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自我安慰着破了戒,又暗念了几声‘下回一定’,便满脑子尽是些软玉温香的。
恰在这时,香菱自外面进来对玉钏儿道:“你姐姐过来了,如今正在外面廊下候着呢。”
玉钏儿这才舍了焦顺,匆匆迎到了外面。
出门就见金钏儿容颜憔悴在廊下来回踱步,一副魂不守舍的架势。
玉钏儿一时就急了,忙扯着姐姐追问:“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里?”
金钏儿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瞪着美目道:“浑说什么,家里好着呢!是袭人求我过来的——近日宝二爷不是又癔症了么,如今虽好些了,可还时不时冒出些胡话。”
“偏明儿是破土动工的大日子,东西两府的哥儿们都要到场,袭人因怕宝二爷在老爷面前闹出不是,所以就想着托请焦大爷帮着看顾一二。”
玉钏儿这才松了口气,又问:“是只托了我们爷一家,还是几位爷都有?”
“琏二爷、珍大爷那边儿,也都托两位奶奶帮着传了话,偏你们院里没个正经女主人,可不就只能是我来么。”
“那我一会儿回了大爷就是。”
玉钏儿听说是都有托请,这才点头应了。
又见姐姐怏怏的,显然是在担心贾宝玉的病情,便忍不住撇嘴道:“自我进到这府里,宝二爷发病没有十回怕也有八回了,要依着我的,姐姐合该换个人惦记才是——不然就算趁了意,怕他这身子骨也未必能长久。”
“呸呸呸!”
金钏儿连啐了几口,恼道:“你平白无故的咒他作甚?仔细要被人听见了,太太扒了你的皮!”
“我如今是焦家的人,凭什么让太太处置?”
玉钏儿却并未被她唬住,挺着愈发饱满的恩物,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姐姐只图他的家世相貌,却不知男人必要像我们大爷这般,生就一团龙马精神才是正理,若整日里病歪歪的,还能有什么意趣可言?”
金钏儿对她这说法,心下是一百个不认同。
再加上本就对宝玉的病情牵肠挂肚的,就更是听不得这个了。
她一时也顾不得是在焦家,反唇相讥道:“是是是,只你们大爷是好的,宝二爷的身世品貌皆不足论,便把那人人夸赞的才情天分加起来,也抵不过你们大爷一身的蛮力气,这总成了吧?”
“你!”
玉钏儿又何尝容得别人贬低焦顺?
当下也恼了,恨声道:“我不过是替姐姐着想,姐姐却怎么就急了?罢罢罢,既然觉着我们大爷是个莽撞人,那也用不着他去看顾你的宝二爷了!”
“你这丫头!这是正事儿,你怎么能混为一谈?!”
“怎么就混为一谈了?明明是姐姐先……”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竟就在廊下争执起来了。
里面焦顺听的这嗓门一声比一声大,不由皱眉挑帘子出来,呵斥道:“这亲姐儿俩吵吵起来像个什么样子?玉钏儿,还不快给你姐姐赔个不是!”
玉钏儿不满嘟着嘴,却终究顾忌着姐妹的情分,冲着姐姐福了一福,毫无诚意的丢下句‘姐姐莫要生气’,就甩脸子回了屋里。
金钏儿也赌气要走。
不过想起这回的来意,还是强笑道:“焦大爷,我们宝二爷近来犯了癔症,时常说些胡话,烦请您明儿看顾着些,切莫让他在老爷面前出了差池。”
“就只这一桩事?”
焦顺奇道:“那你们方才怎么就吵起来了?”
金钏却儿只推说是为了家中琐事,然后微微一福便告辞而去。
焦顺目送她出了院门,正想回屋问一问玉钏儿。
堂屋里胡婆婆却扬声招呼,说是怕买来的饭菜凉了,让焦顺赶紧趁热用些。
焦顺只得暂且作罢,又盘算着晚上卖卖力气,也好捣出些真话来。
第一百四十章 破土祭神日、洞中观正丁
因不让点灯,这日自然睡得极早。
第二天还只是蒙蒙亮,香菱便摸着黑起了身,先推醒了玉钏儿,又催着焦顺起床晨练。
焦顺打着哈欠把一条粗壮的胳膊伸到外面,登时就觉着寒意刺骨,忙又缩了回去,含含糊糊的抱怨着:“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让起火,当真要冻死老子了。”
说着,便顺势把玉钏儿圈回了怀里,慵懒的道:“今儿是特例,晨练就先免了。”
玉钏儿听了这话,忙又把刚披上的外裳褪下,胡乱团了放在枕边。
若换成旁人,这时多半也就放弃了,偏香菱是个较真儿的,嘟着小脸道:“爷既立誓要强健体魄,又怎好轻易破例?况朱子曾曰‘一寸光阴不可轻’,若不……”
“就你酸词儿多!”
玉钏儿自焦顺怀里抬起头来,讥笑道:“你才看过几本书,倒在大爷面前拽起文来了!”
香菱慌忙解释:“我、我没有,我只是想……”
“行了。”
焦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伸着懒腰道:“香菱说的是正经道理,这回实是我懈怠了。”
说着,一面撩了被子坐到床头,一面又打趣道:“不过昨儿晚上破例时,却怎么不见你拦着?”
香菱登时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玉钏儿待要落井下石,却又被焦顺催促道:“太太今儿多半也起的早,你赶紧收拾收拾过去伺候着吧。”
她便不敢再耽搁,忙披衣起来,先和香菱伺候着焦顺穿戴整齐,又独留香菱伺候焦顺洗漱,自个去了堂屋侍奉。
焦顺洗漱得了,一面活络筋骨舒展四肢,一面命香菱在地上铺了毡毯,又取出自制的器具,折腾了约有三刻钟。
直练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这才去到堂屋用饭。
这边儿刚吃了两口,外面刘长有就已经到了,焦顺只得胡乱捡些顶饿扛饥的胡乱垫补了,匆匆转到东厢厅里接见。
没寒暄几句,刘长有正待把礼物呈上,不想贾琏又差人来请,说是让焦顺过去参与破土动工的祭神仪式。
焦顺便又领着刘长有到了后园,将他引见给府内众人。
一番寒暄已毕,眼见到了辰时【早上七点】,随着赖大一声‘吉时已到’,园内登时鼓瑟齐鸣。
贾政打头先自正东挖了几锹土,然后是贾珍向南、贾琏寻西、宝玉向北,各取了半篓泥土,亲自提到正中祭神的所在,归拢出一个小小祭台。
赖升、林之孝在祭台前布好供桌。
最后是贾赦捧出三支儿臂粗细,四尺【约1米3】来长的明黄檀香,插在那祭台上点燃了。
府里有些位份的爷们——连同焦顺在内,都毕恭毕敬的在祭台前行了礼数。
赖大随即又一声令下,九千九百九十九响的鞭炮同时点起了三十六挂,登时炸了一地的红碎。
紧接着后门洞开,几十辆大车流水似的往里送东西。
又有一二百力工,分聚在几处最显眼的亭台楼阁处,或用撞木、或用绳索,不多时就见忽喇喇大厦倾,残垣断壁卷起漫天烟尘,连日头都遮的昏昏惨惨。
……
却说这日一早。
梨香院内外也套了二十几辆大车,却是薛姨妈一家正在乔迁。
盖因这梨香院即将被扩进大观园内,等过几日拆掉隔墙,这院子就要被四脖子汗流的苦力给包圆了,届时自然不好再住人,尤其是住薛姨妈这样的寡居之人。
这么大的事情,暂时掌家的李纨自要来支应着。
又因尤氏先前打了埋伏,便也拉了她来梨香院作陪。
因听后园里鞭炮齐鸣,薛姨妈便歉意道:“这破土祭神的大日子,偏我还要凑热闹,劳你们分心……”
“姨妈说的哪里话。”
李纨忙道:“分明是我们府上太过急切,连腾挪的日子都没容下,这才将事情赶到了一处——我来时禀了老太太,老太太还专程托我给姨妈赔个不是,让您别怪我们府里失了礼数。”
眼见她二人还要客套,尤氏掩嘴笑道:“都是一家人,却怎么说起了两家话?”
众人都笑。
尤氏又故作好奇道:“却不知这破土祭神是个什么章程,你们有谁曾亲眼瞧过?听隔壁如此热闹,我倒好奇的紧。”
“这……”
薛姨妈和李纨面面相觑,随即都摇头道:“错非是小家小户的,实在避不开,否则这些场面咱们妇人怎能得见?”
尤氏便提议道:“我方才瞧院外有一小山,正挨着那后园的隔墙,不如去登高远望开开眼界如何?”
她这些日子昼思夜想的,几乎都已经入了魔。
原想着趁着破土祭神兵荒马乱的,在这西府里与焦顺私相授受一番。
不曾想却被李纨拉到了梨香院里,如今既没机会兜搭,便想着能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这……”
李纨面露难色,薛姨妈则笑道:“我这身子,只怕受不得风——你们要是想看,就让下面人拾掇拾掇,让宝钗陪着你们去吧。”
李纨也忙道:“那我也不去了,在这里陪着姨妈就是。”
尤氏却仍是执意要去瞧个‘稀罕’,宝钗也只得陪着。
二人前呼后拥的出了梨香院,早有粗使婆子把那山顶凉亭扫的纤尘不染,又摆了春凳、脚炉,并一桌子干果蜜饯。
到了山顶,尤氏极目远眺,便见院内各处人潮涌动,熙熙攘攘中却有两处最为显眼。
一处是园内某座假山上,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宝玉等人,都在山顶作壁上观指指点点。
一处是居中的祭坛前,焦顺独自摆开大案,左首是刘长有、山子野,右首是赖大、赖升、林之孝,下面管事小厮走马灯似的上前禀事。
尤氏不由嘀咕道:“说是监工,却怎么一应事情都委了他来?”
薛宝钗笑道:“嫂子岂不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道理?”
若换做以前,尤氏说不定也会认同她这番言语。
但现下既起了外心,她看问题自然也就换了角度,暗道这府里的老少哪个是费了心的?一个个不过是些甩手掌柜罢了!
恰在这时,不远处一个暖阁忽喇喇就垮了。
无数烟尘卷起丈许高,竟就劈头盖脸的朝这边儿来了!
“快、快带姑娘和奶奶避一避!”
莺儿惊呼一声,当先护着宝钗就往山下跑。
旁边尤氏、银蝶也只晚了一步。
等四人慌不迭的下了山,那烟尘却已经到了近前,再想逃回梨香院肯定是来不及了。
眼见就要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就听一个仆妇嚷道:“这后面有个山洞,奶奶和姑娘赶紧进去躲一躲!”
尤氏和宝钗如蒙大赦,这才忙又转到了山洞之内。
这山洞不大,却出奇的干净整洁,竟似是曾被谁好生打理过似的。
薛宝钗环视了一圈,忽见那山壁上似是刻着什么,下意识凑过去细瞧,却是‘正丁’二字,不由奇道:“这却是个什么典故?”
尤氏也上前打量,却与她一样不得要领。
最后还是银蝶一语道破:“我看却不是什么正丁,而是第二个正字写了一半。”
薛宝钗受她启发,顿时恍然道:“是了,我听说有人惯用‘正’字计数,这莫不是‘七’的意思,却不知记的是什么?又是谁在这荒僻所在计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乱猜测,或荒诞或离奇的,也不过图个笑闹罢了。
内中唯有莺儿触景生情,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她先前不知这假山背后还有个山洞,如今再回想起来,去年香菱莫不是在这洞里瞧见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赠扇骨二戏平儿
这一上午,当真是忙的焦头烂额。
虽然先前府里就做了规划,可各处大事小情还是接连不断,且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前后首尾竟是毫无关联。
也亏得焦顺前世里,早就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碎片化的工作方式,一面会同刘长有几个,言简意赅的处置着;一面竟还抽空勾勾画画,总了个表格框架出来。
趁着午休的时候,焦顺又特意唤过刘长有,把那表格递给了他。
“劳刘所丞抽空填一填,再看看可还有什么疏漏。”
表格这种东西自是早就已经有了,但焦顺仿照后世弄出来的东西,却更为详实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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