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茶米酒
直到他再跨出一步,灵窍崩塌,堵在那些灵窍之中的刀气,如同一道道蓝白色光束,向四面八方射出。
药叉仙人的神魂,砰的一声炸成密密麻麻的青色光点,扩张开来,落入周围的草木之间。
他活的时候,损人利己,没干过什么好事,死后倒是造福这一方水土。
往后百年之间,这些草木中,必定会生长出不少灵药,甚至可能有灵药化为妖物,走上修仙之道。
与此同时,司马龙诀的神魂,也在另一个地方炸碎,化作玄冥真水落地。
玄冥真水又聚集天地水汽,在山间流淌,化作一条河流。
司马仲师的神魂,在山顶看见这一幕,脸色扭曲。
“早知如此,还逃什么,不如施展那则魔道秘术,跟他拼一拼……我,我司马家的宏图霸业啊……”
嘭!!
山顶水光四溅,大水哗哗从悬崖坠落,如同一条瀑布。
赵家两名地仙,一起飞遁而走。
他们修炼《残影庚金剑气》,剑气锐利无比,遁速也是超绝,片刻时间,已经飞出数百里。
其中,那中年美妇模样的赵诗礼,察觉到自己压制不住体内刀气,忽然转向。
赵太安叫道:“你去何处?”
“司马奇已经去迎亲,司马家出这样的大事,难道还让他们去?”
赵诗礼认准方位,一意飞驰,“东晴虽然胳膊肘往外拐,居然帮林家女儿说话,不知轻重,但也是我赵家嫡系。”
“让司马奇和东晴躲藏起来,多生儿女,两家嫡系血脉都能流传下去,指不定就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她心中存着这样的念头,飞过沧海,已经看到赵家七宝商会的驻地。
赵东晴被封住法力,坐在房中,旁边姑婆正板着脸训斥。
“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出发去司马家了,你这么一副神态,岂不是故意败坏奇公子的兴致……”
赵东晴一身嫁衣,脸色平静,忽然觉得眉心微微一跳。
婚房上空,赵诗礼只剩一点残影,正要落下,体内刀气仿佛与下方某处共鸣,轻轻一声刀吟,将这点残影,彻底斩灭。
海上,赵太安已经把灵窍空间之中,种种丹药全部化开,也不问是否对症,死马当做活马医。
药力奏效,他伤势表面愈合,内里却没有半点好转。
“南海!”
赵太安再度遁走,心中念头疯狂转动,“我是地仙,我的天资在地仙中也是不俗,勾结魔道主要是司马家做的,只要我向南海苍日天师忏悔,苍日天师一定能救我,留我一道有用之身。”
“我还能供出司马家与慈航庄严寺勾结,背后真正的谋划……”
他飞入南海,远远望见南海仙宗。
只见群山耸峙,矗立海中,林木苍翠,郁郁葱葱。
海边断崖,一道一僧,正在对弈。
头顶结满水晶舍利,红衣白唇的僧人,落下一子。
嗒!
赵太安的残魂忽然崩溃,只是崩解到一半,又聚合起来,恢复如初。
道人也落下一子,皱了皱眉:“慈航魔尊抹去他一段记忆,又有什么新谋算不愿让叶某知道吗?”
僧人笑了笑:“叶天师说笑了,自从你邀我对弈,小僧这么多年都没能离开南海,还能有什么新计谋呢?不过叶天师,好像也抹去了他体内什么东西?”
“东荒王剑仆的一记刀气而已。”
叶广庭淡然道,“这么多年了,王剑仆还是这种水平,唉,看来我正道中,终究没有能跟你们魔道那位地仙第一人相提并论的人物。”
“真是王剑仆?天师不愿让小僧触及那缕刀气,大约是不想小僧推敲一篇能克制出刀者的功法来,但能让天师有此举动,也已经透露许多事了。”
僧人呵呵笑道,“至于王剑仆他们,都是天仙之资,第一第四,又有什么区别,谁能说得清,到底哪个先踏入此境呢?”
叶广庭淡看棋局,似乎心无旁骛,随口说道:“既然未入天仙,不必多提。”
有道童从南海仙山走出,用一面镜子收起赵太安神魂。
赵太安虽然元气大伤,但察觉体内刀气已经不复存在,隐约记得好像自己被什么大敌斩伤,逃到南海,终于得救,不禁欢喜万分。
本座到底还是有天命眷顾的,我赵家气运不该绝啊,哈哈!
“小道友是南海仙宗中人吧,速速带我去见天师,让我当面谢过。”
道童只是摇摇头,踏海走去。
赵太安向镜外窥探片刻,疑道:“小道友,我们这是去哪里?”
道童声音稚嫩:“天师有令,送你去中土大周。”
“大周?!”
赵太安脸色数变,心中茫然。
……
永嘉城上空。
关洛阳心中若有所觉,往南方看了一眼,随即手上长袍一甩,将鲁森的神魂法体裹成了个球,压缩起来。
这鲁森的神魂法体,颇为微妙,顽强无比,关洛阳在环日月印的状态之下,全力擒抓,居然抓不死他。
不过这件神衣外袍,现在已经连神魂法力也可以汲取,正好用这件长袍镇压住他,留着有空再慢慢研究。
关洛阳降落城中,众人正要来拜谢,却见一个身影抢在最前面,扑倒在关洛阳脚下。
“前辈!!!”
此人竟是司马家当代家主。
他原本一身华服,绣着龙凤祥云,气派非凡,有美须髯,头顶金冠玉簪,很是注重仪表。
散仙之身,佩戴法器,更能常年一尘不染,然而现在,他却灰头土脸,头上发冠都已歪斜,狼狈不已的伏地哭诉。
“司马家不幸,想不到家中老祖竟然走火入魔,偏离正途,勾结魔道,若不是前辈今日出手,恐怕司马家上上下下,日后都要被魔头胁迫,沦为魔道傀儡……呜!若是那般,实在辜负我司马家千年正道,九泉之下,都不知要如何去见那些为正道奉献一生的历代先祖啊!”
“前辈对我司马家,实有再造之恩,愿请前辈长留永嘉城中,司马家一定倾尽所有,尽心供奉,以求报答今日的大恩。”
南疆刘家的老者冷冷说道:“司马家主,你家中既然勾结魔道,险些害了全城这么多同道性命,各派自然要派人来清查你家,永嘉城也不再是你家做主,你还想攀扯关道兄,真是包藏祸心。”
“道友误会我了。”
司马家主含泪说道,“清查司马家,当然要做,不过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鲸海三洲,不,整个东海各大商会都牵扯到这次的事情里面,与各商会有来往的门派,覆盖东海所有派门。”
“这两万六千里海域,万千岛屿,岂能没有人主持大局呢?”
“我实在是为东海着想,愿请前辈为东海之主,再逐步筛查,若是不这样做,东海多半便要动乱,到时候魔道又趁机而入,岂不是酿成更大祸患!”
他慷慨陈词,“我等愿卸去商会一切职务,等待查处,证实我等有魔道并无勾结。刚才提议,绝不是为我谋私,全是为东海大局着想啊,天可怜见……”
司马家主哭诉不止,话说的快,却又清晰,哭声传遍几十里,不知道的人,若光听这等哭声,恐怕都不禁心中恻然,湿了眼眶。
不过附近的人都是亲身经历了刚才那场变故的,也知道此人的身份,于是各大宗派的年轻弟子脸上,就不禁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
西秦王朝的马元老,对身边子侄低声赞叹道:“司马家主,真乃无耻之人,这等人才,罕见呐,难怪能把虎踞鲸海的一大家族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是真心赞叹,司马家经历这样大变故,稍有不慎,只怕就是灭门之祸,至少家族基业是保不住的。
但司马家主这一手,要是真能成了,投靠到关洛阳门下,论起实力,可能比从前还要更胜一筹。
财帛动人心,东海各大商会原本的方针,本来就是对司马家老祖最为有利的。
如今,头上供奉的老祖虽然换了个人,仍然能选获利最多的一条路子,到时候,司马家主这些人只要真没勾结魔道,多半还是能被启用,做肱骨之臣。
司马家主哭着哭着,居然真要上前去抱关洛阳的靴子,地面一阵清风,把他吹翻过去。
“你说的有道理。”
关洛阳终于开口,道,“要清查罪行,却也不能放任东海大乱,这个事情,肯定要有一个主要负责的人,要一群行家里手,我就来做这个监督者吧。”
周边众人之中,有人心中黯然,想着,司马家还是混过这一劫了。
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万分热切,已经想着如何跟关洛阳拉拉关系了,他虽然换了个名头说叫监督者,实际上不还是坐享东海各大商会的成果,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若是能拉上一点关系,以后好处无穷啊。
司马家主也是心中大喜,差点就在那张哭脸上露出笑意了,连忙压住嘴角,依旧做出悲苦的模样。
却听关洛阳继续说道:“那么,要到哪里去找这群筛选清查的行家呢?”
司马家主一愣,连忙说道:“前辈,既然你愿意主掌东海,东海人才无数,不乏能从千头万绪之中,寻找蛛丝马迹,明察秋毫的人……”
“难得你这样的赞誉,这种人想必绝不会是东海人数最多,随处可见的散修,而是已经在你们各大商会中任过职,展露过自己能力的人物吧。”
关洛阳轻轻笑着,低头看向司马家主,道,“你,是准备让我允许你们……自己查自己?”
他虽然笑容不改,司马家主却如坠冰窟。
四周许多人听出转机。
马元老眼前一亮,正要开口,却听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身披大红金线袈裟的胖大和尚,向前一步,道,“关道兄,我们宝日王寺至高宝典《大日圣王转轮印》,须修炼日光菩萨真言印入门,所有弟子,都善于以普照佛光,测定人心真伪,察觉魔道气息。”
“正因如此,我们寺院虽然在南疆那等魔道猖獗的苦恶之地立足多年,也从来没有魔道贼子能混入寺中的事情,庇护千万百姓,乐享太平。”
“清查东海各大商会的事情,我们宝日王寺,愿派出一位地仙境界的首座师兄,率领众多门人,受关道兄驱使。”
好鸡贼的和尚,嘴皮子这么快,马元老暗骂一声,正要拱手。
“哈哈哈哈,若论在南疆立足,谁能比得上我们刘家长久?”
刘家老者笑道,“关道兄今日救命大恩,不得不报,我们刘家愿意承担此事,来助关道兄平定东海。”
马元老急忙道:“我们西秦……”
“俺们清净妖国,也愿意来帮忙。”
清净妖国的使者膀大腰圆,胸脯拍的震天响,“别看俺粗,知恩图报,俺们那边还有很多鸟精花妖,最擅长骗人,别人在她们面前骗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一群山羊,整天嚷嚷着自己修炼出獬豸血脉,有分辨善恶的天赋神通,在俺们那没什么用,正好送来东海。”
马元老深吸一口气,维持风度:“西……”
“乌黎的蛊虫千变万化,无孔不入,有百种蛊,能试人心……”
“盘王神谷真传弟子,都练出盘瓠血脉,同境界里,鼻子嗅一嗅,就知道忠奸……”
“天策府刑堂,有照骨、照胆、照心三套法器……”
众人都十分热情,纷纷自荐。
关洛阳笑了笑,谢过他们,说道:“我听说中土三大国度,律法严明,犹以大周,近年修法,最得民心。”
他看向殿外的君高池,“能借大周的人一用吗?”
君高池连忙上前:“我此来可代太师行事,关兄但有所请,大周必定不负所托。”
“好!”
关洛阳抚掌,环顾四周,“那就由大周派来的人为主,各位道友的宗门、王朝,也酌情派些人来,辅助此事,如何?”
“清查罪行的时候,可以先由大周的律法来判定,然后一律送到我这里来审批。”
众人对视,稍微思忖,相继应下。
司马家主呆坐在地。
按大周的律法来查,那就不是只查有没有跟魔道勾结这一件事了,那样的话,司马家嫡系的人,只怕至少要有一半判处死刑,其他人等,多少都有些罪责。
他心中只顾及嫡系而已,毕竟司马家开枝散叶,彼此成仇的都不少,早就称不上有什么亲近,许多人在他们眼里,也只是碰巧姓司马的庶民罢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些嫡系,保不住了啊。
此人有没有对司马家往昔教导子孙的手段,有所悔意,关洛阳并没有在意。
一群死囚,不值多谈,反正一缕星光已经落在此人眉心,操控他去,先稳住城中那些往日与他家同流合污的人。
关洛阳则忙着向诸多散修宾客宣布,要先封锁永嘉城中的消息,随后直接释放灵能,运转一层无形道场,隔绝了城中和外界的法器通讯。
反正之前大战一开始,城中阵法就已运转,他们的通讯也一直传不出去。
而现在,更是只有关洛阳允许的各方,能派人出城,再动用法器传讯。
等到各方人马赶到,就可以针对整个东海的商会展开行动了。
“婚宴当然不可能再继续,但之前已经开始的这场宴席,不妨重续,也当是为城里这么多人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