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这原是极大的殊荣,可偏偏与此同时贾元春也被封为了‘贤德妃’。
这后宫自皇后之下,历来以四夫人为尊,即‘贵、淑、贤、德’四妃,而这其中又以贵妃地位最高。
但皇帝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封了贾元春一个‘贤德妃’,集两个尊号为一身,隐隐还盖过了育有皇长子的吴贵妃,在宫中一时风头无两,反倒衬的容妃之封无足轻重。
容妃因此恨上了贾元春,几次三番欲要和她比个高低。
原本依仗着肯放下身段讨好皇帝,容妃自觉一直占着上风,可近来因为这什么焦顺,隔山差五搞出个什么动静出来,皇帝留驻玉韵苑的时间越来越多。
尤其因为自行车事件,连皇后对贾元春也是愈发亲近……
凡此种种,早惹得容妃恨屋及乌。
“非只是见到了。”
那小德子见自己赌对了,忙陪笑道:“旁人不过是远远的瞧一眼,独奴才想了个法子,拉上吴贵妃的人拦下他搜身,就近看了个清清楚楚!”
说完,他生怕容妃听不出其中的关键,又补充道:“若事后有人追究,咱们也能说是为了安全起见,何况还有吴贵妃的人在前头顶着——嘿嘿,吴贵妃虽是个温吞水的,她身边的人可都不服不忿着呢。”
容妃却懒得理会他这些心思,再次追问道:“那焦顺生的什么模样?”
其实就算知道焦顺生的什么模样,也压根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但人类就是这样按捺不住好奇心的生物,尤其是女人。
“这个么……”
小德子回忆着先前搜身时的‘见闻’,道:“那厮生的十分粗鲁,五官透着股凶相,尤其一双眼睛老鹰似的……”
说到‘粗鲁’时,他下意识抬手比划了个难以把持的轮廓,毕竟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无根之人,所以情不自禁就……
容妃愕然道:“眼睛都有这么大,那他的脸该有多大?!”
“不是……”
小德子忙解释:“是、是……是奴才夸张了些,不过他那眼神确实挺吓人的。”
“哼~”
容妃冷笑:“好一副鹰视狼顾的奸相,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小德子心道,自己可没说什么狼顾。
但他自然不会傻到更正主人的话,当下又把火车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
容妃听说那忒疙瘩拉着几万斤的东西飞驰,也不禁惊的舌挢不下:“那姓焦的竟能造出这等怪物来?!”
旋即便忍不住犯起难来,皇帝一爱好大喜功、二喜奇巧淫技,至于贪花好色反还在其次。
偏那焦顺总能投其所好,正中皇帝的痒处,连带着贤德妃也沾了光。
长此以往,自己岂不越发要被她压住一头了?
唉~
人人都以为自己近几日受了独宠,却哪知道皇帝因身体抱恙,压根就不曾宠幸过自己。
想到这里,容妃愈发的意兴阑珊,于是挥了挥手,示意月娥和小德子暂且退下。
这一对奴才到了门外。
月娥看看左右无人,立刻抬手揪住了小德子的耳朵,压着嗓子问:“你方才吞吞吐吐的,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娘娘?”
“姐姐饶命,掉了、要掉了!”
小德子一面求饶一面往月娥身上侯,嬉笑道:“我能有什么瞒着娘娘的?不过是有些事情不好跟娘娘说罢了。”
“是什么事儿?”
“我不是去搜那焦祭酒的身了么,你猜怎得,他……”
小德子越说声音越小,月娥越听脸上越红,不约而同挤的针插不进、如胶似漆。
好容易温存够了,又约定好散值后‘对食’,二人这才各自别过。
小德子自去外面不提。
月娥则是又回了容妃的寝室,因见容妃在梳妆台前愁眉不展的,正有心要探问一二,就听容妃头也不回的问:“那猴崽子瞒下了什么?”
“这……”
月娥脸上刚消退的红潮登时又卷土重来,嘴里支吾道:“也、也没什么。”
“没什么?”
容妃霍然转身,面色不豫的质问:“连你也要欺瞒本宫不成?!”
“奴婢怎么敢?!”
月娥见状,只得凑上前把小德子那些窃窃私语如实相告。
容妃听了连啐几声,脸上也似火烧一般,直接略过这事儿不提,咬牙道:“我在宫里好容易压她一头,不想她娘家就出了这样的臂助——你说咱们侯府里怎么就没个能撑起来的?”
容妃娘家姓周,世宗朝曾被敕封世袭阜阳侯,算是开国勋贵中第二等的存在。
当然了,到如今也如同别家一般衰落了。
见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月娥忙宽慰道:“老爷少爷比起荣国府那一起子糊涂混账,总还是要强出不少的——听说少爷在国子监颇得赞赏,未来想必功名有望……”
“你就别给他脸上贴金了,我这兄弟是什么材料我难道不知?”容妃打断了她的话,没好气道:“若不是仗着我和家里,他连秀才的都未必能高中,更遑论什么金榜题名了。”
说着,心下忽就一动,脱口道:“要不,干脆把他送去工学里算了!”
“这……”
月娥愕然,且不说自家老爷肯不肯,把自家少爷送到焦顺手底下,岂不等同于资敌了?
“你懂个什么?!”
容妃却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道:“那贾宝玉当初不就是在工部混了半年,学了些皮毛便入了万岁爷的法眼?诚哥儿若在工学会那些奇巧淫……学会那些格物致知的道理,未必不能取而代之!”
说着,她脑海中又冒出个更异想天开的念头:“再说了,诚哥儿到了工学之后,和那焦顺接触接触,也说不定就能把他拉拢过来呢?届时少了这宫外强援,我看那‘假贤德’还怎么嚣张!”
月娥益发无语。
想让自家弟弟顶替贾宝玉,总得先看看您弟弟的五官颜值吧?
再说荣国府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出头,必然竭尽所能的笼络,怎么可能让阜阳侯府轻易挖墙脚?
何况这阜阳侯府有的,荣国府那样没有?
除非是荣国府主动疏远那焦顺,否则……
可这种自断一臂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发生?
月娥有心劝说,可看容妃完全沉浸在自说自话当中,也只能比闭口不言。
容妃又畅想了好一阵子,这才冷静下来,一面忖量着明儿就给家里传信,让父亲弟弟相机行事,一面吩咐月娥去打水来伺候洗漱。
眼见月娥领命出了门,她脸上莫名又起了红潮,襟摆里几欲裂衣的起伏着,不自觉就学起了小德子先前的手势,口中喃喃道:“真有那么……”
第四百九十八章 宫中【二】
就在容妃畅想‘焦之大’的同时。
焦顺也在皇帝面前原原本本的,将坊间突然流传世宗朝谣言,礼部侍郎张秋又不知受谁指示,意图趁机栽赃自己的事情说了。
他虽然一个字都没提,那谣言是张秋等人的手笔,但前后呼应之下,任谁也不难得出这个答案。
禀报完之后,就见隆源帝紧皱着眉头,似乎是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因等了半晌见回应,焦顺正犹豫着,要不要给皇帝铺垫个大事化小的台阶,忽听他开口问道:“焦爱卿,你说咱们能不能将计就计,为太祖皇帝正本清源……”
“陛下!”
“陛下!”
这回不仅仅是贾元春,连焦顺都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好家伙~
焦顺再怎么往大里想,也就盘算着能不能尽量刨根问底儿,牵扯到某个尚书或者阁老头上。
这隆源帝倒好,直接朝自家祖坟上下起了锄头!
虽然焦顺早就知道隆源帝是夏太祖的铁杆迷……曾孙,可也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饭圈皇帝!
你这皇位就是世宗皇帝一脉传下来的,你正个什么本、清个什么源?!
虽说太祖一脉早都死绝了,到也不怕有人跑来要求‘拨乱反正’,可平白无故闹这么一出,到底图个什么?
再说了,真要是闹起来,太上皇难道能坐视不管?
这不纯属添乱么!
焦顺心下腹诽的同时,又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静等着贾元春开口劝说。
谁知贾元春也是同样的打算,以至于客厅里莫名就冷了场。
好在隆源帝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实在不怎么靠谱,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唉,就当是朕一时失言吧——焦爱卿,依你之见,此事又该如何处置才好?”
“这……”
让皇帝方才这一闹,倒弄的焦顺心下没底儿了,故此略一迟疑便推出了挡箭牌:“臣对张侍郎不大熟悉,出首的巡城御史陈垨正是他的门生,陈御史现在东华门侯旨,陛下何不召他入宫细问究竟?”
皇帝闻言面露不屑之色,拂袖道:“首鼠两端、卖师求荣之辈,朕见他作甚?”
顿了顿,干脆也不问焦顺的主意了,直接一锤定音道:“这样好了,明日早朝让他当堂指认,届时让那张秋去大理寺和周隆做伴,礼部尚书和右侍郎停职带参,左右督察御史、顺天府府尹各罚奉半年,你看如何?”
那陈垨满以为得不到文臣的支持,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对自己这两榜进士必然视若珍宝。
却哪里知道皇帝早厌了科举出身的文臣,一心想在工学培养自己的班底,什么两榜进士、科道言官的出身,在皇帝这里统统都是减分项、扣分项。
再加上卖师求荣……
直接就被皇帝当成了一次性耗材。
明儿他当众出首卖了张秋之后,基本上也就可以宣告社会性死亡了——若不卖张秋当堂翻供,那等待他的将是物理性死亡。
焦顺并不在乎陈垨的下场如何,但皇帝的雷霆手段却再次超出了他的预计。
虽说涉及到‘国本皇统’之争,皇帝打破规矩做出些非常之举也并不为过,但这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礼部堂官给一窝端了……
大臣们能坐视不理?
“陛下。”
焦顺小心翼翼提议道:“莫若先拿问张秋,等有只言片语牵扯到……”
他的意思是,也不用有什么真凭实据,只要张秋的口供当中,有疑似能牵扯到礼部尚书和右侍郎的地方,再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下他们,就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还不等焦顺把话说全,隆源帝便霍然起身,摆手道:“自朕下旨筹建工学以来,内阁与六部九卿多有掣肘,其中尤以礼部为甚——朕以为正该借机彻底震慑彼辈,日后方能一劳永逸!”
礼部掌着科举与教化,本就是与工学利益冲突最大的衙门,他们不牵头抵制才怪。
眼见皇帝杀气腾腾的架势,焦顺也不敢再劝,只好用眼角余光看向贾元春,希望她能像先前几次那样,站出来阻止皇帝的贪功冒进。
然而贾元春犹豫了片刻,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做。
先前她三次开口,一是提醒皇帝积口德;二是为了百姓福祉;三是生怕动摇国本。
故此在她看来这些并非是有意干政。
但现下皇帝处置朝臣,那就是纯纯的政务了,所以贾元春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是金。
皇帝见两人都没了言语,登时又露出了笑模样,坐回椅子上扬声吩咐道:“来人啊,给焦爱卿赐座——爱卿难得进宫一回,索性也别急着走了,咱们君臣二人秉烛夜谈,也算是效仿先贤了。”
外面有人讥讽隆源帝是本朝的‘木匠皇帝’,其实还真就没说错。
明熹宗痴迷于手工制作;隆源帝最爱机械制造。
明熹宗因自己亲手造的小船漏水而染病致死;隆源帝也因自己督造的蒸汽机爆炸,导致险些一蹶不振——殊为难得的是,都差点再起不能了,隆源帝的大工业党情怀竟也没有半点动摇。
而焦顺虽不是这方面的专才,但好歹后世曾系统学习过数理化——虽然大多数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了,但应付隆源帝却还是勉强够用的。
是夜。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君臣二人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临近子夜,隆源帝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送客,又专门关照道:“爱卿明天一早也要列席朝会,就不要来回奔波了,朕让人在文华殿左近给你安排个下处,好好休息休息。”
文华殿离内阁当值的所在不远,与后宫还隔了好几道门禁,理论上倒也不算逾制,但一个五品官能有这待遇,也堪称是莫大的荣耀了。
焦顺忙又千恩万谢,这才跟着裘世安出了玉韵苑。
送走焦顺,隆源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头见不知何时换回了宫装长裙的贾元春,正默默茶几上的收拾杯盘,便凑上前环住了她的纤腰,笑问:“爱妃这时候还换什么衣服?”
“小心弄脏陛下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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