么早就死了。”

  她扭头看过去,关洛阳一直摩挲着手里的青金重锏,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问道:“怎么了?”

  古兰香的眼神渐渐有点奇怪:“你、还不是四星吗?怎么感觉好像……”

  关洛阳道:“哦,我已经是四星啦。”

  安非鱼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之前不是还说你废功之后,起码要好几天才能恢复完全,冲击四星?”

  “今天在老君山上出手之前,确切的说,是在天方和邵凌霄最后那几招交手的时候,我彻底想明白了。”

  关洛阳眼神平和微亮,脸上有着不张狂、也不可以隐藏压制的一点欣悦。

  就像是余图真人让他思考的那个方向,长久以来,自己是如何与世界相处的呢?

  答案是,先去聆听“物”的故事。

  语言本来应该是人类第一重要的交流途径,但是关洛阳扪心自问,回顾往昔,发现真正能够让他拥有深刻触动,以足够的决心去寻求改变的,往往是从语言之外“听”来的故事。

  因为从幼年就展露出来的运动方面的天赋,他小时候从长辈们口中听过不少关于运动员的故事,却只是听过就算了,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要不要也去成为那样的人。

  直到后来在邻居家的姐姐那里,看到了那么多在持久的练习之中损坏的球拍,那些连运动器材本身都无法承受的艰苦和热情,从斑驳的球拍上传给下一只球拍,所有痕迹都相似,每一只代表的又都不同。

  那时,他才想要走上这条路。

  穿越之后的经历,就更不必多谈了。曾经网络时代,听过一千遍一万遍的故事,也不如真正穿越之后,从枯骨、鲜血、钢铁里“听”来的叙述。

  关洛阳的本心灵光,就是从这些无声的评讲、无字的卷宗之中,不断的增添自己走向下一步的动力,或许也可以把这种本心灵光称之为——默听红尘。

  先从沉默之中听万心,而后手执此心入红尘。

  “先听后做,世上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吧,就这种习惯里面,居然也能提炼出本心灵光啊?”

  安非鱼听关洛阳简要的讲过了几句自己的心得之后,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嘴巴,“我查过不少关于本心灵光的东西,除了种族自带的灵光,其他人提炼灵光的心情,一个比一个奇怪,至少也得是从小立下的王图霸业豪情壮志,像你这么普通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们队友之间默契日深,说这种话倒也不必刻意避讳什么。

  安非鱼这段话并无轻视的意思,关洛阳也明白这一点。

  他不以为意,反而带了点劝告的意思对安非鱼说道:“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啊,任何常见的东西,只要我乐意把它尊为本性,奉为准则,那它就胜过万丈金银,千里山海,足以堪称是人生之最。”

  古兰香打了个响指,笑道:“这话说得对,我就准备把打架当做本心灵光了,等我降服了怒煞魔能,打赢了我跟它之间的这一架,它就得乖乖被我烧成光。”

  安非鱼捏着下巴,眼神放空,逐渐沉浸到自己的思考之中,叹了口气:“或许我就是想的太多了,既不愿意放弃那点自诩浪漫的愚蠢,又觉得现实并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去登上成功的舞台……”

  他正说到这里的时候,那边开始汇报粮仓的损失,便好像清醒过来,意识到眼前的这两个人还都远比自己年轻。

  这是在干什么?老前辈在大战之前对晚辈剖析自己过往遗憾的人生吗?简直是必死旗啊!!!

  安非鱼心中挠头大叫,后悔怎么就不小心踩进这种坑里了,表面上只轻咳了一下,顺势住口,朝那边走了过去。

  士兵们从那些着过火的粮窖顶上向下挖掘,拨开那些灰烬,测出之前烧了多深,然后负责仓储的小吏们进行计算,估量这次的损失。

  “目前只能算出来,被烧掉了一万五千石到一万五千五百石之间。”

  换句话说,也就是洛阳粮仓四百分之一的储备!

  在场众人之中,李珙的脸色是最难看的一个。

  其他人只是对洛阳粮仓的重要性有一个大致的概念,只有他才能够在听到这种损失数目之后,立刻联想到,这一次的损失,会在多个方面造成的连锁影响。

  粮仓这边的浓烟火光,整个东都附近都能看见,消息不可能被封锁住,光是对民心稳定造成的危害,就不知道之后要调动多少官吏,做多长时间的工作来安抚民心。

  可以说后续造成的种种麻烦,还要比单纯一万多石粮食的损失,更令朝廷烦恼焦躁。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这场火,毕竟没有继续烧下去。

  李珙恨的牙根发痒,却不得不分清主次,安排东都官吏,立刻出去张贴告示,奔走传讯,把粮仓这边受灾的情况,压到最低。

  “邵逆胆敢放言刺杀陛下,攸关国体,不可不防。”

  卢平东在那边跟众人商议着。

  跟随风将军他们赶来的人群之中,唯独这位卢家二先生衣袍光鲜,分外惹眼。

  他自身的愈合能力已经远超常人,但是之前在老君山上,跟那些火罗道护法动手的时候,出剑发招都是以固守自保为主,一场大战下来,身上的丝绸衣袍居然连衣角都没有被刮破。

  这时候他倒是当仁不让的发声:“依我之见,我们众人应当即刻启程,唤上这里汇聚的各方高手,全部奔赴长安,守株待兔,才是上上之策。”

  关洛阳刚刚靠近,听见这话,即刻出声道:“我看这是下下策。”

  卢平东怒目看来,见是关洛阳,便勉强收敛了要呛人的话。

  之前劈杀许弥远,加上今天在老君山上的一战,已经没有人敢轻视关洛阳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