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辉煌图卷 第35章

作者:温茶米酒

  致远道长有些无措,赶回这里的秋石更是惊讶。

  关洛阳吐了口气,摇摇头:“打的时间虽然短,但很险,要是应变差一分,躺在这的就是我了。”

  这个紫袍道士虽然死得快,不代表他不强,或者说,在被操控状态下,能运使这套剑术的他,很强。

  甚至给关洛阳的感觉,比阳莲大法师还要更凶险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受了惊险刺激,他身上的青鸟元气躁动的感觉,更加明显,不自觉的便有些愠怒。

  秋石环顾四周,松了口气,道:“就只有这些人吗?还好,还好,我看那些毒火和降头,还以为是当年五府水盗的大首领,女枭亲自来了。”

  关洛阳正想要找个事情转移注意力,安抚青鸟元气,便顺口问道:“女枭?”

  秋石说道:“是,女枭花弥,我之前好像也跟你提过一些。这个人法武兼修,剑术出神入化,降头术和药炼毒炼的手段,更是交趾之地屈指可数的高明。”

  “当年九鹤师叔和几位法师联手都没能杀了她,反而被她裹挟余孽,逃到海上,其实力可见一斑。”

  关洛阳皱着眉,从紫袍尸体上拔出刀来,压着嗓子道:“那也许,我已经跟她交过手了。”

  ……

  广阔府院之中,八面旗幡同时垂落下来,气氛如同静止。

  女人睁开眼睛,把剑一扔,穿过院门过走廊,进了旁边的大堂里去,里面有人正在等她的消息。

  “久等了。”女人坐上主位。

  客座上的和气老头笑了笑,摘下帽子,露出剃光了的青皮脑壳,只有后脑一小块头发留着,编成小辫子,细的能穿过铜钱的孔。

第49章 一人只做两件事,天下大势太繁杂

  “虽然弄死了几个敌人,但危机还没有解除,甚至更麻烦了。”

  真武祠里,关洛阳做出这个结论。

  秋笛说道:“至少已经铲除了内鬼。”

  “我看未必。”

  关洛阳摇头说道,“中元节法会这件事情,牵连甚广,在对方的计划中,应该也是比较重要的一个时间点,可是,对方根本不在意韦顶公的死活,你觉得他们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一个不看重的人去做吗?”

  秋石会意道:“确实,韦顶公虽然手段不俗,但如果对上阳莲大法师或者荒头太公,其实都没有多大的胜算,成为斗法最后赢家的把握并不高。他的活跃,更有可能是被别人推出来的一个靶子,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秋笛道:“但是阳莲大法师和荒头太公,一个嫉恶如仇,一个都这把年纪了,名声也很好,跟邪道搅合在一起……没什么人会信啊。”

  关洛阳说道:“他们两个是要多加注意,但也不一定就是他们两个,或许还有其他人在发现我搅局之后,没有必胜把握,就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手段,不施展出全力。”

  秋笛大感失望:“怎么这样啊,我还以为,今夜已经能拔除一个重要的钉子,也算是报仇的事踏出了第一步,狠狠打击了对方。结果只是弄死了一个弃子。”

  “也不能这么说,有韦顶公这个事情的存在,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提醒各派门的法师,全部都加强警惕,把那个多达之类的人筛一遍,甚至提醒官府,在中元节法会的时候,调动更多人手来护卫。”

  关洛阳捏着自己鼻梁说道,“他们十有八九是要刺杀越王,乃至于把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之类的都杀了。”

  秋石脸色有些沉重:“看他们的行动趋势,除了这个解释,也没有其他可能了。可是盗匪劫掠是为财货,刺杀越王和布政使大人他们,却只会激怒大明,让官府不惜代价的追剿,这种事情,弊远远大于利。除非……”

  秋石没有说下去,关洛阳帮他说出来了。

  “除非他们想造反。”

  关洛阳已经不再捏鼻梁,直接用右手压住自己上半张脸,声音有些闷的说道,“只有要造反的人,才会先用这种刺杀的手段,让交趾这边乱起来,他们才好趁乱动手,聚集人马,攻城拔寨,侵占府县。”

  “造反?”

  秋笛大吃一惊,他从小生活在交趾这里,太平惯了,五府水盗那种规模的,就已经是难得的大动乱,却也远远称不上造反。

  人就是这样子的,哪怕明知道还有两大王朝在南北对峙,明知道海外不远,就有红毛夷人盘踞,天下从未安宁。

  甚至几十年前,大明和女真之间还有数万、数十万的大型战争,陈永华收复交趾的时候,也不是没动过刀兵。

  但是只要自己没有经历过,就总会觉得很遥远,甫一听到造反这个词,甚至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可秋笛仔细看看,他大师兄还有关洛阳,虽然一个忧虑,一个好像很烦躁,可对于造反这个推测,都是一副确然如此的模样。

  秋笛也不由得有些信了,更有些慌:“真要是造反,那就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事情了,接下来是……我们要不要向武当那边发信?”

  “朝廷北伐在即,武当的长辈都已经到江畔去了,况且去信来回,时间太长,来不及的。”

  秋石说道,“我会发信给三司的人,备述前情,恳请他们务必重视,就算他们不完全相信造反的事情,毕竟事关越王的安危,也必定会有所反应。”

  秋石急急回房去了。

  秋良和致远道长等人,正邀请各派法师见证,处理韦顶公,盘问往日依附韦顶公的那些人物。

  秋笛站在院子里,只觉得身边一下子冷清下来,脑子里一团乱麻。

  最近明明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却好像都没能干涉其中,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我们毕竟不是什么通晓天机的智者,除了把知道的情况告诉负责这方面的人之外,于我们自身而言,只能,也只要做好两件事就够了。”

  秋笛听到这声音,向关洛阳看去。

  关洛阳放下手掌,深长的吐着气,道,“等着杀人,还有,锻炼。”

  他扭头对秋笛笑了笑,“天也快亮了,干脆别睡,一块到千日院练练怎么样?”

  秋笛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走了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可是,关兄,你眼里都是血丝,看起来状态不好,之前那一战是不是太费神了?”

  “是有点,但我这个样子,不是因为那一战,哎,去练练发泄一下应该也就好了。”

  关洛阳脚步加快。

  斗法之后,青鸟元气的躁动一直没有停止,客栈里面紫袍道人的惊险的一招,让这种躁动愈演愈烈,甚至影响到他的思绪,胸腔里满盈着想要破坏些什么东西的欲望。

  可恶啊,这种东西居然会影响精神么?

  可恶啊,为什么你们那么弱,不能让我打到尽兴?!

  可恨呐,那个用剑的人为什么不直接站到我面前来?

  关洛阳意识到自己的念头越来越不对劲,只能想着尽快去千日院里发泄一通,但是他在下山途中,忽然嗅到一股奇异浓郁的香味。

  眼睛发红的关洛阳完全不讲礼数,直接伸手推开旁边的门,门上的锁被他这一推,生生扯断。

  秋笛一惊,在他身后站定,那院子,是存放药材的地方。

  大多药材要在白日晾干,但也有些特殊的药材要浸润夜露,接受月光照射。

  所以院子里的木架上安放着不少箩筐、竹筛子,上面还都摆满了药材。

  关洛阳走到一类药材前方站住,箩筐里放的像是许多晒干的蟒蛇。

  “哈……”

  关洛阳呼着气,眼神更红。

  他感受到一种从自己骨头里传出来的饥饿。

  ……

  大堂里四角柱上置盏点灯,铜镜镶嵌在柱子上面,位于蜡烛后方,反照光芒,使厅堂内亮皇皇一片。

  除了花弥和老者之外,各处门户都有人高马大的汉子侍立着,身着劲装手扶钢刀,呼吸声低得几不可闻,似乎生怕扰了这里的主人交谈。

  但在这种寂静之中,如果细听,就会发现地下有轻微的水声传来。

  南洋这里的气候实在是太热了,当地人要想过得舒适一些,除了靠少穿衣服之外,还有一个比较普遍的方法,就是在家里挖水池。

  水池这种东西,冬暖夏凉,挖出来之后,从外面一到家里,就能够感觉到明显的温度差异。

  而像是这种广阔的府邸,用的手段就要更高明了,在地下布置水渠,纵横交错,遍布于每一个房间,石砖石条分隔覆盖,像走廊里和屋内四角的地砖上,还会特地留一些小孔洞,水渠里的风从孔洞里吹上来,清凉透体。

  留着金钱鼠尾辫子的老人体型微胖,脸上带笑,在大堂里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半点汗意,不骄不躁,道:“大头领立幡设法试探,想必是已经拿到真武祠那边较准确的消息了。”

  “斗法夺令这件事情,遇到个变数,算是砸了。我索性就把那几个没用的人,重复利用了一番,探了探那个变数的底蕴。”

  花弥双腿交叠坐着,身上大片皮肤暴露在外,深褐的肤色在灯光照耀下,泛着些微细腻的光晕,让她看着不像是个多年前就名扬十五府的大寇,而像是一个正当青春年盛的女武师。

  只是轻描淡写间吐出来那股拿捏人命的味道,还是揭露了几分真实,使人能窥见这副美好肉体里面饱藏的狠辣冷酷。

  辫子老者说道:“虽说办事不力,但能把法术练到实战地步的,都是可造之才,大头领把这么一批人才说用就用掉了,真是好气魄,不过,也不免有些可惜呀。”

  “失败并不意味着身价的减损,我也是失败了的人。可紫伊郎围杀九英失败后,丧了胆气,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吹不出来,韦顶公事败之后,神烦气燥,三心二意,他们把持不住自己,才是失去价值的主因。”

  花弥弹开茶盏的盖子,手指头掐诀挑了一下,杯子里面茶水成团,莹莹绿绿,就飞上半空,落到她嘴里去,几下吞咽之后,又道,“这些人已经从人才变为累赘,甚至可能变为我们的破绽,能让他们来试出这个变数的根底,正是物尽其用。”

  辫子老者转念一想:“也是,在紧凑的布局之中,变数是最值得关注的,不知底细才最危险。不知道大头领探得那人根底何在?”

  “那是个习武之人,刀法有峨眉的影子,身法劲力像是南少林一脉的,但又有些杂,虽说身怀法力,用起来却极其生疏,估计只会直接以法力加持肉身,甚至想不到在实战中施展咒术。”

  花弥慎重评价道,“水火仙衣、周天吐纳两大成就,不容小觑,但我心里已经有数,真到了行动的时候,杀他不难。”

  辫子老者道:“只怕他还有所隐藏?”

  “我用最险的一剑试他,一个年轻的男人面对那一剑,是藏不住招的。现在离我们真正动手也只剩十来天,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有足以翻盘的进展。”

  花弥指尖敲着桌子,语气笃定,“但斗法夺令这件事情砸了,中元节法会那天的安排,就不得不做调动,倚重另一方面了,我得请陈公公,一起去拜会一下那个人。”

  这辫子老者,正是来自北方女真王朝皇城里的大太监,他家祖上本来是女真完颜氏的一支,在金国末年就已经改为陈氏,虽然是个无后之人,可在女真人那边也称得上一句身份显赫。

  他亲自到交趾来,可以说是全权代表女真人那边,跟花弥他们密谋时,能直接做出不少有效的允诺。

  陈老太监笑道:“莫非是要去见大头领的胞弟,姚家当代的家主?”

  花弥否决道:“错。他虽然在清化府那里蓄势已久,但能在成阴府中元节法会这件事情上插手的,另有其人。我跟那个人有过不少接触,但还需要陈公公同行,给他最后一点决心。”

  “也好,那这就去吧。”

  陈老太监看身材是个和气迟缓的人,但说定要做某件事的时候,却是半分时间都不肯浪费。

  “七月交趾起兵,随后我大军渡水南征,遥相呼应,这些事情要在今年以内落实。看南明最近的动向,只怕也是要在今年发兵,我们要抢在他们之前,掐准这个时机,实在是不能拖延啊。”

  其实大明想要北伐这件事情,天下人所共知,女真王朝那边,也从来不曾畏惧,盖因从大的地势上来看,北方多山,地势高险,踞险关而守,以逸待劳,优势很大。

  南明永历十三年那个时候,还被称作延平王的一代雄杰,统帅大军,收复江南,与女真人的王朝南北对峙,之后两次挥师北上,却也连番失利,憾然而终。

  但坏就坏在,如今女真王朝的那个皇帝,是个好大喜功的性子,说的好听一点,叫勇猛精进,傲然无畏,说的难听一点,就叫拿他老子爷爷的积累,挥霍无度,刚愎自用。

  他不愿意据险而守,反而想要先一步起兵南征,也好博取一个史册上的响亮名头,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

  须知,女真人自从占了北面广袤疆域之后,虽然多年以来有强敌在此,还不算是懈怠了弓马,到底也失了几分祖上的凶悍之气。

  取北方数百万黎民,以供养女真数十万人,这种处处高人一等的优渥环境里,又有谁能忍得住骨子里的怠惰。

  反观大明这边,近年来疏浚交通,办报宣扬,一扫上一代皇帝奢靡自守的苗头,举国上下以北伐为志,女真皇帝要先起兵南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士气此消彼长,又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好在女真朝中重臣,还有人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劝他暂缓了动作,先暗中派人联络,图谋南方交趾之地,煽动内乱,打击大明如今最为重视的海运。

  欲待大明这边乱了阵脚的时候,再起大军压境,里应外合,则大事可成。

  这套说法,也是陈老太监跟花弥他们联系的时候,放出来的说辞,条理清晰,合情合理,说的全是实话,自然很能鼓动人心。

  只是,这番话里面,言犹未尽。

  按照女真人那边一些大臣的考量,就算花弥他们这一次造反的行动,最后还是被重兵镇压失败,只要能够让交趾的动乱,持续到五个月以上,海外的红毛夷人,就会鼓动南洋其他势力,借机插手。

  那些红毛鬼几十年来,看起来和大明这边相处不错,已经形成了一种相对稳定的交易关系,可那是因为建武元年到建武二十年之间,被郑家这伙出身于大海盗的船队打怕了,心存忌惮。

  一旦让那帮野心旺盛,贪欲如炽的红毛人,看到了足够大的机会,他们绝对会悍然撕毁所谓的交易盟约,插手交趾,甚至窥探滇南。

  发展到了那一步的时候,大明才是真正的后方糜烂,受两面夹击,危机丛生,女真皇帝才真正有继承祖上遗志,在他这一代侵吞大明的指望。

  陈老太监存着这份心思,跟在花弥身后,要一同去会见那个身份神秘的重要人物。

  花弥身边十余随从,陈老太监身边,也有他从女真人那边带过来的护卫,众人出了厅堂左绕右转,却没有往正门去,而是绕到了这座府邸最深处的一角,走到了不起眼的小客房前。

  陈老太监有些不解:“莫非那个重要人物,早已接到消息,就在这房中等候?”

  花弥不曾回答,直接上前开门,推开门的一刻,陈老太监就知道自己完全猜错了,因为这间小客房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地面都没有。

  只有一个大洞。

  洞里有阶梯,向下蔓延,直至肉眼不能分辨的地下黑暗深处。

  花弥的随从之中,有人点起火把在前引路,众人踏入地道。

  地道湿润,但有刻满咒语的木桩、木板支撑,会驱散钻行土壤的蛇虫鼠蚁,保持整个地道的平整。

  地道也颇为宽广,能容纳两人并肩,同时行走。

  陈老太监一开始还十分镇静,但走了两刻钟之后,居然还没有看到地道的另一端,脸上就渐渐抑制不住,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花弥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就好像知道他的情绪变化,适时说道:“这条地道长达七里,从我这里直通到那个重要人物的一处别院之中,约莫还要再走一里多。”

  陈老太监疑道:“有法咒辅助支撑,再寻一些风水术士,勘探地下土石坚软,七八里的地道并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是几个月前,成阴府才有一场大地震,这个地道居然还能保持完好?”

  花弥道:“因为这是在地震之后才挖的,确切的说,是我遣派了五十名手下,在一日之内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