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13号 第481章

作者:纯洁滴小龙

  “算是一种果酒,但酿酒时,里面会有专门的鱼生活在里面,这种酒,别的地方喝不到。”

  “没喝出来像酒。”

  “因为度数可以选,我选的是低度。”

  “哦,原来是这样。”

  老板上菜很快,和卡伦上次和劳雷他们一起吃的那顿不同,这里不是用大盘装盛,每道菜都很精致,尽可能地将食物的本味烹调了出来。

  “这里的菜应该很符合你的口味。”

  “是的。”卡伦又抿了一口果酒,“虽然平时也喜欢一些重口味的,但也仅仅是偶尔换换口味。”

  “你在维恩是怎么吃饭的?”

  “一般在外面吃,工作比较忙,吃饭这方面,只能将就。”

  奥菲莉娅笑笑,没说话。

  卡伦很快就吃饱了,但奥菲莉娅似乎才刚刚开始。

  她吃东西并不是狼吞虎咽,可吃起来就基本不会停,很有节奏感地将食物剥离去壳去刺再送入口中咀嚼,不仓促,但也不慢。

  卡伦又要了一扎这个果酒,想着等回去时,最好能带走一箱,也不知道秩序神教的传送法阵会不会收超重行李费。

  这时,店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上穿的是轮回神教的神袍,他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角落处的卡伦,确切地说,是看见了卡伦身上的秩序神袍。

  男子坐了下来,女服务生马上跑到他面前坐下,两个人很是愉快地交流起来,应该早就认识,而且看服务员的肢体动作,明显对这个男人有意思。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店里就这点人,所以交流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姑娘向男子打探外面的趣事,男子则不停地对她讲述着,二人言谈之间,透露着一股子以后我们两个人将要一起如何如何的意思。

  看样子,这是打算离开时,把人家姑娘一起带走了。

  这家伙的进度,可真快。

  卡伦扭头看见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擦拭着杯子,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不一会儿,姑娘走进了里屋,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然后很高兴地和轮回神教的那个男子一起走出了饭馆,应该是去约会了。

  自始至终,男子都没有对老板说过一句话,哪怕当着他的面牵走了他的女儿。

  卡伦拿起扎瓶走到柜台前,道:“老板,再满上,帮我封口,我要带回去让我朋友品尝。”

  “哦,好的。”

  老板露出笑容,帮卡伦打好了果酒,再很细致地帮卡伦封好了瓶口,还问道:

  “需要带杯子么?”

  “不用。”

  “好了,您拿好,看来,您真的很喜欢喝这个。”

  “是的,很好喝。”

  “我的莱玛也很喜欢喝这个,但她以后怕是很难喝到了。”

  “那位是你的女儿么?”

  “是的,她是我的女儿,她和神教的贵人谈起了恋爱,那位贵人想要将她一起带走,她很高兴,我……我也很高兴,希望她能幸福。”

  老板的语气里,有很深的不舍。

  但对于这座岛的居民尤其是对年轻人而言,物质条件反而是其次的,老板家的生活在岛上不算富翁,但肯定算可以,但年轻人嘛,对爱情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往往能够让他们不惜一切,如果有机会,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双翅膀飞出去。

  在这一点上,卡伦本人都不例外,否则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待在家里的丧仪社呢?

  “祝她幸福。”

  “谢谢您,不过我会给她准备好购买返程船票的钱币,我这里还有一些点券积蓄,到时候会一并让她带上。其实,我心里很不舍得她离开我,但我没办法去阻挠她,你能理解么?”

  “能理解。”

  这时,奥菲莉娅也吃完了,她拿出几枚金币,放在了桌上,站起身,看了卡伦一眼,向外走去。

  卡伦跟着一起走了出去,奥菲莉娅站在门口台阶上等着他,两个人走向回去的路。

  “这里每天都这么热闹么?”卡伦问道。

  “不是,因为前几天发生了那件事,很多人都吓坏了,所以这几天消费的地方就格外热闹,大家都舍得花钱了。”

  “哦,这样啊。”

  来到酒店侧门门口时,一辆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奥菲莉娅。

  卡伦站在原地,等奥菲莉娅上车。

  奥菲莉娅没急着上车,而是转身,微侧着头,看着卡伦。

  良久,

  奥菲莉娅笑了。

  卡伦有些莫名其妙。

  “你冷不冷?”

  这是今天奥菲莉娅第二次问自己一样的问题。

  “不冷。”

  “我还不想回去,陪我再坐一会儿。”

  “天色很晚了。”

  奥菲莉娅举起了拳头,在卡伦面前晃了晃,问道:

  “去不去?”

  卡伦没说话。

  奥菲莉娅转身,向另一侧没有路的地方走去,那里是山中的树林。

  卡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奥菲莉娅走在前面,卡伦跟在后面,走进去很深后,奥菲莉娅在一块石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卡伦也坐了下来,将带出来的果酒放在了脚下。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二人并没有说话,奥菲莉娅只是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并不圆满的暗月,卡伦则看着脚下的树叶。

  “你冷不冷?”

  “神袍有保持体温的功能。”

  卡伦有些疑惑,这是见面后她第三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奥菲莉娅身子前倾,手撑着自己的侧脸,看着卡伦。

  卡伦开口道:“你今天,有些奇怪。”

  “嗯,你终于感觉出来了么。”

  “是因为最近岛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么?”

  奥菲莉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仅是岛上的事情,而是莪和你之间,别的女孩子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一次的事情,我和你之间好像隔天就能碰到一次。”

  “可能,只是巧合?”

  “正常情况来讲,应该叫命运的安排才对,你故意没说这个词,我发现你和我在一起时,总是这样,像是对战切磋时,你一直在故意留力。

  我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能告诉我,你一直这样的原因么?”

  卡伦抿了抿嘴唇,客观原因是这一系列的巧合里面都有一个叫做“尼奥”的人在背后推动,偏偏牵扯到的秘密无法说出来。

  但任何事情,除了客观以外,必然还带着主观因素。

  见卡伦沉默了,奥菲莉娅继续问道:“我的父亲有很多个女人,他还有很多个私生子,我并未对此感到生气,可能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你不一样,你有未婚妻,所以你一直有原则,对么?”

  “不仅是这样。”

  “哦,不仅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奥菲莉娅问道。

  卡伦决定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因为当有一个异性对你表达好感时,你心里总会有种开心和享受的感觉,抱歉,这无法避免。”

  “是因为这个?”

  “嗯。”

  “所以,你心里还是对我有那么一种好感的,对吧?”

  卡伦很坦诚道:“对,有的。”

  “好的,我明白了。既要坚持原则,又享受我喜欢你的感觉。”奥菲莉娅将双手伸向前方,道:“这和烤火一样,喜欢烘烤带来的温暖,却又不会也不敢将手真的探入烧烤堆之中,因为知道那会烧伤自己。我这个比喻怎么样?”

  “很贴切。”

  奥菲莉娅再次举起了拳头,放在了卡伦面前,晃了晃:“我刚刚吃饱了,现在力气很充足。”

  “你是打算做什么?”

  “什么也不打算做,嗯……”奥菲莉娅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我很喜欢先祖贝尔纳的故事以及他留下的诗歌和文章,从小就很喜欢,暗月岛几乎每个原住民,都是听着先祖贝尔纳的故事长大的。”

  “我知道。”

  “先祖贝尔纳在我们眼里,就是洁白无瑕的,他的人生,他的感情,都是这样。”

  “嗯。”

  “但因为菲利亚斯先生的事,我看见了先祖的另一面,另外,我最近花时间看完了菲利亚斯先生和先祖贝尔纳的日记。

  先祖的形象,在我这里发生了变化,从天上,落到了地上,还染上了不少尘土。

  在你这次来岛之前,我曾尝试把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代入到先祖和颇尔小姐之间的关系,都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我觉得我们之间,仿佛那场爱情故事的翻版。”

  “然后呢?”

  “然后在先祖的形象在我这里不再那么完美时,我再回头看先祖写下的和颇尔小姐之间的爱情故事,我感觉到了一种……一种违和感。

  像是有一条线,横亘在一个个爱情故事之间,它们,好像都被撕裂了。

  你知道么,我甚至开始怀疑……怀疑颇尔小姐和先祖之间,到底,到底有没有……”

  奥菲莉娅咬住自己的嘴唇,又松开:

  “我一直代入的是先祖贝尔纳,也一直把你代入颇尔小姐,然后,就是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我昨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我脑子里回荡着先祖的爱情故事,我尝试将那条让我觉得违和的线拆开;

  最终,我感觉,感觉……呵。

  我感觉我真的和先祖很像,我看懂了他,每个故事中,都是前一半是真的场景发展,后一半,是臆想出来的美好。”

  卡伦愣住了,他没想到奥菲莉娅最后忽然说出来的是这句话。

  “唉……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较真了,因为它或许不是记录的事情,只是描绘着爱情,对么?”

  奥菲莉娅特意看向卡伦,似乎想从卡伦这里得到答案,她重复问道:

  “对么?”

  卡伦的手心在此时微微出汗,因为他听懂了奥菲莉娅话语里的意思,她似乎穿透了迷雾,“看懂”了贝尔纳为自己编织的爱情谎言。

  但现在问题是,如果贝尔纳和颇尔小姐之间的故事是谎言,那自己的身份定义,又是什么呢?

  如果贝尔纳和颇尔两个人没有走在一起,自己这个颇尔的后代,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再深入一点,暗月之刃……没有血统依托的话,你是用什么方法使用出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继续扩散一点,艾伦庄园里的颇尔小姐墓碑,以及墓碑下面的那一行感人的字,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甚至可以引申到岛上近期发生的一连串的事,都可以以此为依托,进行阴谋论的推演。

  卡伦手掌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心道:干,队长,你把我玩脱了……

  因为真的喜欢卡伦,所以才能让自己真的代入到先祖贝尔纳,才能“看懂”先祖贝尔纳留下来的那一长串的爱情故事……

  可也因此,她看见了一个秘密,或者叫,一个真相。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破口,那所有的伪装,都会因为这个破口而被完全撬开。

  而卡伦的面具,似乎总在真正亲近自己的人面前,失去伪装效果。

  “我不知道。”

  最终,卡伦给出了这个回应,颇有一种“随便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