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
再说薛宝钗。
她回到蘅芜院里换了身衣裳,又斟了半盏茶解渴,忽觉有些不对,于是向莺儿问道:“云妹妹莫非还没回来?”
“史大姑娘早回来了。”
莺儿道:“姑娘进门时,难道没瞧见她那辆自行车?”
宝钗听了秀眉微蹙,盖因往常类似这种情况,等回家之后史湘云必然要过来‘闹’她的,今儿却怎得如此安静?
“走,过去瞧瞧。”
因心下纳闷,宝钗干脆起身带着莺儿去到了史湘云屋里。
不想刚在客厅里问了句‘你们姑娘在不在家’,就听史湘云在屋里大喊道:“宝姐姐先别进来!”
这话引得薛宝钗越发疑惑了。
史湘云素来大大咧咧的,就有什么羞人的事儿也从不避讳自己,今儿却怎么……
“你又在家闹什么妖?”
她笑问:“这回倒连我也要瞒着了?”
“不是要瞒着姐姐!”
史湘云从屋里探出头来,咬着下唇为难道:“是、是……唉~姐姐先去外面等着,一会儿等我把它们抱出去,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见她欲言又止的,宝钗也便没有追问,而是依言退出了门外。
片刻之后,就见史湘云捧着个食盒大小的箱子从屋里出来,薛宝钗下意识要迎,她却忙往后退了半步,慌张道:“姐姐别过来,小心发了病!”
说着,顺势把那箱子放到了地上,打开盖子示意莺儿过来查看。
莺儿好奇的凑上前,只看了一眼便惊呼道:“呀,好漂亮的小猫!”
却原来那箱子里,是一白一黄两个刚睁眼的小奶猫。
宝钗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因对动物皮毛有些过敏,所以从不在院里养这些活物,这一点史湘云也是知道的,故此才拦着不让她靠近。
莺儿这时也反映了过来,苦着脸道:“姑娘这是打哪弄来的小猫?只怕不好养在咱们院里。”
“我怎么会弄这东西来?”
史湘云忙解释道:“是焦大哥,他不知怎么就送了两只猫来——想是不知道宝姐姐碰不得这东西,我方才正盘算着给他送回去呢,可瞧你们就到了。”
说着,又忍不住看向那两只可爱的小奶猫,满眼的不舍之色。
宝钗见状,迟疑道:“要不……”
“姐姐放心。”
史湘云截住她的话茬,嬉笑道:“我让焦大哥先养着,早晚还是我的东西。”
说着,便吩咐翠缕去屋里取了本小册子来,准备放在箱子里一并送回去。
宝钗远远瞧见那小册子印的十分精美,上面隐隐还有图片,不由好奇道:“这又是什么,怎么也要还回去?”
话刚出口,她突然想到了某种婚嫁前必备的图册,霎时间便涨红了脸。
史湘云倒没想那么多,半是羞喜半是遗憾的走过去递给宝钗道:“焦大哥生怕我养不活它们,特意把养猫要注意的事情画成了图册——可惜他不知道姐姐忌讳这些,倒白费了一番心血。”
薛宝钗接在手里,见上面的画册栩栩如生,刚要赞叹,忽又扫见最显眼的一行大字,当下先是一愣,旋即摇头道:“这两只小猫不用还回去了,你先养着就是。”
“这怎么成?”
史湘云惊讶的张大了嘴,然后又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若是因它们害的姐姐病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你养在屋里就是了。”
薛宝钗指着那行大字道:“上面说了,至少还要一个月,这两只小猫才能奔跑跳跃。”
顿了顿,才又叹道:“那时候我早搬出去了,你就是捅破天我也管不着。”
“这……”
史湘云刚才光记着宝钗的病了,倒没太留意这册子上的说明,此事经宝钗一提醒,才想到宝钗和宝玉如今既然订了婚,总不好再继续寄居在荣国府里,最迟等到薛蝌宝琴离京之后,就该搬去紫金街待嫁了。
一时不由得黯然神伤,上前抱住宝钗道:“我实在舍不得姐姐。”
“我也舍不得你,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宝钗也反手搂住她,笑道:“我原还怕你一个人孤单,谁知道焦大哥早都已经算计到了,这猫只怕就是他特地弄来给你解闷的。”
顿了顿,又忍不住叹道:“也亏他能为你想的这般周全。”
最后这句话,却不免带出了些许萧瑟唏嘘之意。
第四百八十章 鸿门宴
转过天到了八月三十。
因与人有约,焦顺一早就出了家门,轻车简从的赶奔东华门左近的澄清坊。
澄清坊内因有四家铁M子王府,再加上离着东华门不远,上档次的酒家可说是星罗棋布,多有王公贵胄高官显贵出入其中。
这次要去的阅微阁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据说是前朝某大学士的旧居改造而成,最受那些掉书袋的文人追捧。
焦顺也是久闻其名,不过他一向受士人排挤,平常肯定不会来此自讨没趣——这回也是得了贾雨村的请帖,推脱不过才来赴约的。
却说眼见离着那阅微阁不远,忽就见一彪人马浩浩荡荡而来,街上无论官民尽皆退避三舍。
焦顺的骡车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在路旁挑起车帘观瞧,就见那排场比之贾母出巡犹有过之,再听路人指指点点的议论,才知道是南安太妃带着独生女去城外进香。
话说……
八公且先不论,这四王里净出短命鬼了,北静王水溶的老子三十出头就死了,上一代南安王连三十岁都没能捱到,东平王更惨,才成亲没多久就挂了,这一代东平王两岁就继承了王位,到如今也还不到十岁。
数来数去,也唯有西宁王还算长寿,如今年过四十依旧身康体健。
总之,焦顺在路旁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南安王府的队伍才终于见了头。
因这一番耽误,等他赶到阅微阁时,就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左右。
照着贾雨村交代的,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了西侧一处角门前,焦顺刚要下车,就扫见一身便服的贾雨村从门洞里迎了出来。
他不由皱起眉头,边挑帘子下车边扬声问道:“世兄怎么在外面候着,难不成今儿另有东道?”
以贾雨村如今的身份,说什么也不该跑来门前迎客,除非是席间另有做主之人,身份尊贵还在他之上。
而贾雨村见他终于来了,正满脸喜色的往上迎,听到这话脚下先是一顿,继而苦笑着拱手道:“唉~让贤弟见笑了,为兄也是身不由己啊。”
说着,他拍了拍头上的帽子:“普天之下的地方官儿,属我这顺天府头上的婆婆最多,旧在同知任上,眼里全是这三品顶戴,如今做了府尹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乌纱帽,分明就是个紧箍咒!”
“这……”
焦顺正要打探,到底是谁请了他做中人,忽就见有个小厮从里面出来,不卑不亢的问:“可是焦大人到了?我家大人请二位入席。”
贾雨村闻言,忙不迭拉住焦顺道:“走走走,今日所为何事,贤弟入内便知。”
焦顺心下狐疑,可料定他也不敢埋伏下什么刀斧手,何况来都来了,怎么也该进去一探究竟才是。
于是半推半就的跟着贾雨村,走近了那宽敞雅致的偏厅里。
因这阅微阁是文人骚客聚集的所在,故此焦顺进门前揣摩着,这应该是朝中某位重臣设局,保不齐就是位阁老也说不定——贾雨村把自己说的再卑微,也毕竟是堂堂三品大员,等闲哪敢让他在外面迎客?
然而进门之后,入眼的却并不是什么紫袍玉带,而是一个和自己官阶相仿的五品官儿!
可哪个五品官儿敢让顺天府尹在门外迎客,自己却躲在屋里品茶的?
焦顺正疑惑不解,贾雨村就殷勤地介绍道:“贤弟,这位是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周大人;周大人,我这位贤弟应该不用再介绍了吧?”
原来是忠顺王府的长史官,怪道敢如此托大!
当初逼得贾政差点打死贾宝玉的,好像就是这厮。
这时那周长史才起身,对着焦顺拱了拱手:“焦主事。”
X的!
焦顺闻言暗骂一声,果然是狗仗人势的东西,自己升任工学祭酒的事儿天下皆知,偏这厮非要以主事相称,明摆着想要压自己一头。
要是忠顺王当面也还罢了,他一个王府长史官有什么好得意的?
谁还没个靠山不成?!
当下焦顺也冷了脸,松松垮垮的回了一礼,连腰都没怎么弯,便打着官腔道:“敢问周长史找焦某来,可是有什么差遣?”
那周长史显然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见焦顺的态度竟然敢比自己还倨傲,脸上立刻毫不掩饰的显出不快来,迁怒的横了眼贾雨村,然后抬手往一让道:“且坐下再说吧。”
他面露不快,焦顺又何尝有什么好脸色?
压根没有动弹,直愣愣的道:“我看还是先说清楚的好,焦某愿本有桩买卖要谈,全因贾府尊再三邀约,才不得不来——如今既换了东道……”
“焦大人!”
那周长史原本已经准备坐回去了,听到焦顺这话又忙挺直腰板,狠狠瞪着焦顺往半空一拱手:“本官乃是奉王命而来,你这般推三阻四的,难道没把王爷放在眼里不成?”
“不敢。”
焦顺又是一礼,问道:“却不知王爷所命,是私事还是公事?”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忠顺王最是蛮横不讲理?
仗着他的威风,这周长史向来也是无往不利,尤其在他看来,连荣国府的贾政都不敢对自己如此无礼,一个荣国府家奴出身的五品官,自然更要奴颜婢膝以对。
谁成想这焦顺非但来迟了,还处处针对自己,甚至连自己搬出了王爷的招牌,他都要问一声是私是公。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他怒从心头起,猛的一拍桌子,喝道:“大胆!岂不闻天家无私?!王爷派下的事儿,便是私事也该当成公事来办!”
说着,又冲贾雨村道:“贾府尊,你以为如何?”
“这……”
贾雨村看了眼焦顺,模棱两可的讪笑道:“自然、自然。”
周长史自以为得了支持,愈发摆出桀骜不驯的嘴脸,原想着用鼻孔朝人,无奈他比焦顺矮了足有一头半,想让焦顺看到他的鼻孔,怕是得后仰才成。
谁知焦顺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是私事喽?”
“私事又怎得?”
周长史见他如此冥顽不灵,不由咬牙瞪眼的威胁道:“难道你还敢违抗王命?!”
“巧了。”
不想焦顺也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冲半空拱手道:“本官也正要奉命要去处置天家私事——不,公事。”
那周长史一愣,贾雨村却立刻恍然大悟的捧哏道:“贤弟说的……莫不是城郊新建的车厂?我听说陛下最近又勒令内府增资扩产,却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焦顺也干脆把目光转向了他,笑道:“我原定就是要去商量扩产的事儿——因后续少不得还要麻烦世兄,所以才想着先过来打一声招呼。”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就聊起了厂房扩建的事情。
那周长史听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却不敢再随意挑衅,盖因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给忠顺王处置私务的亲信不假,可对面这焦顺却是皇帝的心腹!
忠顺王便再怎么横行霸道,难道还敢在皇帝面前撒野不成?
同理,自己这忠顺王的亲信,自然也比不得……
不对!
差点被这焦顺给唬住,他就算是皇帝一手提拔的亲信,难道还能随时面见皇帝不成?
而自己作为王府长史,却可以随时向忠顺王禀报。
这一来,两下孰高孰低却还说不准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插嘴道:“焦大人莫非是想让本官,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禀给王爷?”
焦顺横了他一眼,然后再次看向贾雨村。
“这个……”
贾雨村也看了那周长史一眼,然后突然好奇的问:“我听说礼部的案子到现在都没结案?那老弟的密折专奏之权……”
“自然还在。”
焦顺故作苦恼道:“小弟几乎每日都要具本上奏,第二日再领御批回执,竟连休沐时都不得半日清闲。”
那周长史在一旁听了这话,忽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非但满腹恼怒不翼而飞,还生出了一肚子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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