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茶米酒
副队长扶着她过去,从小腿上拔出一把三棱军刺交给了她。
马尾姑娘双手握着军刺,跌倒在郎飞燕身上,军刺压入了她的胸腔。
已经大出血的郎飞燕,对这一刺,反应并不激烈,只是抽搐了一下。她抬眼看见马尾姑娘满脸的恨意,莫名一笑。
“你笑什么?”
马尾姑娘搅动着军刺,“你还记得贞元报社的李章吗,因为揭露了你医院的内幕,被你派人抓走,被一个小孩子杀死……你还笑!”
“不记得了,不过,会有很多人像你一样,因为我而过不好这一生,我却过得很精彩,咳,那就很开心啊。”
郎飞燕的笑容,在军刺发狂的起落之中,变得痉挛扭曲、丑陋,直到冰冷。
副队长按住马尾姑娘的肩头:“好了,这种人渣,杀掉就是最好的结局,你为她的话继续难受,不值。”
“我已经给了你半分钟,另外几队人都挺进到上一层了,没有更多时间浪费了。老九,你手也伤了,先带小李离开,其他人继续行动。”
周围众人应了一声,离开这片售货区,正要就近赶到楼梯那里。
突然,最前方的几个人毫无征兆的倒飞过来,撞在天花板上、撞向后面的同伴。
楼梯口,刘惊堂手里拿着黑色的传呼机,神色莫名的低头看着。
他一直听着传呼机另一端,范不愁那里的动静,听到范家父子闯上天台,听到范敏之的叫嚣。
然后就是呼啸不绝的烈风和碰撞声,范不愁的拳法,随着汽笛声攀升到顶峰。
就在刚才,他踏入这一层楼的时候,随着一声巨响,彼端传呼机的粉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他随手打飞了几个鬼哭队员。
在上楼的过程中,刘惊堂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些枪战的场景,但之前一心赶上天台,对这些场面,他都是不闻不问,别人也根本瞧不清他的行踪。
可是现在……范不愁……多半死了吧?
刘惊堂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有些走神。
被他打伤了同伴的鬼哭队员,已经一起举枪。
枪声密如雨滴,子弹如同千百道错乱纷杂的闪光,把那片区域打的千疮百孔。
刘惊堂只横移了一步,就移出了整片区域,提前避开了这些弹雨。
今天这样的宴会场合,他穿的依旧是那身风衣,人在疾风之中,像溪水绕石般轻松的一转,已经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到鬼哭队员之间。
又是数名队员崩飞出去。
副队长膝盖往下一压,上半身往前一倾,在眼前同伴的身影崩飞出去的刹那,左手拇指按住了腰间刀鞘上的红色按钮。
这刀鞘,如同银白色的短棍,表面有着多层套装的几何图案,显然是由不同部件拼接而成,内部隐藏着许多电子元件。
电流连通、电磁感应,加速,磁化的金属刀身,弹射出鞘。
握刀的手施加力道的时机,天衣无缝,来自于刀鞘的弹射力量与机械臂的力量,彼此衔接,改变了这一刀直射的轨迹,也为这一刀再度加速。
神道无念流新篇,十二寸电磁拔刀术!
快到无影无踪的刀光一闪,停住。
刀身出鞘的声音这才传开,刀鞘口那处,冒出一股极淡的白烟。
副队长的脸上呈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这一刀,是学自新马港少年宫一个夸夸其谈的日本古流剑术老师,实际上是那个老师自己都没有练成的绝技。
到了他这里,自从练成之后,堪称无往而不利,甚至曾经把一枚飞弹切开,使其没有来得及爆炸。
可是今天这一刀,居然被眼前这个人用三根手指捏住了。
是刘惊堂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中指。
虽然手指上的仿生皮肤,都承受不住那时猝然的压力,崩开了多条裂纹,但接下这一刀的风衣男子,甚至依然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左手还抓着传呼机。
叮!!
刀身绷断,断刀从副队长的左肩穿透过去,刀上的冲击力,使他的整个身体,都向后一仰。
断裂的刀头,飞出了将近百米,在玻璃幕墙上穿透了过去。
钢化玻璃上留下的痕迹,只有刀尖穿透的那一小块缺损,而没有裂纹向四周扩散。
周围的鬼哭队员,不约而同的拽下了自己腰带上的蓄电炸弹,想要跟眼前这个人同归于尽。
好在他们的炸弹还没有来得及触发时,天花板上就颤抖了一下。
一道银光穿透天花板,画了个圈,厚实的混凝土和里面的粗钢筋就都被切割断裂,在天花板上,开了一个直径将近半米的大洞。
孔青云踩着这块混凝土,砸落下来,手上多了一把仅有大拇指粗细的三尺细剑。
“你们先下楼。”
故意变化的粗糙嗓音,带着让所有队员信服的熟悉感,即刻拉走伤员。
孔青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刘惊堂。
这个风衣男人兴致缺缺的寡淡模样之下,隐藏着一种即将摧崩的危险气势。
孔青云就是在楼上感受到了这种让他如芒在背的气势,才不惜选择打通楼层的方式,奔赴向下。
没有等到这一股队员都撤走,在这群人刚走出十几米的时候,刘惊堂的眼珠动了一下,孔青云就抢先出手。
那把细剑的剑光一抖,就从孔青云的手中,陡然舞成近百条光影,像是一条条跳跃在上下四面的银光,对着刘惊堂攒射过去。
他手里的这把剑,是真灵机械技术的副产品。
长久以来,各国的高端研究室,一直在研讨,如何让真灵电能达成在人体血肉以外的传导,北欧的一个学术沙龙,探讨出了名为“珠钢”的合成材料。
这种材料,虽然不能达成“让真灵电能在体外持续传输”的要求,但却具备极特异的性质,在真灵电能的刺激下,可以从柔软如蛛丝的状态,到坚固如金刚石的状态之间转变。
孔青云自从得到这种材料之后,就苦心研用。
极致的柔软和极致的坚固之间的转变,让他的剑路诡异莫测,真灵电能所到之处,切割一般的枪械和防弹汽车,都像是切豆腐那么轻松。
刘惊堂的神色也郑重了一些,双手并出,任凭左手中的传呼机,在剑光一掠之下,就被纵横切割成四份。
他的手臂和十指的运作配合,如同在夜下的玫瑰花瓣上,掸去露水那样灵动,双臂带残影的舞动,手指总是间不容发的弹开飞甩闪烁的细剑。
别说是剑,好像就连无形无质的风,流动到刘惊堂这里的时候,都会被他双手的运作,给截停。
以至于他面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圆形气墙,边缘处,好似还在浮动扩张。
百物借势,封溪断流!
孔青云的剑光,只能在上面溅开一圈圈微澜,但他好像等待已久,在这堵圆形气墙出现的时刻,身子猛然一转。
手里的细剑在这个旋转的过程里,达到了最坚固的状态。
他转身抖腕的场景,好像羚羊回首,天马扬蹄,剑术在最刚猛的状态下,爆裂的点刺出去。
剑身几乎快到无法被看见,只有剑尖的光芒,如同金刚石铸就的雨滴,密密麻麻的打在气墙之上。
百物借势,摧山溪雨!
这一式剑术,跟刘惊堂的拳法,竟然有一种相生相克的意思。
刘惊堂神色遽变,面前的气墙哗然破碎,钻石雨滴一样的剑光,直往他脸上射来。
寒意已经浸透到眉心中间的那一点。
嘭!!!!
孔青云倒飞出去,残存的一排货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他撞倒,砰砰砰砰的撞击砸落声音,延伸到远处。
他一翻身,半坐在货架之上,以剑撑地,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抬起头来,难以理解的呢喃道:“那是什么?”
在他的视野中,刘惊堂身上有细微的电光,覆盖着,闪烁着,身外扭动无色如鬼神般的气焰。
“第二种势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刘惊堂眼皮开合了一下,居然回答了他的话。
没错,从来没有人说过,百物借势,只能有一种势。
但是真灵机械技术出现到今天,才不过四十多年,全世界六十亿人里,能摸到“势”之存在的都不多,能了解“势”的就更少了。
以至于,孔青云都没有想过,第二种势,要怎么去寻求,怎样来获取?
但,在这样的刘惊堂面前,刚才的那一剑,又到底有什么值得他面上变色的?
不是威力,而是来历。
“虽然剑法里混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根底,还是戴氏形意拳馆的东西,老馆主戴天流独创的马形剑术。”
刘惊堂声音低沉,缓步逼近,脚下每一步踏过的地方,瓷砖都无声的熏裂开来。
“你是哪个师弟?”
“师弟?”
孔青云嘲讽的笑道,“你个违背了老馆主遗愿的叛徒,也配这么叫我吗?”
刘惊堂眼尾震动了一下,晖然如怒:“不愿意说吗?没关系,等我摘下你的口罩,就很清晰了。”
孔青云大笑了两声,嘲讽之意不改。
刘惊堂正要出手,那玻璃幕墙之外,有一道恢弘的影子,直坠落下来。
关洛阳踩着飞弹投射器,从三百米高空直降至此,纵身一跃,撞破玻璃幕墙,闯进商场。
三四米高的大块玻璃,全部碎裂,随着狂风奔腾而动。
关洛阳两步就越过这近百米的距离,一掌将刘惊堂轰退开来。
“哈哈哈哈,上次没能直接开打,太不爽了,正愁到哪里去找你呢,就感受到你的气势了。”
关洛阳立身在孔青云前方,招了招手。
“来来来,打死了你,今天这一场的局势,才算踩稳了。”
瓷砖上两条橡胶摩擦的轨迹,冒着青烟,延伸出去十几米,从关洛阳身前一步,直到刘惊堂的鞋底下。
“是你啊,你既然下来了,看来范家父子,是真的死了。”
刘惊堂话音未绝。
关洛阳已经出招。
第88章 弃善从恶易如崩
刘惊堂是个很有才能的人。
他在很小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就这样告诉他,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也是个幸运的人。
那个时候,新马港这片地方,名气最大的武馆,就属戴天流的戴氏形意拳馆,刘惊堂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拳馆里的顶门大弟子。
有些分明年纪比他大的,也要称他作师兄,对他的拳法服气。
不过要是让十八岁的他,说自己最幸运的一件事,他一定会回答。
最幸运是,在这一年遇到了自己最爱的人,她叫范空流,空灵静美的空,曲水流觞的流。
“就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我爸爸破产了。妈妈被上门讨债的人推搡,在空荡荡的物流仓库里面,生下了我。”
“我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但也许……哈,不是什么太、深奥的寓意吧。”
那是在公园的喷水池旁边的长椅上,唇无血色的白裙少女,对自己新认识不久的朋友——刘惊堂作出的解释。
范空流是学画画的艺术生,她的身体并不好,胆子也不大,但她很喜欢夸人,夸各种事。
公园的花圃下,她在他身边,对一只流浪猫说:“你好可爱啊。”
吵闹的街道上,她在糖画摊前,对摊主说:“老婆婆好厉害。”
新年的烟火下,她在河边的草坪上,帮被水草困住的小纸船解围:“它一定飘了很久吧。”
昏暗的小巷里,她对刘惊堂说:“你真是英雄!”
刘惊堂买下的房子里,她对刘惊堂说:“我很喜欢……你,为什么特别邀请我来这里?”
后来某一天的夜里,她又哭着对刘惊堂说:“我害怕……”
范空流害怕她的父亲,害怕范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