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薛宝钗斟酌了一下子之后,先是点头认可了哥哥的说法,随后又蹙起了翠眉:“既如此,若咱们家不肯就范,那焦顺只怕还会兴风作浪。”
“这倒也怪不得他。”
薛姨妈叹道:“宝玉这般行事,搁谁身上怕也要恼。”
她一向对这外甥印象极佳,要不然也不会和王夫人达成‘金玉良缘’的默契。
可如今得知宝玉在光棍节的所作所为,再瞧他与林黛玉夹缠不清的样子,薛姨妈也是满心的不痛快。
正所谓‘不娶何撩’,薛蟠那套‘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理论,在薛姨妈面前可说不过去!
于是她提议道:“要不,我明儿去问问你姨妈,看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妈妈先不要急。”
薛宝钗忙劝住了母亲,沉吟道:“我只当宝兄弟一心惦念着林妹妹,不想却……”
说到这里,她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后略过这话继续道:“纵然能逼的姨妈表态,宝兄弟仗着老太太宠溺,也未必会乖乖就范,届时真要闹的尽人皆知,咱们岂不成了自取其辱?”
“何况娘娘省亲的日子刚定下,这时候怎好节外生枝?即便要点破这事儿,最好也等娘娘省亲之后再说。”
顿了顿,宝钗再次认真提议道:“不过若依着我,等娘娘省亲之后,咱们还是尽早离了这是非之地才是道理。”
“妹妹怎么又说这话?!”
薛姨妈还没回话,薛蟠倒先烦了,没口子的抱怨道:“什么这不是良配那不是良配的,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依我看焦大哥就很好,宝兄弟更是极好!”
宝钗素来温婉,但对这一贯混不吝的哥哥,却向来不假辞色,当即美目圆睁道:“哥哥这是嫌我了?若急着打发我走,我索性把这烦恼丝剃了,去庙里做个姑子可好?”
“我的儿!”
薛姨妈急道:“你哥哥断不是那意思!”
说着,又催促薛蟠赶紧赔不是。
薛蟠只得起身冲宝钗作揖:“妹妹千万不要误会,咱们家如何离得了你?真要走,也该是我……”
说到半截,他突然就跳将起来,激动道:“对对对,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说着,不管不顾就往外跑。
薛姨妈和女儿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忙追出去询问因由。
却听薛蟠嘿嘿笑道:“我在焦大哥那里揽了差事,要去工坊里给匠人们排戏,那处离着荣国府颇远,来回多有不便,我想着索性搬去住上十几日,等事办妥了再回来。”
知是为此,母女两个才松了口气,苦劝了几句见拦不住他,也就只好由着这厮去了。
等回到屋里旧事重提,薛姨妈终究还是舍不得那‘金玉良缘’,未曾理会宝钗早早脱身的提议,只答应暂时按兵不动,等到元春省亲之后再做计较。
……
却说焦顺傍晚离了衙门,归途之中想起下午和薛蟠的会面,心下也是好不郁闷。
原本他还指望着薛蟠能成为爆点,毕竟这厮一向就是个混不吝的,可谁成想呆霸王在男女之事上,竟‘豁达’到了六亲不认的程度……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焦顺的筹谋彻底失败了。
他这次最核心的目的,就是在薛家心头扎一根刺,若是薛家忍不住把这刺儿挑出来,自然最好不过。
若是薛家不肯乖乖就范,那就设法把这刺儿再往深里扎,直到他们忍无可忍,或者无法再忍为止。
总之,焦顺准备先暗中观察一段时日,看薛家的反应再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一路无话。
到家之后,焦顺就得了消息,迁延了一个多月的省亲日期,终于还是定下来了,而且不出意料的定在了隆源五年的正月十五。
其实焦顺对于省亲的事儿并不怎么关心,毕竟以他外男的身份,压根没有一睹元春真容的可能。
既然连见都见不到,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故此随口议论了几句,他也便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等用罢了晚饭,焦顺正与邢岫烟在屋里闲话家常,外边儿忽就禀报说是平儿来了,点名要见焦大爷。
打从有了私情,两人之间反倒添了避讳,平儿这般指名道姓的要见焦顺,却还是自那之后的头一回。
焦顺心知这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于是忙设法支开了众人——话说这院子如今着实有些拥挤,想要不动声色的把人支开都成了难题。
等邢岫烟和丫鬟们,或了然于胸或茫然不解的离开之后,焦顺才将平儿请进了客厅,询问她连夜来访究竟是为了什么。
平儿板着俏脸,先把王熙凤和贾蓉私会的事情说了,随后叹道:“因二爷伤了她的心,她如今颇有自暴自弃的意思,我原也没资格说什么,可又实在不忍见她所托非人。”
焦顺听闻此事,刻在DNA里的贪欲登时冒了出来,急忙连声附和:“是极是极!那贾蓉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保不住,倘若二奶奶和他有染,又被那贾珍瞧出破绽,岂不要和那秦可卿一样,沦为这父子二人的玩物了?!二奶奶纵要红杏出墙,也该选个重情重义有担当的才是!”
说着,便把胸脯拔的老高,大有舍我其谁的架势。
“呸~”
平儿见状不由狠啐了一口,娇嗔道:“你那日还说是认错了人,如今我瞧着倒像是认准了的!”
言语里,却并没有多少恼意。
盖因她昨儿和王熙凤对峙时,也曾想过与其便宜贾蓉这等浊物,倒还不如遂了自家情郎的意,届时主仆两个也能重归于好。
而焦顺方才,也正是因为听出了平儿的言外之意,所以才敢如此不加掩饰。
既然彼此已经有了默契,平儿便也开门见山的道出了心中所想:王熙凤虽也在意男子的容貌,可真正横亘在她与焦顺中间的障碍,却并不是这个,而是她心底根深蒂固尊卑之分。
即便焦顺已经在官场上,展现出了足以令人侧目的能力,甚至借此获得了贾政的认可和重视,可在王熙凤心底,却始终留存着焦顺做家奴时的卑微模样。
偏这凤辣子又是个畏威而不怀德的,若不能彻底打碎她的固有印象,让她产生绝难力敌的想法,莫说是想要顶替贾蓉,成为她报复贾琏的出轨对象,不被这睚眦必报的二奶奶,一而再再而三的谋算,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外面如何,于她而言终究隔了一层。”
平儿道:“你不是说在这东西两府多有布局么?不妨设法显一显手段,即便不能让二奶奶俯首称臣,起码也要让她不敢再算计咱们。”
她边说边意味深长的看着焦顺,直瞧的焦顺心虚不已,情知必是上回大言不惭时,被平儿窥出了些端倪。
他正打算顺势坦白一部分,却又被平儿抬手拦了下来,认真道:“我早看明白了,你们男人一朝得势就难免风流——你背地里那些勾当,我不管也管不着,只是你千万记得,不要沾惹那龙阳断袖的恶心事儿,不然……我全当是白认得你了!”
当初也正是因为贾琏和小厮鬼混,才惹得平儿生了外心,至于在外花心云云,自有王熙凤同他计较,也轮不到平儿这通房丫头介怀。
听是这等要求,焦顺完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连忙举手发誓道:“姐姐放心,我见了女人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绝不肯做那古道热肠的勾当!”
“呸~”
平儿啐道:“好好的词儿,偏被你说的脏了!还有,这话是不是宝玉说过的?他在外间那些勾当,你当是能瞒过我不成?”
焦顺这才发现,自己一时不察抢了宝玉的台词,忙又指天誓日的表示,话虽是一样的,但自己绝不会和贾宝玉同流合污。
随后平儿果然也没追问,焦顺准备如何显露自己的手段,只唤来邢岫烟亲热了一番,便自顾自的告辞离开。
焦顺亲自将她送出远门,转回头就开始认真盘算起来。
原本他是想纠集后宫之力,暗中给王熙凤一个狠的,叫她知难而退。
但既然知道这二奶奶起了红杏出墙的念头……
这东西二府的年轻主母,他都已经拿下了一多半了,又岂能留下三缺一的遗憾?!
可听平儿这意思,若不能率堂堂之‘师’正面碾压这凤辣子,就得不到她的心,更得不到她的人。
然而要摆出堂堂之阵,就难免会泄露出一些根底,倘若没能降服这凤辣子,反被她借机咬上一口,却不是闹着玩儿的。
届时自己大不了和荣国府反目成仇,可似邢氏、李纨等人却如何脱身?
届时只怕连性命都无法保全!
焦顺虽是个无可争议的渣男,却也还没渣到这等不管不顾害人害己的程度。
可就这么放弃,他又实在不甘不愿。
所以最好能想个什么法子,在展露影响力的同时,还能降低暴露的风险……
第二百八十三章 因麒麟伏白首
焦顺一时还没盘算好,该如何压服王熙凤。
恰巧这年根儿底下,又得了省亲的准日子,王熙凤近来也是忙的很,暂时没空算计焦顺。
于是两下里不约而同的偃旗息鼓,倒真好像是抛开了恩怨一般。
匆匆又是几日。
因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翻盖大杂院的工程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徐氏闷在家里闲极无聊,这天上午,先是亲手熬了一大锅的猪皮冻,又在客厅里铺开一卷丈许长的红纸,领着丫鬟们剪起了窗花。
因是为了解闷,她也不在乎丫鬟们剪的如何,更不会催促进度,只图这一屋子说说笑笑的喜庆劲儿——当然,若能再有个大胖孙子膝下承欢,那就十全十美了。
这当中,倒属晴雯的手艺最为出彩。
不过她那脾气和心思实在不合群,纵然一眼就能分出优劣,得到众人交口称赞的却依旧是邢岫烟。
邢岫烟拿了件成品,往玻璃窗上比了比,便掩嘴笑道:“你们这分明是想让我出丑——晴雯姐姐,你得空先帮我改改,别等大爷回来笑掉了门牙。”
晴雯原正不忿,听了这话心气儿才平和了,故作骄傲的上前接了邢岫烟的窗花,边打量边随口问道:“大爷今儿不是休沐么,怎么一早上起来就不见人影了?”
玉钏抢着答道:“大爷说是要去别院里瞧雪景,临出门拿盒子装了四个手炉、七八斤的银霜炭,估摸着至少要逗留到中午才能回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司棋扫了香菱一眼,脸上泛出些酸意,又隐隐藏了些羞臊。
“唉~”
徐氏叹道:“那园子好是好,就是太过铺张了些,我听说最近还裁了不少丝绦绢花,准备给那枯枝上妆点起来——要老这么折腾,只怕金山银山也扛不住呢。”
“可说是呢,这府里压根不拿银子当银子了!”
五儿举着剪刀在一旁搭腔道:“上回听我娘说,宝二爷在北静王府吃了碗什么龙筋面,回来隔三差五的让灶上给做——说是面,其实是七八条鹿筋炖的烂软之后,再剖开了往里填药膳,用浓汤文火煨上一个时辰,然后再把那些上好的补药尽数剔除,再用清汤煮成阳春面的素样子。”
“啧啧~”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咋舌道:“小小一碗,不算人工都得三四十两银子,要我说这哪是吃‘面’,分明就是把金子银子化成水往肚里吞!”
都说是屁股决定脑袋。
五儿原本也是一心想往宝玉跟前凑,可自打见了柳湘莲这本家,再瞧宝玉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这说起宝玉来,自然少不了玉钏,就听她冷笑道:“这也就罢了,偏咱们这位宝二爷,还一本正经说是喜它简便素净,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有这两个起头,司棋也跟着数落了两句。
晴雯倒是对宝玉余情未了,可面对这一屋子同仇敌忾的,却不敢跳出来为宝玉出头,只能低垂了眉眼冲那些红纸撒气。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焦顺的声音。
众人只当是他提前回来了,可等司棋、玉钏在院里和东厢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他的踪影。
还是灶上的厨娘见她们奇怪,出来解释道:“大爷刚才确实回来了一趟,可进屋不知是拿了件什么东西,就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众人闻言纳闷不已,猜了几件事情都不得要领,便只好等着焦顺中午回来解释。
……
焦顺这一早跑去大观园里,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什么雪景。
事实上,他早和杨氏约好了要在大观园里私会。
考量到那山洞已经见证了太多苟且,荣宁二府里知道这地界的,更是差不多有两位数了。
所以焦顺这次特地选在了怡红院里——当然,现下这里还被叫做‘红香绿玉’。
这也是托了杨氏的福,她如今已经升任大观园巡夜总管,弄一把空院子的钥匙再简单不过了。
却说两人反锁了院门,在贾宝玉未来的卧室里好一番赤诚相见。
事毕,二人肉虫似的相拥在毛料大氅里,杨氏边体会着许久未有的悸动,边忍不住探询道:“大爷偏怎么非要我做这园子里的上夜总管事?”
这差事对她而言清闲倒是清闲,权利也是更进一步,却苦于各处空荡荡的,比之前院无形中少了许多进项。
“你且放心。”
焦顺这次约她来,也正是想要先打个预防针儿,当下搂着那愈发熟透了的身子,嘿嘿笑道:“这掏空了家底才建起来的神仙所在,难道还能一直空着不成?我料定,等贵妃娘娘省亲之后,这府上的哥儿姑娘们就该搬进来住了,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这才又对喜笑颜开的杨氏道:“实话不瞒你说,我在丫鬟当中也有几个红颜知己,到时候还指着你大开方便之门呢。”
听了这半真半假的言语,杨氏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苦着脸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敢拒绝焦顺的要求,只苦着脸央告道:“大爷要进来,我自然不能拦着,只是到时候千万小心谨慎,不然若被人撞破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焦顺自然是满口应了,又身体力行的与她沟通了一番,险些把个久旷的妇人揉散撞碎,心肝肉的满嘴乱抛,那刚生出来的芥蒂与幽怨,便也都烟消云散了。
再次事毕。
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焦顺留下杨氏独自善后,悄默声出了怡红快绿,原想着顺势去东府里探望一下尤氏,不想刚走出么多远,远远就瞧见了一对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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