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刘长有这回是真的恼了,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喝骂两句,却被焦顺拦下,笑道:“所以才要继续改进,争取摊薄成本——只要能降到一定程度,朝廷再和西夷商量个补贴方案,自然也就能普惠民间了。”
“补贴方案?”
“就是由朝廷和西夷掏银子,低价将这油灯卖给贫民百姓——当然了,这银子最好是全部都由西夷来出,毕竟他们之前毁了咱们的水师,杀了咱们军民,如今战败求和又想卖东西给咱们,总要先掏银子赔偿咱们的损失吧?”
赵九斤这才释然,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就应该让那些洋鬼子出这笔银子!最好是咱们杂工所来造,先高价卖给他们,再让他们便宜卖给百姓!”
“这怎么成!”
焦顺把眼一瞪:“钱虽是他们出,这给百姓送实惠的好事儿,还是要朝廷出面来做。”
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申时【下午三点】。
焦顺驱车离开衙门,却没急着回家,而是先沿街买了些新鲜的糕点、小吃。
临近正月十五,这街面上明显热闹起来,虽是大雪纷飞,两侧廊下依旧支着不少摊子,其中尤以各色小吃居多。
可惜穿了一身的官袍,否则焦顺还真想寻个中意的摊子,就着微甜的果酒欣赏一下这雪中街景。
如今么……
就只能打包带回家,左拥右抱口口相传了。
却说焦顺坐在车上,正捻了个蜜枣糯米团子想要尝尝鲜,不想马车却突然来了个急停,那团子便蹦蹦跳跳的滚到了车外。
“怎么了?”
焦顺挑帘子向外一瞧,却原来是倪二拦在了前面。
“焦大爷。”
那倪二踩着雪略有些狼狈的凑到近前,隔着车窗躬身禀报:“小人刚得着消息,那张华这几日又在坊间输了不少,欠下一屁股烂账,还请您多多留意,莫让这不知死的小人坏了大事!”
啧~
焦顺原本在衙门里积攒的好心情,登时化作了乌有。
那张诚他用的十分顺手,尤其是官场那些迎来送往的潜规则上,给了焦顺不小的帮助,若为了儿子的事辞掉他,短时间再想找人顶上来,却怕没那么容易——贾芸虽说是个聪慧的,但毕竟年轻识浅,一二年内指望他挑大梁绝无可能。
可若不辞,那张华真要被讨债的逼急了,他这做父亲的难道还能袖手旁观?
届时说不得就要生出些歪心思来……
左右为难了半晌,也只能一面寻找能顶替他的人,一面嘱托贾芸将这父子两个盯紧些——自己花钱请贾芸来,不就是为的这个么?
与此同时。
绣橘也依约到了焦家。
因香菱被莺儿喊去帮着打络子,这回出面接待的自然便成了玉钏儿。
绣橘与她不算熟悉,故此便谨言慎行以对。
但即便如此,玉钏儿也已经品出了些眉目。
毕竟都是在一处厮混,虽说焦顺每次吩咐香菱时,都刻意避开了他,却又如何能完全隔绝掉蛛丝马迹?
何况近来双方往来的,也过于频密了些。
对于迎春极有可能成为自家主母一事,玉钏儿心下是七分喜三分愁,喜的是迎春木讷胆怯,必然不是个强势的女主人。
愁的却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司棋在荣国府一众大丫鬟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招惹,连素来牙尖嘴利的晴雯都曾吃过她的亏,就更别说旁人了。
若正面较量,只怕把两个玉钏儿绑在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
好在还有‘先入为主’的优势在,自己整日和大爷如胶似漆耳鬓厮磨,难道还抵不过她一个后来的?
硬给自己打了针强心剂,将那三分愁减到了一分,玉钏儿正待抖擞精神和绣橘拉拉关系,不想外面脚步声起,紧接着焦顺就挑帘子走了进来。
“咦?”
看到绣橘在座,焦顺一面抬手去解颈间的丝绦,一面问道:“绣橘姑娘这时候,过来莫不是有什么要嘱咐的?”
说着,他自顾自脱了大氅甩给玉钏儿:“去,拿到里间烤一烤。”
玉钏儿知道大爷这是刻意支开自己,绷着脸将小嘴一扁,却还是乖乖抱着大氅,挂到了里间的暖气架前。
她这一走,绣橘立刻鲜活起来。
笑着迎上前道:“姑爷的好意,我们二小姐已经知道了,可姑娘家脸皮薄,死活不肯张嘴儿,司棋姐姐和我只好越俎代庖,拟了这张单子出来。”
说着,将个纸条双手奉上。
因也是熟惯了的,焦顺自是老实不客气的,捏着她的小手研究了起来。
绣橘面皮微红,却也并不挣扎,强装成没事人似的继续道:“这次搬回来,大太太非但没有添置行装,还明里暗里克扣了些,不然也不用麻烦姑爷帮衬。”
说话间,焦顺那爪子便顺杆爬到了胸前。
绣橘忙抽身退步,掩了心口羞道:“姑爷且放尊重些。”
焦顺嘿笑着收回了禄山之爪,暗道这手感倒也不能说是差,只是比起司棋来就……
这时忽见绣橘又捧出五十两银子来,焦顺不由奇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绣橘正色道:“虽说这银子本就是姑爷赏下的,再拿过来显得有些矫情,但司棋姐姐说了,总不能让您三番五次的往外拿钱,我们反倒把这银子藏着掖着吧?”
司棋除了脾气火爆些,做事倒是极底细的。
焦顺也没推让,直接收了那银子,顺口问道:“你那司棋姐姐总是托你传话,却怎么从不登门见我?”
“嘻嘻~”
绣橘掩嘴一笑,促狭道:“也亏得是我来,若换了司棋姐姐,似方才姑爷那般毛手毛脚的,怕是早撕吧起来了!”
“她敢!”
焦顺拿腔作势的一瞪眼:“你明儿让她来,看我怎么驯服她!”
第一百七十一章 焦爵爷飘忽的道德底线
却说送走绣橘之后,焦顺便吩咐玉钏儿去了王夫人院里,探问贾政在不在家,又是否有暇见客。
那陈永鹏毕竟是齐国府嫡出,若刨宫里的贤德妃不算,论身份与贾政也是相差仿佛,今儿焦顺虽拿住他的话柄,兵不血刃的迫退了他,但日后如何却怕还不好分说。
故此有必要借助一下‘存周公’的影响力,以免这厮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玉钏儿领了差遣,遂选了几件焦顺新买的糕点,又拿了从工部买来的鎏金琅珐鼻烟壶,风风火火的赶至王夫人处。
进门先让小丫鬟去知会姐姐,她自己轻车熟路进了倒座下处,将那糕点挨个在床上铺散开,拿腔作势的说是自家大爷刚买的,个个软软糯糯的,若摞在一起怕给压坏了。
她正拿那几盒点心,在几个小丫鬟面前拼‘花样’,金钏儿也自堂屋赶了过来,见那架势就知道她是在显摆——糕点倒还罢了,主要是显摆在焦家所受的宠爱。
毕竟当初这院里有不少人认为,玉钏儿被送去焦家与流放发配差不多。
所以玉钏儿在那边儿得势之后,一有机会就跑来炫耀。
金钏儿自然要给妹妹长脸撑腰,于是笑着上前道:“你来便来了,怎么又带了这么些东西。”
“大爷买的太多了,我瞧着也吃不完,就做主拿了些来。”玉钏儿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姐姐喜欢吃就克化些,若不喜欢,只赏给妹妹们就是了。”
说着,又托出那底部烤蓝、中间鎏金、顶部天青的琅珐鼻烟壶,郑重其事的送到姐姐面前:“上回娘去我那儿,说起咱爹的鼻子总不见通畅,我们大爷先是帮着买了些上好的鼻烟儿,又在工部匠造处买了这东西回来。”
“呦~”
金川儿见了,也不禁惊道:“这可不便宜吧?”
说着伸手欲接,不想玉钏儿却往后缩了缩,继续显摆道:“感情!外面精巧就不说了,里面还藏着机关,说是什么簧片——这也就是大爷在工部为官,外面想买都没处淘换去!”
连着吹嘘了一通,这才将东西递给了金钏儿。
不过金钏儿这时却没了兴致,她不反对妹妹在人前炫耀,可当这‘人’里面包括她自己的时候,却难免生出些不快与醋意来。
虽说宝玉也是个轻财货的,时常拿好东西赏赐下面人。
但似这般留心,专程从外面踅摸需用的物件,却不是等闲女子能获得的殊荣。
至少金钏儿就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
心不在焉的翻看了几眼那鼻烟壶,她淡笑着道:“果然是好东西——可你不送家里去,偏拿到我这儿做什么?”
“妈妈总来这边儿,到时候姐姐让她捎回去就是了,我们大爷那边儿离不得我,哪好就直接送到家里去?”
“那你这会儿……”
“是我们大爷让问问,看政老爷在没在家,有没有空待客。”
见妹妹终于说起了正事儿,金钏儿忙拉着她到了外面廊下,悄声道:“在家是在家,只是却没在后宅,又跟那赵姨娘搬去了外书房。”
“这回又怎得了?”
玉钏儿奇道:“先前老爷太太不是才刚和好么?”
“还不是因为王家大爷的事儿!”
金钏儿叹气道:“当初他借了咱们家的银子,年前好说歹说才还了一半,不想这正月里赌钱输急了眼,又跑到轮胎铺子里逼着账上拿银子,明抢也似的卷了大几千两——老爷不好说什么,却迁怒到太太头上,一赌气又搬回了外书房。”
“还有这等事?”
玉钏儿掩嘴惊呼:“这不成强盗了吗?我记得前几年不是都夸那王公子人才了得,怎么就……”
“呸~!什么人才,当初不过是舅老爷拘束的严,没显出他的本性罢了。”
金钏儿对这王衙内一百个瞧不上,连抖了他几桩荒唐事儿。
玉钏儿却对此没甚兴趣,耐着性子听她抱怨完,就想要回去复命。
“你急什么!”
金钏儿一把扯住了她,硬是拖到了西厢房里,看看左右无人,从箱子底下翻出个小包袱,塞给玉钏儿道:“拿回去改改,瞧你们家大爷好不好这一口。”
“这是什么?”
玉钏儿好奇的扒开一瞧,却见里面裹着几件半透的真丝睡裙,虽未曾展露全貌,但也能看出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她当下略微涨红了双颊,啐道:“姐姐哪来的这种东西?忒也羞人……”
“哪是我的!是薛家姨太太送给太太的,先前太太和老爷和好,凭的就是这几件宝贝——昨儿因大吵了一架,太太赌气让我都拿去烧掉,我寻思怪可惜的,倒不如你拿回去改一改,穿给你们家大爷瞧瞧。”
“这贴身穿过的物件……”
玉钏儿一面撇嘴露出些嫌弃之色,一面却又紧攥着不肯撒手,拿腔拿调的道:“罢了,我回去好生洗一洗吧。”
说着,便告辞离开。
金钏儿忙追上去,叮咛她这事儿切不可外传,不然自己只怕就要吃挂落了。
玉钏儿道了声‘我理会的’,就抱着那包袱匆匆回了焦家。
一路无话。
却说焦顺听说贾政又搬去了外书房,便不由想起了前两次的遭遇。
虽说难免也有些心痒,可贾政也算是待他不薄,总不好三番五次的与赵姨娘私相授受。
故此就想着趁早把事情了了,免得到了晚上徒增尴尬。
他重新披上大氅,正要出门,不想却被玉钏儿拦了下来,媚眼如丝的道:“大爷晚上早些回来,我给您个惊喜……嘻嘻。”
说着,拧腰晃臀的去了。
却原来她半路上想到,今儿是自己的正日子,若错过今儿只怕要等到五日后——中间有个‘双’日子——才轮到自己独宠,又想着这衣裳指定是清洗过的,于是就等不及想要献宝。
焦顺虽不明所以,但听她言之凿凿的,心下自也多了期待。
笑骂一声‘好个小蹄子’,这才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等在外书房见到贾政,焦顺把今儿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贾政也是恼怒非常,那陈永鹏矮他一辈,素日里也还算恭敬,不想却闹出这等事情来。
现如今不比去年十月里,衙门里谁不知道焦顺是自己的‘爱将’?
陈永鹏这般肆无忌惮的想要陷害焦顺,明显是不给自己面子。
贾政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咬牙道:“贤侄放心,我这一两日就去齐国府讨个说法,让陈世兄好生惩戒惩戒这厮!”
对他嘴里的‘惩戒’,焦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期盼。
贾政素来是兔子扛枪窝里横,在家中——尤其是儿子面前,显得威严满满说一不二,在外面却惯爱搞什么‘做人留一线’、‘得饶人处且饶人’。
别看他现在说的咬牙切齿,真到了齐国府里,怕就只剩下和风细雨了。
不过即便只是和风细雨,应该也能表明立场,让那陈永鹏短时间内不敢再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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