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见虽套着绣鞋,那小巧秀气的足弓仍就绷出了新月也似的弧度,贾琏吞了吞口水,两手往那足踝上攀去,嘴里更是嬉笑道:“好娘子,可想死我了。”
“呸~”
王熙凤将腿往回一缩,恰只让他剥了绣鞋,偏头枕着粉拳啐道:“瞧二爷当日那要吃人的架势,怕不是想我死了才好吧?”
贾琏弯腰把那绣鞋放在脚踏上,顺势又往前欺了一步,盯着凤姐儿口舌生津的道:“我那不是一时下不来台,鬼迷心窍么——如今爷这心里眼里可只有你一人!”
这话倒不假。
他如今眼里确实只有王熙凤一个,然而等到得手之后,却只怕又是另一番情景。
“你这些花言巧语可骗不了我!”
眼见他就要往床上扑,王熙凤蹬脱了另一只绣鞋,顺势一滚躲到了拔步床内侧,又吩咐平儿道:“把那东西给二爷瞧瞧。”
贾琏闻言就是一激灵,暗道自己近日与那多姑娘厮混,明明都是选在青天白日府门之外,难不成竟还被她查到了端倪?
正忐忑不已,却见平儿奉上一本账册。
贾琏莫名其妙的翻了翻,脸色却陡然阴沉下来,盖因他近来克扣别院工程款的小动作,十之七八都在这账本上记着呢,就连具体数目也是大差不差。
他再顾不得什么旖旎,霍然起身瞪着平儿问:“这是哪来的?”
顿了顿,又笃定道:“是了,一定是那焦顺捣鬼!”
在他想来,素日和王熙凤关系亲近,又能查出自己这么多问题的,也就是仗着贾政青睐,可以随时查看账目的焦顺了。
平儿忍不住道:“二爷错怪顺哥儿了,他……”
“我还用得着他捣鬼?”
不等平儿分辩清楚,王熙凤就在床上冷笑:“就二爷那顾头不顾腚的做法,若不是我好心帮着遮掩,能瞒得过谁去?!我一心护着二爷,偏二爷就起了外心,将我当成吃人的老虎不说,反把那些脏的臭的骚的烂的,统统都当成了心肝宝贝!”
贾琏听了这话,脸上才缓和了些,侧身坐到床沿上,陪笑道:“好娘子,是我错怪你了,我改还不成么?往后娘子说什么是什么,我再不敢惹你生气了!”
说着,前倾着身子就要上床。
王熙凤却又用罗袜抵住了他的胸口,秀气小巧的脚趾在贾琏心窝上勾弄着,娇声道:“我可信不过你这张嘴,且先立个字据吧。”
贾琏只觉得百爪挠心,恨不能化作个馋嘴的猴儿,一面捉住王熙凤的嫩足,一面急道:“好娘子,等过后写个誓词出来就是!”
眼见他就要顺杆往上爬。
王熙凤忽的发力一蹬,险些将贾琏踹个仰倒,掩嘴笑道:“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且在这账本上按个手印就是了。”
“这……”
贾琏顿时色变。
王熙凤捏着帕子,用那俏里带煞的三角丹凤眼盯着他道:“往后你若再敢背着我窝三窝四的,我就把这账本交到二老爷和老太太面前,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你!”
贾琏气的一骨碌下了床,指着王熙凤道:“你莫非是要害死我不成?!这些东西若让二老爷瞧见,只怕亲叔侄都做不成了!”
他一时都有心生吞了凤姐儿,两只拳头攥紧了又松,松了又攥紧,却终究还是没敢上手。
其实上回也是王熙凤先动的手,他实在被撕挠的狠了,才下意识还了两巴掌。
这时王熙凤也一骨碌爬起来,咬牙瞪着贾琏:“二爷要是好好的过日子,这东西不过是烂在我这里罢了——如今这拧眉瞪眼的,却不是还存了外心?!”
“我……”
贾琏的气势顿时馁了,有心拂袖而去,却又怕王熙凤转头就把账本交到叔叔婶婶手上。
那俊俏的脸蛋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挤出了笑容,重又坐回了床上,软语相求道:“好娘子,好二奶奶,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只要你往后好好的,又有什么饶不饶的?”
王熙凤却仍是不假辞色,起身从平儿手里夺过那账本,居高临下的递到了贾琏面前。
平儿则是默不作声的,把个印泥盒子放到了贾琏身边。
贾琏一咬牙,把手往那盒子里沾了沾,又狠狠拍在了账册的扉页上,恨声道:“这总成了吧?!”
王熙凤这才咯咯娇笑起来,一面把那账本交由平儿,一面却仍是居高临下的对着贾琏道:“既然账目上没错,二爷总该把银子交一半出来,贴补补贴家里才是。”
“什么?!”
贾琏再次霍然起身,两眼至于喷火似的盯着王熙凤。
王熙凤却是怡然不惧,迎着贾琏的目光笑道:“平头百姓家都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道理——何况我也不是要花用你的,只是想替二爷攒着,免得再被什么骚狐狸哄了去!”
说着,又故意对平儿道:“快把那东西收好了,免得传出去给二爷招祸。”
“你、你!”
贾琏气的拿手点指凤姐儿。
岂料王熙凤却忽然捉住了他的腕子,柔情蜜意眼波流转的道:“瞧二爷,这手上也不揩干净。”
言语间,拿帕子一下一下的在贾琏手心撩弄。
这软硬兼施,弄得贾琏一股郁气憋在心头,却不敢也不能发泄出来。
只得一面在心底暗暗发誓,等寻到机会必要把这醋坛子砸个稀烂,一面沉着脸揽住了王熙凤的纤腰,嘴里道:“拿了我的银子,今儿可不能再推三阻四——总是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白白坏了爷的好兴致!”
王熙凤双颊泛红,却是忙吩咐平儿道:“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二爷的铺盖搬回来!”
平儿知道她是刻意支开自己,于是应也不应闷头就往外走。
王熙凤忙又嘱咐道:“别急着回来,把十五家宴的帖子捎上两张,给来旺家的送过去!”
平儿这才答应了一声。
在外面翻找出给来旺、焦顺、焦大的请帖,就领着几个小丫鬟到了贾琏的外书房里。
这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铺盖,外面隆儿就闯了进来,礼也不顾不得行一个,急吼吼问:“平儿姐姐,二爷真要搬回后院了?”
平儿一听这话,就知道主仆两个这些日子里,必定没少弄那左右为男的勾当,恶心之余又恼他没半点规矩,于是冷道:“怎么,这还要先请示你不成?”
隆儿被顶了个烧鸡大窝脖,涨红了脸却不敢回嘴。
直到平儿领着小丫鬟们出了院门,他才狠狠在雪地里啐了一口了,骂道:“得意什么?!你伺候二爷的时候,只怕还不如我多呢!”
谁知这话偏就被平儿隔墙听了去。
她当下又羞又恼,咬着银牙愣怔了许久,这才打发走小丫鬟,拿着那帖子也不去寻徐氏,而是径自赶奔焦家。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定约、逛街
因知道焦顺这两日当班,平儿去焦家原也只是一时赌气,下意识的做出的选择。
偏巧焦顺今儿回来的比昨儿还早些,眼见着她送上门来,又怎肯轻易放过?
当下支开香菱,就准备与平儿再续前缘。
眼见焦顺一脸急色的模样,平儿下意识转头便走,却被焦顺手疾眼快一把扯住。
“你、你快放开。”
平儿被扯的踉跄半步,就要跌进焦顺怀里,忙用手撑住他的胸膛,羞窘道:“我自小瞧着你长大,只当你是亲弟弟一般……”
她即便算不得三贞九烈,也是洁身自好的良家女子,全因王熙凤经年累月防贼也似的,贾琏又接二连三的露出丑态,这才在焦顺的撩拨下失了矜持。
现如今唯一的障碍,却反倒是彼此自小的交情——说白了,就是‘太熟,不好下手’。
然而焦顺内里却早换了个人,何况他那无耻秉性,也绝没有这方面的避讳。
当下涎着脸笑道:“我也是整日里都想着亲姐姐呢!”
言语间,就努着嘴往那樱唇上倾盖。
这种事情素来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先前既被他得了手,再加上受那隆儿言语所激,平儿先是半推半就,待到情浓意动时,竟就热烈迎送起来。
良久唇分,更是牵出一缕银丝,平儿羞红了脸垂下头来,不想焦顺这得寸进尺的,竟也把脑袋往她怀里埋。
平儿忙掩了不知何时松脱的襟领,颤声道:“我、我若再不回去,她就该起疑了。”
其实王熙凤为免被她撞见,丢了做主子的体面,故此特意交代她不要急着回去。
此时拿这话推托,却是怕焦顺不管不顾,竟就青天白日的闹将起来。
焦顺不知就里,也只得暂时收了侵袭,却又担心平儿这一去,再像先前那样刻意躲着自己。
于是拉着她软磨硬泡,非要约她十五当晚月下私会。
王熙凤让送来的请帖,正是老太太元宵节要大排筵宴,届时王熙凤忙里忙外的无暇分身,平儿寻个由头独自出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
听了焦顺的怂恿,平儿半是心动半是羞怕,一时拿不定主意。
焦顺忙又趁热打铁:“姐姐若怕我胡来,咱们就选在外面见面,这天寒地冻的我还能怎得?不过是和姐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罢了!”
不待平儿答话,他又一口咬定道:“就这么定了,若姐姐不来,我就在外面等上一夜,就冻成个望姐石也绝不后悔!”
“呸~”
平儿羞的搡了他一把,啐道:“什么望姐石,你近来越发油嘴滑舌了!”
焦顺笑问:“姐姐是听出来的,还是品出来的?”
这话又惹得平儿面皮红涨,匆匆梳理了衣妆,逃也似的去了。
……
当夜又是玉钏连庄。
也亏是香菱,素来不在意这些。
但也正因香菱不争不抢,玉钏洋洋自得之余,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这日已是正月十四。
约好了要带二人出去游逛,临行前又添了个柳五儿。
焦顺想着若只有自己和栓柱在,男少女多又都是姿容出众的,万一撞上不开眼的地痞流氓,岂不是平白坏了心情?
故此就收了白龙鱼服锦衣夜行的念头,特意找了倪二等人护持左右。
要说元宵节的景致,实以午门外的千步廊为盛。
不过因要准备元宵节奉圣的烟火,千步廊惯例要到十五才会对外开放。
虽说焦顺凭着工部官员的身份,照样可以出入无碍,可这时里边儿除了忙碌赶工的匠人,暂时也没什么好瞧的。
故此一行人便就近去了东四牌楼,这边儿临近朝阳门,最受往来客商喜爱,南来北往的杂耍卖艺之人,首选也多在此处——当然,等熟悉京城行市之后,大多就都转去天桥摆摊撂地了。
驱车赶到东四牌楼左近,就见两侧车轿都连上营了,一时也找不见空处。
于是焦顺便领着香菱几个下了车,让车夫独自寻找车位——那车上专有个近丈高的竿子,等停好马车后,挑起一盏印有独特‘焦’字的气死风灯,大老远就能看个真切,所以倒不用担心失散。
倪二、栓柱各引了宫灯在前,焦顺带着三个美婢在后,又有六七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环绕左右,比之那纨绔恶少也只差了言谈举止。
过了牌楼,首先映入眼帘的除了摩肩擦踵的游人,就是一溜儿排开二十几个字谜摊子,奖品多是灯笼、风车等物。
焦顺腆着脸逛了一圈,字都没能认全,就更别说是猜出谜底了。
好在香菱还算长脸,期间颇有斩获。
焦顺凑趣买了十几盏河灯,又沿街买了些零嘴,拎着吃着笑闹着,这才引着众人寻至杂耍卖艺的所在。
什么舞叉爬竿耍大刀的,拉弓喷火抖空竹的,焦顺都是走马观花,仗着倪二等人开路,自是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瞧见个一对儿卖艺的父女——主要是瞧见那姑娘——焦顺这才驻足细瞧,没几眼就撒了百十大子儿出去。
恰在这时,斜对面又挤进几个人来,为首的锦衣青年焦顺并不认得,但他旁边那‘小鸟依人’的公子哥儿,焦顺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却不是贾宝玉还能是哪个?
瞧他那‘雌伏’之态,旁边那锦衣公子多半就是北静王了——打从去年春天出殡时撞上,宝玉就时常被北静王请去做客。
如今瞧着,这倒有半个主人的架势!
焦顺不由得暗道一声晦气,有心要避开对方,偏那卖艺的老汉见赏下这许多铜板,忙提着铜锣过来千恩万谢。
这一来自是避无可避。
眼见贾宝玉抬眼望来,焦顺也忙隔空拱手示意。
贾宝玉略一犹豫,对北静王耳语了几句,便领着两个小厮快步走了过来,笑着拱手道:“焦大哥倒是好兴致呢。”
“比不得宝兄弟有贵人为伴。”
焦顺哈哈一笑,下巴往对面挑了挑,询问:“那应该就是北静王爷吧?可要我前去拜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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