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这遭瘟的到底是当了官儿,假正经起来,竟与二老爷有几分相似。
司棋心中冷笑,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横挪了两步,让出了身后的迎春。
迎春冷不丁又和焦顺对了个正脸,当下忙又垂低了头,捏着帕子期期艾艾的,许久也说不出句整话。
司棋见状,正要越俎代庖。
焦顺却抢先道:“可是不好当着旁人的面说?那烦请二小姐与焦某一起移步廊下如何?”
说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迎春迟疑片刻,便垂着头、盯着脚尖,一步步的挪到了堂屋廊下。
焦顺紧随其后,暗中又仔细端详迎春。
当初虽在帐篷里惊鸿一瞥,瞧的比现在还一览无遗,但那时毕竟不好死盯着细瞧。
如今缀在身侧,直见她论姿色与香菱仿佛,身段却比开发后的香菱更胜一筹,尤其是心尖处鼓囊囊的,明是羞的含胸而行,依旧是横岭侧峰。
也不知是头一次与‘陌生’男子独处,还是隐隐觉察到了焦顺的目光,到了廊下时,迎春的脸上的酡红都已经满眼到耳根了,臻首也深深埋在胸前,直似要戳破什么一般。
瞧她这架势,显然不可能主动开口。
焦顺便把方才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柔声道:“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妹妹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在我面前也无需避讳,只要咱们心往一处使,就绝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原本因焦顺生的豪横,迎春心底不无畏惧之意,此时听他柔声劝解,不由诧异的抬起了头,迎上那充满关切的目光,这从未受过什么关爱的小姑娘,一时心都也要化了。
于是忍不住脱口道:“如果太太想让焦大哥娶的是邢家表妹,焦大哥准备、准备……”
说到半截,她却又怯场了。
焦顺闻言一愣,随即探问道:“妹妹何出此言,莫非是大太太和你说了些什么?”
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
当初邢氏就差把迎春剥了‘皮’送给自己了,这要是再玩儿什么狸猫换太子,岂不是把自己当成傻子耍了?
不过再一想,贾赦可不就是把那孙绍祖当成了傻子?
错非是府里老太太等人还要脸,请托了王子腾出面平事儿,说不得拖上两三个月,孙绍祖还真就只能‘发配’云贵了。
正暗生警惕,又听迎春期期艾艾的道:“太太倒不曾说什么,只是、只是她前些日子特意派人去南边儿接表妹来京,又嘱咐我早些帮表妹准备好住处……”
原来也只是推断而已。
焦顺心下了然,但却并未就此放松警惕,而是暗暗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同时他又对迎春郑重道:“如此说来,妹妹是担心太太会做出李代桃僵的事情来?这你大可放心,我焦顺在此对天发誓,此生绝不会娶邢……邢氏女为妻,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一时嘴快,差点把邢岫烟的本名说出来,好在焦顺当初读书时不认得那个‘岫【XIU】’字,故此才及时改了口。
迎春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伸手捂住焦顺的嘴,不过手举到一半又忙缩了回去,红着脸激动到:“我、我也对天发誓、发誓……”
连道了两声‘发誓’之后,她却僵在了那里,盖因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誓言回应。
发誓绝不辜负焦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容她自己做主?
好在焦顺并未在意她临阵退缩,笑着道:“妹妹前几日送来的饭菜,我都一一仔细品尝了,味道自然极好的,却只恨不能亲见妹妹素手调羹的样子。”
见他善解人意的岔开了话题,迎春略略松了口气,说起这些琐事来,也渐渐能够对答如流。
到后来,竟就被焦顺用话术引导着,倒了许多苦水出来。
错非是司棋上前提醒,都不知时光飞逝。
分别时更是恋恋不舍。
等一步三回头的到了院外,她就忍不住对司棋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焦大哥与我平日所想,竟是大不一样。”
司棋立刻反问:“那是比姑娘想的好了,还是差了?”
迎春并不答话,只是羞喜的垂下了头。
她素日里虽被人称作‘二木头’,可但凡是人——尤其是境遇堪忧的女人,又怎会没有满腹的牢骚?
只是一来无处诉说,二来也不敢乱说,只能闷在心里罢了。
如今在焦顺面前一吐为快,堪称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体验,而来之前那些忐忑犹疑,也全都一扫而空,如此这般,怎不让迎春喜出望外。
司棋瞧出她的小心思,忍不住半是泛酸酸半是认真的劝解道:“姑娘可不要全信了他那些哄人的言语!这人一贯油嘴滑舌,说的话最多只能信三分!”
说到‘油嘴滑舌’时,司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就悄悄涨红了脸。
好在迎春并未察觉,只是不喜的横了司棋一眼,快步朝着姐妹们聚齐的花厅行去。
等到了花厅,林黛玉早翘首以盼多时了。
不等贾迎春进门,她就急忙从里面迎了出来,扯着主仆两个到了转角处,连声催问:“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事情如何了,那焦顺……焦大哥怎么说的?!”
“这……”
迎春羞答答的还想遮掩,架不住林黛玉再三逼问,只得用帕子掩面道:“他当着我的面起誓,说此生绝不娶邢氏女为妻。”
林黛玉闻言先是替迎春欢喜,却又不满意她这只拿这一句搪塞,逼着迎春把当时的情况详细道来。
迎春只得把两人的对话重又学了一遍。
当然,她那些牢骚话自是删减了个七七八八。
饶是如此,听完之后她的复述之后,林黛玉也不由的咋舌惊叹道:“素日里见他生的粗豪,不想倒能这般体贴姐姐——看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迎春闻言正与有荣焉,不想林黛玉忽又面色一变,脱口道:“不对!”
迎春被她唬了一跳,忙问:“是哪里不对?”
黛玉垂首沉吟片刻,这才正色道:“他只说不娶邢氏女为妻,可没说非姐姐不娶!”
“这……”
迎春不解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自然不同!”
黛玉急道:“若事情真和咱们猜测的一样,等到太太翻脸的时候,他直接推掉这门亲事,可比硬挺着要高攀姐姐容易的多!”
说着,又扯住迎春道:“姐姐赶紧再寻他讨句准话,免得到时候……”
“不!”
谁知迎春却打断了她,用力缩回了手臂,摇头道:“若真如此,也是我命里无福,怪不得焦大哥。”
林黛玉先是一愣,继而不解道:“他既然对姐姐有意,去讨句准话又能怎得?”
顿了顿,又咬着银牙补了句:“若他果然藏了些小聪明,我看这门婚事不提也罢!”
贾迎春却把头摇的拨浪鼓仿佛,被林黛玉催的狠了,这才又开口道:“我若再去逼问,岂不是显得信不过焦大哥?他若因此恼了,却又如何是好?”
这就是二人性格与三观的差异。
林黛玉期盼的是,彼此毫无保留且不含杂质的纯粹爱情;
但贾迎春最初的目的,却只是想找到一个安稳的避风港,即便后来态度有所转变,也并不敢奢求男人会全心全意为自己付出。
而见贾迎春死活不肯去向焦顺问个清楚明白,林黛玉一时起了性子,就闹着要替她出面。
迎春急忙将她拦住。
“怎么了这是?”
两人正拉扯间,恰巧李纨领着素云寻了过来,见状诧异道:“先前你们两个还好的一个人似的,这时候怎么又恼了?”
贾迎春冷不丁吓的脸都白了,支支吾吾哪还说的话来。
林黛玉忙陪笑道:“嫂子误会了,我跟二姐姐闹着玩儿呢——对了,听珍大嫂说嫂子昨儿跟着忙了一夜,受了些风寒,所以才错过了蓉哥儿和新媳妇拜堂,可我怎么瞧着嫂子倒比平时气色还好?”
她原是岔开话题,但说着说着,倒真有些纳闷起来。
“这……”
李纨下意识捂住了半边面孔,讪笑着敷衍道:“或许是因为我刚用了些提神的汤药吧——不说这些,快带我瞧瞧新娘子去!”
双方都是心里有鬼,自然也都没有深究。
等众人在宁国府闹腾腾用过了午饭,这才各自暂且回家歇息,以便养精蓄锐迎接夜里的喧闹。
旁人且先不提。
却说李纨回到家中,想起昨天自己着了魔似的举动,不由得又羞窘又悔恨。
当初明明决定梦醒之后再无瓜葛的,谁知那焦顺没有继续纠缠……
如今那焦顺和尤氏必然将自己当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李纨只觉得羞愤欲死。
此后两日她在家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立誓再一再二绝无再三!
……
一晃已是端午当日。
这日天不亮焦顺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扯开窗帘回头看看正在沉睡的李纨,不由得意的咧开了嘴角。
要说这年轻人的身体就是顶!
志得意满的摸着黑打道回府,把煨了一晚上的大补汤灌了半盆下去,焦顺就又昂首挺胸的出了荣府后门,赶奔王子腾的府邸。
当初约好了要去登门拜访的,就是不知这王太尉让自己过去,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第二百零二章 畅卿、钦犯
荣国府与王家相隔甚远。
路上无趣,焦顺便挑了帘子打量路旁的街景。
天色虽早,但因恰逢端午,各处摊贩已是星罗棋布,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那些支起大锅煮粽子的,几乎每个街头巷尾都有三五家在叫卖,从锅里升腾起的暖雾蔓延开来,将甜而不腻的清香铺满了大街小巷。
焦顺虽是刚灌了满肚子补汤,但还是被引诱的食指大动,于是选了家干净整洁的,让栓柱下车买了几个,就着车上常备的果酒尝了尝鲜。
说实话,比荣国府里做的差远了。
不过要的就是这节日气息。
古人——尤其是吃穿不愁的人家,对于各种节日都十分看重,焦【来】家发迹之后自然也没能免俗,故此一家人早都约定好了,等晚上要好生庆祝庆祝。
当然,具体是庆祝还是借酒消愁,还要看下午举行的龙舟赛争霸赛上,荣国府代表队的战绩如何。
去年参赛的时候,来旺因是仓促接手,稀里糊涂弄了个倒数第一,为此闷闷不乐了许久,今年鼓足了劲儿要一雪前耻,这几个月颇用了不少心思在上面,还立誓说如果进不了前三名,自己就退位让贤。
其实他就算不立誓,明年多半也得退位让贤。
毕竟王夫人已经承诺了,最迟到元妃省亲之后,就会给他夫妇二人脱籍。
之前父子两个曾仔细商量过,脱籍之后的事情。
按照来旺的意思,既然全家都已经脱籍了,焦顺在官场上又站稳了脚跟,不如干脆搬出自立门户。
但焦顺对此却是犹豫不决。
能自立门户,不再寄人篱下,当然是好事。
只是这样一来,他再想偷香窃玉,岂不是难上加难?
尤其眼下勾搭上了李纨,正可借她之手把杨氏推上大观园巡夜总负责人的位置——等大观园建成,便宜儿子也该断奶了,杨氏正好能回来复工,她本就是后宅上夜人的小管事,生完孩子再升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这事儿若能成,自己往后进出大观园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又怎么忍心就这么搬出去?
正想些有的没的,马车忽就来了个急刹。
焦顺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侧歪,手里的粽子掉在地上滚出老远,他不由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说着,他又挑起窗帘向外张望,却见七八个骑士正簇拥在左右,显然方才就是他们逼停了马车。
“是忠顺王府的护卫!”
栓柱回头挑开帘子,压着嗓子愤愤不平的道:“这些狗才好像在找什么人,非让咱们停车接受搜查。”
忠顺王府的护卫在找人?
焦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叫什么官儿的戏子,不过那段剧情应该发生在元妃省亲之后吧?
这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正纳闷呢,逼停了马车的骑士分出两个下了坐骑,气势汹汹的上前把车帘甩到了挂钩上,然后探头往里张望,见里面一览无遗并无旁人,便又扬声道:“行了,没你们的事儿了,赶紧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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