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而且经此一战,被她笼络的那几个尼姑也大多‘幡然醒悟’,再不肯听她的吩咐行事。
“那就算是两败俱伤了呗——走,过去瞧瞧。”
既是尤二姐头前引路,首先探视的自然是尤三姐无疑。
离着她居住的客院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里面传出尤三姐银铃也似的笑声,再往前些,尤老娘的呵斥声也渐渐清晰:
“疯了、真是疯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再笑,你们就把那药给她塞嘴里去!”
焦顺推门走进去,就见尤三姐只裹了件肚兜坐在梳妆台前,正由着两个小丫鬟拿药膏往伤口上涂抹。
因见那细皮嫩肉上有不少抓挠的痕迹,连脸上都有三五道印子,焦顺脸上的戏谑笑容顿时消散了不少——他倒不是怜惜尤三姐,而是觉得连尤三姐都伤成这样,那据传溃不成军的妙玉岂不伤的更重?
别的倒罢了,若落下疤痕岂不大煞风景?
“呦,焦大爷来了。”
原本正数落女儿的尤老娘,在见到焦顺的那一刻,立刻笑出了一脸的折子,原本还算挺直的腰杆也瞬间弯折了三四十度。
尤三姐则是先回头看了焦顺一眼,然后毫不避讳将春光乍泄的身子转向焦顺,笑道:“姐夫,这庙里果然有趣的紧,你就算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她自己没有遮掩的意思,旁边尤老娘和尤二姐也是熟视无睹,反倒是身为外人的两个小丫鬟有些窘迫,但看这一家子都无所谓,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给尤三姐涂药。
那药膏抹在尤三姐伤口上,就见她不自觉的眉头一皱,显然这涂药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但旋即她的眉头就又舒展开,露出有些病态的笑容来。
其实打从那天在码头上投河自尽未果后,她的精神状态就有些问题,这也是焦某人迟迟没有收用她的原因所在——烈女他不怕,王熙凤、司棋、晴雯,哪个不是烈性女子?但似尤三姐这般癫狂的,他可就不敢轻易下手了。
“这怕是由不得你。”
焦顺板着脸道:“你在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谁还敢留你在此?”
说着,佯作不耐的冲尤老娘一甩袖子:“趁天色还早,赶紧把她接回家去。”
“这……”
尤老娘闻言脸色登时一垮,这阵子少了小女儿碍眼,她在家使奴唤婢过的别提多滋润了,冷不丁听说要把这‘混世魔王’带回去,还真有些不大情愿。
不过等焦顺斜眼看过来,她又连忙收拾了情绪,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这就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
说着,从丫鬟手里劈手夺过那药膏,喝骂道:“还涂什么涂,赶紧给她穿上衣裳,咱们打道回府了!”
尤三姐倒没什么不好的情绪,接过丫鬟拿过来的衣服,风姿错约的披在肩上,款款起身道:“我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不过那假尼姑被我吓的不清,往后必是对姐夫百依百顺,我这里先给姐夫道喜了。”
焦顺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了,听了这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尤三姐一眼。
他当初把尤三姐送过来,主要就是两个目的,一时想磋磨尤三姐的性子;二来么,也是免得妙玉重得富贵之后,就又起了别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竟早就已经被尤三姐看穿了。
这小蹄子果然是个聪明的,只可惜太过于钻牛角尖,一直陷在对柳湘莲的爱恨纠葛当中挣脱不开,若不然,倒可以培养培养,负责帮自己打理一些琐碎事情。
等离开客院转到禅房里,就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虽不闻半点哭声,但妙玉两眼却肿的水蜜桃一般,见了焦顺激动的起身相迎,可迎出两步又站住了脚,眉目间三分幽怨三分委屈,还存了三分希冀和一丝丝的无奈。
这个其实也不傻,就是平常太过端着。
“我已经让人把她送回去了。”
只一句话,焦顺就成功让她的幽怨委屈消去大半,再顺势张开双臂,那妙玉略一犹豫,便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怀里。
等到抱着她进到里间,这一贯以高冷姿态示人的假尼姑,便在焦顺怀里抽抽噎噎的诉其苦来,再不见半点桀骜之态。
是夜。
那包传承自王夫人的亵衣,足换用了四五套……
……
转过天,焦顺自去衙门不提。
却说这日辰时刚过,便有旨意到了荣国府,要贾宝玉入宫陪王伴驾。
虽说类似的旨意每个月都有两三回,但怡红院里还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子。
贾宝玉更是急的满头大汗,在书房里化身死线战士,短短两刻钟赶出来的奏折,足比得上三五日的积蓄。
其实在焦顺先后两次讲解之后,这中译中的差事也没什么难的,只是他竭尽一切所能的拖沓,所以才会直到现在还没能完成。
袭人把该带的东西全都整理齐了,进屋见他仍在笔走龙蛇,又不敢催促,只能退出门外热锅蚂蚁似的团团乱转。
这时一个仆妇匆匆自外面进来,见袭人这样子便没敢上前,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欲言又止。
袭人见状,忙站住了脚催促:“有什么事,嫂子只管说就是了。”
“是坠儿。”
那仆妇依旧吞吞吐吐,半晌才挤出三个字来:“人没了。”
“啊?!”
袭人禁不住低呼一声,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最先提出坠儿刻意的是她,建议让坠儿母女当堂对质的也是她,如今坠儿因此丢了性命……
她不自觉又踱了两圈,然后唤过麝月秋纹几个,郑重吩咐道:“这事儿谁都别跟二爷说,免得耽误了他进宫面圣!”
麝月秋纹得知坠儿的死讯,也都有些神情恍惚。
尤其是秋纹,攥着拳头呆怔了好一会儿,直到贾宝玉满头大汗的从书房里出来,众人乱哄哄的围上去给他更衣洗漱,秋纹这才晃过神儿来。
但等送走了贾宝玉之后,她便又在厢房里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麝月托着茶盘从外面进来,见她在屋里独处,不由纳闷道:“你在屋里做什么呢?我还以为你早就出去了呢。”
“啊?嗯。”
秋纹心不在焉的含糊应了,见麝月翻出招待客人用的好茶,下意识问了句:“二爷都进宫了,这时候还有谁来?”
“三姑娘来了。”
麝月叹了口气,无奈道:“太太发话说,那梅花扇的事情还要继续查下去,若不然怎么给小郡主一个交代?”
“还要查?!”
秋纹不自觉抬高了音量,旋即又忙压低了,揉着帕子抱怨道:“都闹出人命了,怎么还要查?难道、难道非要再死上几个才肯罢休?!”
“哪那么严重。”
麝月不以为意的道:“若不是坠儿母亲糊涂,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再说了,她查她的,跟咱们有什么相干?”
“倒也、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秋纹讪讪的回了句,眼瞅着她端起茶盘出门,便又颓然的坐了回去。
麝月出门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屋里,嘀咕道:“难道当初晴雯说的是真的?”
“晴雯说什么了?”
这时堂屋廊下传来袭人的声音,却是她见麝月迟迟不归,出门催促,恰好听到了这话。
“这……”
麝月原不想掺和这事儿,但既然被袭人听了去,便也只好上前悄声道:“我瞧秋纹有些不对,就想起了当初晴雯说过的话——姐姐还记不记得,先前有一对儿插花瓶子,晴雯暗地里说是被秋纹给昧下了,后来当着大家挤兑了她几句,才又从家里拿了回来……”
【以上内容见原著三十七章,秋纹得赏、袭人嘲讽。】
袭人听完,不由攥紧了帕子,恼道:“你怎么不早说?!”
旋即,却又叮咛:“以后千万别再说这话,不然让三姑娘听了去,还以为咱们有意瞒她呢。”
麝月忙不迭应了。
“袭人姐姐?”
这时里间传出侍书的声音,紧接着就见她挑帘子出来,见两人都在,不由皱眉道:“姐姐们说什么呢?我们姑娘都等急了。”
“没、没什么。”
袭人忙道:“我们说二爷进宫的事儿呢,也不知二爷仓促写成的奏折,能不能过万岁爷那一关。”
与此同时,宫内。
“阿嚏!”
御书房内传出一声重重的喷嚏,但打喷嚏的人却并非被议论念叨的贾宝玉,而是面色有些苍白的隆源帝。
戴权忙递上毛巾,等隆源帝擦了口鼻,又奉上参汤道:“请万岁爷千万保重龙体。”
“不碍事的。”
隆源帝摆摆手,重又开始翻看贾宝玉的奏折,不过精神状态却是肉眼可见的萎靡。
这也难怪,上回焦顺是为了提前打个埋伏,所以才写了那份‘灵堂夜话’出来。
虽然图文并茂,但重点还是放在了打埋伏上。
而这次他却是得了皇帝的约稿,一门心思要搞颜色,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写文。
他在后世受视听‘教育’多年,又曾在某些不可名状的网站上博览群文,这一发力自然诸多新奇。
再说了,当日之事本也足够出奇了。
遂引的皇帝连着两三日早朝都迟了,整个人更是靡靡不振,若不是惦念着工学的官制,只怕都未必有心思召宝玉入宫。
第五百六十一章 连环
其实这份《工学官职建议书》里的内容,焦顺早就通过密折奏报给皇帝了。
隆源帝之所以还要认真过目一遍,主要是是怕贾宝玉年轻气盛,不甘于做别人的提线木偶,非要在里面夹杂私货。
好在通篇阅览下来,除了文字偏向浮而不实之外,倒也没太大的问题。
说到文字,满朝文武都以为焦爱卿粗鄙不文,却哪知道他暗里别出‘新’裁……
“咳~”
隆源帝清了清嗓子,顺便拉回了不自觉飘散的心神,对着躬身侍立的贾宝玉道:“朕若是派你去工学为官,你待如何?”
贾宝玉先是眉头一紧小嘴一噘,但很快就又收敛了,他在父母面前尚且不敢吐露自己内心的真正‘志向’,当着皇帝的面自然就更不敢造次了。
当下拱手道:“宝玉自当竭诚奉公,不负……”
“好了、好了。”
隆源帝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自御案后起身,舒展着双臂懒洋洋的道:“在朕面前就不要装了,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难道还能瞒得过朕?”
说着,绕到贾宝玉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左肩,语重心长的道:“但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总不能由着性子来——尤其你父亲和伯父如今身子都不大好,那贾琏听闻也不是个做官的材料,这诺大的荣国府,日后只怕还要指着你撑起来呢。”
“若在别处倒罢了,这工学里有焦畅卿看顾,便有些疏漏谬误之处也不怕,正合让你去历练历练——非只是你家中父母,连你姐姐在宫里听闻此事,虽不曾破例向朕张嘴,但瞧那意思也是属意你去的。”
“等去了工学,好生跟着焦畅卿学,凭你的出身,但凡能有他六七分才……”
皇帝原想说‘才学’,但焦顺固然有才,却不是通常读书人的那等才学,略一犹豫,又改口道:“能有他六七分的能力手段,便可立足于朝堂,保门庭不坠了。”
隆源帝这番谆谆教诲,一来是看在贾元春面上爱屋及乌,二来么,主要也是这小舅子生的讨人喜欢,比之别人也少了几分拘谨畏惧,偶尔做个伴当颇能解闷。
贾宝玉却听的一肚子苦水,他满腹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偏就被逼着往这条道上走,父母之命尚且罢了,如今连皇帝也这般说,只怕是万难躲过这一节了。
除非自己学东府里的敬大伯……
皇帝见他一副乖巧模样,却那知道他暗里起了当和尚道士的心思,满意的重又绕回御案后面,边端起参茶细品,边盘算着把这件事情告知贤德妃,她会不会破例迁就一下自己的新花样。
嗯~
还是缓上两天,等养足了精力再说吧。
没办法,男人在这上面到底比不得女人……
话说焦畅卿别的都好,就是在某些事情上过于浮夸,与其朴实详细的文风十分不符。
什么‘未曾尽兴’云云,也亏他吹的出来!
隆源帝的思绪在不着调的方向徘徊了半晌,才又被他重新拉回了眼前:“朕明日早朝,就会把这份奏折抛出去,到时候你少不得要受人攻讦,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届时无措。”
顿了顿,又提醒道:“若有不解之处,可以去问焦畅卿。”
贾宝玉自是连忙躬身应是。
皇帝瞧出他兴致不高,加上自己也没什么精神头,索性也便没留他,只随意赏了两件新奇玩物,当成是给这份奏折的赏赐,就命人将宝玉送出了宫门。
想到自己再过不久就要做官儿了,贾宝玉一路上长吁短叹感伤悲秋,到了家也是浑浑噩噩,直到进了大观园里,才猛然觉察出气氛有异。
他有心找人询问出了何事,无奈路过的丫鬟仆妇见了他,都像是见了鬼一般,远的躲、近的避,弄的他越发疑神疑鬼。
等到了怡红院左近,却听得院里哭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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