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辉煌图卷 第23章

作者:温茶米酒

  “哈,是不错,不过你们不都是学法术的吗,也练这个?”

  关洛阳走到石锁那边,好几块石锁放在一起,每一块石索上都延伸出一条铁链,铁链的末端是指头大小的圆环。

  他把五个圆环分别套在自己右手五指之上,手臂一抬,铁链绷紧,五个石锁被他一起拉了起来,彼此晃荡碰撞,发出闷响。

  “咦?”

  关洛阳右手手腕内侧青筋微微突起,这五个石锁的重量比他预想的还要超出不少。

  况且用手指发力勾起重物的难度,要比靠手掌发力困难数倍。

  “这石锁里面都灌了铅的,每个重量都在三百斤开外,你用手指头拉,嘶,整个天尊庙也只有师父能这么练。”

  秋笛惊叹了一番,才接着说道,“术士练武,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按照秋笛的说法,古早的时候,学法术的,都看不起拳脚功夫。

  那时候的术士,认为习武之人打熬身体,血汗齐下,练到最后还是只能卖力气吃饭,偶尔有几个在战场上拼出名堂的,终究也会积累暗伤,晚年苦痛。

  而只要练就几道法术,就能改人运势,帮人招财进宝,升官多子,又或者让别人霉运临头,命途多舛,更狠一些的,还能以巫蛊厌胜之术,杀人夺命,用风水墓葬学问,绝人满门,都不必跟人照面,就把你害的绝子绝孙了。

  这种种本事,到哪里都被人奉为活神仙一般,高明一些的更能平步青云,陪侍帝王,何其逍遥?

  享乐之余,甚至还能通灵鬼神,驱役百兽,求一求长生。

  可结果真到了烽火遍地的乱世之时,只学法术轻视肉身的人,遇上那快马长刀迎面而来,一刀过去,直接砍成两段,哪还有摆坛施法的余地?

  所以后来,尤其是最近百年以来,道佛正宗也都提起重视,在学习法术之余,更要勤练筋骨,施法要快,身法要灵。

  那些邪派术士最是极端,有一部分人,甚至会直接用一些妖鬼蛊术、毒咒画皮的法门,大肆篡改自己的肉身。

  关洛阳疑惑道:“学法术又学功夫,分心多用,就不怕样样稀松吗?”

  秋笛说道:“法术修为与精神修养息息相关,学好了法术的人,更容易进入专注的状态,再去学武,自然也更能练出真功夫。况且我们练武终究是辅助,也没想过把武功练到比法术更高明。”

  关洛阳神色微动:“那要是功夫练得还行的人,想去学法术,也能事半功倍吗?”

  秋笛迟疑了一下,如实说道:“这,就不一定了。”

  关洛阳:“为何?”

  秋笛清了清嗓子,双手负在腰后,学着他师父当年给他讲解的模样,缓缓踱步。

  “法力的本质是借力。练法力者,是让自己的心神修持达到某个状态之后,借助咒语、器具、图案、手印等严格的仪轨为媒介,借取冥冥中的某一种对应力量,如天罡地煞,日月星华,鬼神精魄。”

  “能让某种法力长存体内的,必然是足够了解这一种力量,正常人,哪怕是想搞懂最浅显的一类驭鬼法力,至少也得先熟读上百本道书,死记硬背五年,半读半做三年,才算勉强摸到门槛。”

  “孔夫子读周易,韦编三绝,是翻看的次数太多,把捆竹简的皮条都磨断了。我们要真心想学法术,这方面也不遑多让,一本崭新的道书学下来,纸张褶皱翻卷的次数太多,往往书页那一侧的厚度,看起来会超过书脊好几倍。”

  这就麻烦了。

  关洛阳对青鸟元气的理解几乎为零,可这股力量仍长存体内,参考那个英国人的状况,或许这股元气的上限,后续还会随时间缓慢增长。

  也就是说青鸟元气跟这个世界的法力,很可能不是一种东西,那就算硬学这里的法典道书,恐怕也没多大用处。

  看来要想在短时间内谋求更大的进步,还得把精力放在拳法武术上。

  关洛阳一边屈伸手肘,拿那几块石锁锻炼,一边说道:“我见识少,练骨药浴什么的,也没亲眼见过,九鹤道长承诺药浴的事情,可只靠那几个药丸子,只怕不够吧?”

  “阴枞木只能算引子……哎,你管这个做什么,反正小家伙们已经在分拣药材了,有个七八天,药材一定能配齐,到时候就可以上锅煮你了。”

  秋笛促侠一笑。

  道门秘药虽然对功夫大有进益,但必须要练到某一个关口。才能用上,秋笛那几个师兄,当初也弄过药浴,开头还能硬撑,后面一个个都叫的像杀猪一样。

  关洛阳作势叹息:“看来一次药浴要耗费的东西,不是我现下能还得起的,若不能报答,我又心中不安。若是又有驱妖斗僵尸之类的事情,你一定要带上我,也好让我出几分力。”

  正说话间,前山传来锣鼓开道的声音。

  秋笛好奇,绕过去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回来说道:“都指挥使府上好像出了点乱子,派人来请师父过去,师叔更是早些时候就出门了,你药浴的事情,可能还得拖后三两日。”

  关洛阳并未在意,这千日院中许多器械,着实用的顺手,玩石锁、举磨盘,上削尖的竹桩上练步法,练到手脚发热,浑身都微微放汗,这才心满意足。

  彼时已是日落时分,秋笛带他去吃晚饭,吃到一半,却有信鸽飞入堂来。

  鸽子脚上绑着黄符,符纸背面用朱砂写了一行潦草的小字。

  ‘秋石陷危,师父师叔,见信速来!’

第33章 水边老宅

  道童们吃饭很快,上桌时几口就把粥喝掉,拿着馒头出去玩闹。

  所以那信鸽飞回来的时候,吃饭的积香院中,好几张桌子都空着,只有关洛阳和秋笛两个人。

  解下鸽子腿上黄符,看见那行字之后,秋笛脸色骤变。

  秋石,是九英道长的大弟子。

  当年九英、九鹤两位道长,从泉州武当来到交趾境内,主持奉诏真武祠的时候,秋石就已经跟在他们身边。

  在秋字辈的弟子当中,以秋石法术最为出色,心思缜密,稳重可靠,早已经是众师弟们默认的真武祠接班人。

  四天前,成阴府刘家老太公被小鬼纠缠,昏迷不醒,迷梦之中,脖颈脚踝上各处出现婴儿手掌状的淤伤,刘家人快马来请,秋石亲自去了一趟。

  想那刘家老太公,已经是年逾古稀,小鬼连他都不能轻易害死,秋石过去之后,定是手到擒来,最多也就是多逗留两天,给那个老人家调理一下身体。

  九鹤道长、秋笛他们,都对秋石很放心,没想到今日他居然用上了最为凶险的“符背传信”,向庙里求援。

  “符是天地之灵机,在符纸背面求救,就代表着已经失灵失机,深陷于十面埋伏的危局之中,如同无月之夜临渊而行,处在动辄粉身碎骨的边缘。”

  秋笛表面好似镇定,还有闲暇给关洛阳解释这种求救方法的含义,可他起身之时,却撞翻了自己坐的凳子。

  “师父、师叔都不在,我纸鹤传信之术的造诣不够,没办法直接追踪他们的气息,关兄,请你到山下买马,出门去追师父,我先到秋石师兄那里去。”

  关洛阳放下碗筷,脚尖一勾,扶起凳子,摇头说道:“你师父已经走了半天了,从这里到那个都指挥使府上,也不止一条路吧,我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追?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帮你师兄。”

  秋笛有心拒绝,没道理让一个刚认识的人陪他涉险,但他也知道关洛阳实力在自己之上,如果有他同去的话,救回师兄的可能更大。

  “师兄……”

  秋笛低声呢喃,斟酌半晌,毅然一抱拳,道,“好,那就厚颜请关兄随我一行,但若是虚灵鬼怪,只怕关兄拳脚难以应付,你可使得惯法剑吗?”

  关洛阳说道:“我练刀的,用剑,大概也行。”

  “用刀?”秋笛想起什么,匆匆转身离开,很快就回到院中,手上多了一把连鞘长刀。

  绿鲨鱼皮的刀鞘,椭圆的黄铜护手,上百匝红绳细细的绕着刀柄,刀首是一个铜环,整体刀长约有四尺。

  “这把刀据说是唐朝的古刀,师父当年弄到手里的时候,刀柄已经全烂了,但刀身似乎是经过高人洗练,经法酒一泼就锈迹全消,煞气森森,能镇宅驱邪。”

  “师父为它重配了刀柄,刀鞘,挂在镇邪堂里十年,最近这两年,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子时刚过,就能听到刀在堂中轻声啸叫。”

  关洛阳接过刀来,抽出一半。

  长刀吞口,色作淡金,衔接着冷洌的刀身。

  刀宽三指,刀背笔直,本来应该是银白色的百炼钢刀质地,刀身里面,却又隐隐沁出翡翠色的稀疏云纹。

  秋笛说道:“这把刀当年恐怕杀过不少术士,后来埋藏地下,术士的怨血和地气吸引,才形成这种阴绿云纹。你要是用的惯,有这一刀在手,大可以把那些鬼怪当做活人来砍。”

  关洛阳还刀入鞘,五指在刀柄各段,微松微合,笑道:“好!”

  秋笛去跟道童们叮嘱了几句,准备好了自己要用的几样法器,就和关洛阳一起上路。

  关洛阳没什么骑马的经验,但凭他现在的功夫,坐上了马背还没跑出一百米,就已经适应了这种状态,策马狂奔。

  他们从黄昏时分,急驰了将近一个时辰,到了成阴府治下最南边的一个县里。

  成阴府姓刘的人家,自然不止一户,但刘老太公他们家,却有一桩独一无二的地方。

  他们家的长子,娶了成阴知府的爱女,在这个县里很有名声。

  关洛阳他们抵达刘府的时候,还能看见四周有几队衙役,在巡视护卫。

  刘府的人一听说是奉诏真武祠又有人来,立刻出迎。

  刘老爷碧玉簪束发,绸缎圆领衣裳,胡须修得整洁柔亮,体型微胖,但不臃肿,很有几分精干的气质。

  但今天他和他身后几个儿子,眼晴都有两抹乌青,略微浮肿,显然是多日未曾睡好。

  秋笛急于探听师兄的消息,直接略过那些客套寒暄的步骤,在门口盘问了几句,结果情况比他之前料想的还要更糟糕。

  据刘老爷的说法,他们家有一处河边的老宅,三十多年前建的,到了十年前,水位渐高,墙根已经被水淹了,不能住人,就全家搬出,但刘老太公还眷恋旧宅,时常会到那里去走动。

  前一阵子刘老太公从那里回来,就昏睡不醒,身上时不时的浮现青的红的小巴掌印,梦中痛呼,冷汗淋漓。

  他们派人请了秋石过来,果然说是有小鬼作祟,要先驱散小鬼,才能降服刘老太公体内的阴气。

  可秋石去过老宅之后,说是那里盘踞的鬼怪不止一个,有些棘手,就用纸鹤飞书,询问几个在附近办事的师弟,看他们有没有谁能来帮忙。

  今天上午,又有秋暮、秋华两人,结伴赶来。

  秋石与他们二人汇合之后,信心十足,选在正午时分,去了老宅之中,可他们进去没多久就没了声息。

  刘老爷派去的家丁等到晚上,始终没见三位道长出来,也不敢进去,就跑回来报信。

  刘老爷他们正在担忧的时候,关洛阳和秋笛就来了。

  不对劲。

  关洛阳和秋笛对视一眼,都察觉到整个事情里面,有很大的蹊跷。

  几十年没出过问题的老宅子,忽然有了鬼怪作祟,那还可能是因为地动之后,诸气紊乱,妖邪频发。

  可是一个连刘老太公都没能直接弄死的凶宅,让秋石这种法术精深的道士感到棘手,就已经有点古怪了。

  秋石没有直接向真武祠求援,而是召集周围的师弟,以他的稳重性格来说,至少应该是把那个凶宅查了个底朝天,自己有几分把握都算得清清楚楚,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不去劳烦师长。

  可他带着两个师弟一起去了之后,偏偏又遇到未知危险,甚至到了要动用最紧急手段求救的地步。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特地针对真武祠的人,设的一个局。如果是这样的话,九英道长他们刚好今天不在,会不会也是这个局的一部分呢?’

  关洛阳想到这里,道,“秋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大仇家呀?”

  秋笛说道:“真武荡魔,虽然是以尸鬼妖邪为仇寇,保卫黎庶安宁,但这么多年下来,跟我们结过仇的邪道术士,只怕一时间也数不清。”

  关洛阳道:“但能一下把你三个师兄陷进去,甚至还一副要引更多人上钩的模样,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仇家,应该不多吧?”

  秋笛眉宇之间的焦躁和担忧都快要溢出来了,紧锁眉头勉强想了一下,道:“我印象里的那些邪派术士,没有谁能以单人之力,让我三个师兄连逃都逃不了,但要是某些人连起手来,就不好说了。”

  关洛阳垂下眼皮,微微摇头。

  问了等于白问。

  教头还能提供内务府那些高手各自的特征,到了秋笛这里,敌人就像盲盒一样。

  那只有换最粗暴的法子了。

  关洛阳眼帘一掀,向刘老爷问道:“你们能弄来火药吗?”

  ……

  夜色深沉,月光微暗。

  河边,上百株干虬高大的杨柳树,排成一列,沿岸绵延而来。

  围墙圈起了纵横百步的一座气派老宅,立在岸边,门漆斑驳,瓦片潮湿。

  两三寸高的浑浊水流,浸泡着墙脚,在墙砖之上蔓生出许多青苔,水波冲刷着院子里面那些花草植株的根系,有烂掉的叶片,随波光起伏。

  哗!!!!

  外界风声大了些,河水更急,从后院涌动进来,几具残破的尸体,被水流冲的浮动了一下。

  在后院的一角,土地最泥泞的地方,秋石脸色苍白的提着一盏灯笼,右手提剑,松软无力的让剑尖垂落在浑水之中。

  秋暮、秋华,背靠背的坐在地上,处在灯笼照亮的范围之内。

  “大师兄。”少了一条右臂的秋华,声音哑的像是木屑在与油纸摩擦,“秋暮师兄,气息又弱下去了。”

  秋石眼神一颤,侧首看去。

  秋暮的伤痕从小腹直至脖颈,衣袍俱裂,伤口处贴着十几道黄符,也只能闭合皮肉,让出血的速度减到最低,而不能彻底止血。

  但切开了血肉的伤势并不是最严重的,真正可怕的是,有一股臭味,从他下身传来——他的肠子已经断了。

  秋华嘴唇发黑,再度开口:“大师兄,我们是撑不住了,你省着些灯火吧,也许还能自己冲出去。”

  “闭嘴,守神静气,不要胡思乱想。”

  秋石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左手的灯笼吹出。

  这口气好像无视了灯笼的阻碍,直接吹动了里面的蜡烛,灯火摇曳,噼啪轻响,灯光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