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赵姨娘雪雪呼痛,又癞皮狗似的往被窝里缩。
两下里较了一阵子劲儿,终究是探春年轻气壮,况赵姨娘被捣的狠了,原也没余下多少力气,渐渐半边雪白的身子就被扯了出来。
受冷风一吹,她打着寒蝉终于冷静了,忙讨饶道:“我说、我说就是了!”
探出将她一丢,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
赵姨娘心下亲娘祖姥姥的骂了一通,然后才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缩回被窝里闷声道:“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了,我方才跟焦大爷说了这事儿,他也说不该在这时候把你舅舅推出来惹人议论,还说要把你舅舅安排到新开的车厂里去。”
探春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因听说焦顺替自己考量,不觉心下微甜——她是真怕这胡搅蛮缠的生母,在人前让自己下不来台,也亏得焦顺肯伸出援手,免了这场祸端。
半晌,就在赵姨娘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的当口,探春才又追问道:“那你找焦大哥又是为了什么?”
“嗯……”
“醒醒!”
“是为了环哥儿,这不是听说宝玉要去工学里做官儿么,我想着咱们环哥儿也不能差他太多,所以……”
“嘁,环哥儿怎比得了二哥哥?”
探春不客气的嗤鼻一声,又问:“那焦大哥是怎么回的话?”
“他说环哥儿毕竟还小,说是先帮忙造势,等过上两三年养好了什么望,再让他当官不迟。”
探春听的再次颔首,心道果然是焦大哥的手笔,最善利用舆论造势。
问清楚这些,她心下总算是踏实了,正要告别赵姨娘,去书房里洗漱安歇,却忽又被赵姨娘给喊住了。
因反复被叫醒,赵姨娘这时候反倒没了睡意,拥着被子坐起来,露出两边白如凝脂双肩,没好气的道:“你别急着走,焦大爷知道你管家不易,还特意给你出了些主意呢。”
探春一听这话登时来了兴致,忙又折回床前追问:“是什么主意?”
“他说前院里人多眼杂千头万线,短时间怎么理的清?要真想做出一番成绩来,倒不如从大观园里下手——对了,他还说了,那凤辣子和太太只怕都未必希望你太出挑,你可记得要防着她们些。”
“我自然明白。”
探春见她半路岔开话题,立刻不悦的催促:“你快说焦大哥给我出的主意!”
“急什么?”
赵姨娘瞪了女儿一眼,才又继续道:“他听说大观园里各处挑费不少,便提议不如分门别类的包给管事妇人们……”
“包给管事妇人们?”
探春纳闷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当时其实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这时候听女儿问起,却不自觉得意起来,挺起满是指印的胸脯,傲然道:“你懂个什么?那些花花草草的在你们看来就是个景儿,搁在平民百姓眼里那可都值钱的好东西!你只要答应她们每年上交一部分进项,其余的都归她们自己,往后非但不用再出钱照管,还能收回来一笔呢。”
探春其实也隐约觉察到大观园是个合适的突破口,但具体如何操作却还没想出办法,如今听了这番话,登时仿似醍醐灌顶一般喜不自胜,忍不住拍手道:“妙、妙、妙!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其实这法子,就是原书当中探春想出来的。
不过那是在她去过赖家的花园,照葫芦画瓢的成果,如今赖家都已经拆分出去了,自然就少了这关键的一节。
见女儿欢喜不已,负责传话的赵姨娘也觉得与有荣焉,当下又笑道:“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这还没完呢,他还说了,收上来的钱不要纳入府库,散给那些没能占便宜的老妈妈们,免得她们生怨——记得,这钱必须经你的手发下去,可不能让那些人自行传唤,不然时间一久,倒成了她们在邀买人心。”
这是原著中薛宝钗的主意,但薛宝钗只顾着施恩,却忘了‘恩出于上’的关键,所以焦顺又特意补了后半部分。
原著中探春就采纳了宝姐姐的建议,如今遇到加强版,自是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
毕竟她再怎么精明强干,也不过就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罢了,这些细节若是焦顺不点破,只怕就稀里糊涂的错过了。
“还有呢!”
赵姨娘见状愈发得意,趾高气昂的继续道:“等事情铺排好,你记得请老爷太太明宣,让各处不得擅取园内一草一木,该有的分例,都由府里统筹发放验收再发放,也免得下面丫鬟婆子们谁也不服谁,互相闹将起来。”
“再就是……”
此后还有几条,都是焦顺针对原著里剧情,特意做出了针对补强——因这段儿剧情里有赵姨娘两次撒泼,以及被小戏子们群殴的热闹桥段,所以焦某人印象格外深刻,若不然还真未必能临时想出这么多主意来。
探春听的目中神采奕奕,直到赵姨娘说完许久,还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
倒不是说这些办法精妙到让她沉醉,而是隐藏在这些办法之后关切,让她切实确认了,焦顺对自己除了肉欲之外也不无真心。
若不然,又怎肯为了自己如此操心费力?
然而她却哪里知道,这其实是焦顺为了‘慧剑斩情丝’而预备的筹码。
只能说三姑娘到底是年轻识浅,到底没能识破二世为人的渣男套路。
就这般感动良久,直到赵姨娘又昏昏沉沉几欲睡去的时候,探春才缓过神来,旋即又一把将赵姨娘扯起,呼喝道:“姨娘先别睡了,快起来!”
说着,就从床头扯下衣裤,抛给了莫名其妙的赵姨娘。
“你、你又发什么疯?”
赵姨娘抱着自己的衣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该说的我可都说了!”
“我知道。”
探春直接掀开了被子,嘴里催促道:“咱们去书房把焦大哥说的话一句一句全都记下来,免得明天忘了什么。”
“你这疯丫头!”
赵姨娘气急,恨不能扑上去和女儿拼个你死我活,但刚才对峙的结果,让她明白自己肯定会落在下风,于是咬牙忍住了动手的冲动,愤愤道:“好好好,那今儿晚上谁也别想睡了,看咱们谁熬的过谁!”
说着,一撇腿下了地就想站起来,结果腰一软又瘫了回去。
她龇牙咧嘴的揉着后腰,骂道:“他折腾我就罢了,你也折腾我!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而探春对她的抱怨充耳不闻,满心想的都是尽快做出成绩来,好找焦顺报喜——届时,自然也便能顺理成章的定下亲事!
第五百七十九章 归宿
转过天一早。
王熙凤在老太太跟前刷了脸,就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家中,将比往日还要鲜亮的外衣首饰胡乱扒下,顺势把炭盆往拔步床前踢了踢,然后懒洋洋的躺了上去。
伴随着长吁短叹之声,她先是观音侧卧,继而仰望星空,再然后又将臀儿朝外,翻来覆去烙烧饼似的卷了半天,那心里头的邪火比红彤彤的炭火还要炽烈几分。
她原还希冀着老太太能‘主持公道’,但这几日观察下来,老太太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除了旁敲侧击的宽解了几句之外,就再没有下文了。
做人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就在她不知道多少次,将两条丰腴有度的长腿上下交叠时,平儿忽然推门走了进来,顺手将她脱下的外套递过来,嘴里道:“奶奶快起来吧,司棋来了。”
“司棋?”
王熙凤一骨碌爬起来,两只嫩白小脚下意识往鞋里套,嘴上却故作嫌弃道:“来便来了,让她在外面候着就是,难道姑奶奶还要去迎她不成?”
说着站起身来,又麻利的将胳膊套进了袖筒里。
见她这副口不应心的架势,平儿忍不住暗暗发笑,却也并未表露出什么,只是默默的取来首饰帮她插回头上。
临出门,王熙凤又特地补了脂粉,确认自己光彩照人不见半点颓色后,这才昂首挺胸去了外间。
“二奶奶。”
司棋见她出来,忙躬身见礼。
王熙凤却是理也不理,径自到罗汉床上坐下,这才抬抬手不咸不淡的问:“什么事儿,说吧。”
司棋立刻脆生道:“我们爷昨儿去四方街的时候,恰巧得了朝廷所遣船队的消息,说是上月中旬已经过了什么什么运河——再往后就都是洋鬼子趟熟了的道儿,一般不会再有什么大风大浪了。”
“再有就是,听说洋鬼子那边儿因咱们逼的乌西国签了城下之盟,这阵子对咱们大夏的东西趋之若鹜,再加上史家大爷的身份作保,这一趟只怕是要大发利市了!”
“果真?!”
王熙凤闻言眼前一亮,这对她而言,可说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了。
不过在短暂的兴奋过后,她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兴,她先前一味贪财,不说是因为手上本就攥着权柄,且短时间没有半点上进的余地。
如今失了权柄才知道这权财二字,始终是权在先财在后,没了权柄,就算得了财货也不免少了滋味儿。
意识到这一点,王熙凤心下愈发急迫。
于是等打发走了司棋,她便忙不迭让人喊了昭儿来。
这昭儿与来旺父子一样,都是随她陪嫁过来的亲信,不过昭儿要比来旺小了十来岁,论精明强干也差了不少,因此并没有像来旺那样成为心腹管事,而是被王熙凤安排在了贾琏身边充任眼线。
昭儿进门后,二话不说立刻低眉顺眼的屈膝跪倒。
但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恭顺模样,却非但没让王熙凤满意,反而是雷霆大作起来,拍着桌子呵斥道:“这都已经几天了?我铺排给你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尽心去办?!”
昭儿瑟瑟发抖:“不是小的有意敷衍,实在是这东西不太好弄……”
“你糊弄鬼呢?!”
王熙凤不等他说完,便抓起炕桌上的茶杯,兜头盖脸的泼了过去,厉声道:“你在你二爷身边待了这么久,正经事儿做不来倒罢了,弄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还不是手拿把攥?再敢推搪,仔细我扒了你皮!”
昭儿大是惶恐,连头上淋淋漓漓的茶水都不敢抬手去擦,急忙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颤声辩解道:“小的怎敢敷衍奶奶?实在是这阵子二爷总远着小的,兴儿几个也都提防着我,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带上……”
当啷~
茶杯被王熙凤一把掼在地上,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蛆了心的狗奴才,你平日哄你二爷倒罢了,在我面前也敢胡扯?!难道你就没长腿、没长嘴?难道那些东西往日里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最后再给两天时间,若还弄不来,你也别回来了,趁早死在外面一了百了!”
见她如此,昭儿只得诚惶诚恐的应了,膝行着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小心翼翼爬起来跌跌撞撞夺门而出。
等到了外面,他这才敢用手绢擦去了头上的茶水茶梗,但抹不去的却是那一脸的愁苦。
前几天王熙凤突然吩咐他去弄些药来,当时就把昭儿吓的不轻。
若若是一般助兴的东西倒还好说,偏二奶奶要的是那等能迷人心性的猛药,对后宅妇人而言,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事儿!
再说了,二奶奶弄这东西,总不会是想用在什么小丫鬟身上吧?不用说,这背后必是牵扯到某位贵人,日后若是一旦败露了,只怕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
可看王熙凤今儿的架势,若是自己不肯替她寻来,只怕也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昭儿越想越苦,越想越难以抉择。
偏这事儿又不好找人商……
等等!
昭儿脑袋里突然冒出个人来,若是去找他请教一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只是这时辰,对方应该不在家中,恐怕要等到晚上再去拜访了。
返回头再说客厅内。
昭儿走后,平儿进门见一地狼藉,忙拿来笤帚等物清扫,嘴里劝道:“奶奶纵是心里不痛快,也不好这般大发雷霆,不然传出去……”
“传出去又怎得?这几日看我笑话的难道还少了?!”
王熙凤气咻咻的打断了她,又问:“你可知道姨妈她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这……”
平儿想了想,道:“听说老太太中午要请客,应该是要等下午吧?”
“那正好。”
王熙凤当即下令道:“你这就让人收拾行李,等姨妈回去的时候,咱们也跟去散散心!”
她想的自然不是散心,而是想要去铺垫铺垫,免得到了正日子再去,一时寻不到下手的良机。
平儿不疑有他,想着二奶奶与其闷在府里,还不如躲到外面眼不见心不烦,于是便轻快的应了,招呼丫鬟们即刻准备行李。
正里外忙活着,林之孝家的又匆匆寻了来。
王熙凤瞧她脸色,便知道有要紧事禀报,当下再次挥退了左右。
等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林之孝家的这才禀报道:“干娘,这三姑娘越发了不得了,今儿一早把我们几个管事的召集起来,提出要把大观园分片包出去,这一来非但减少了挑费,多少还能有一点进项。”
“更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是,三姑娘还要把那些收上来的进项,再拿来补贴没占到便宜的老妈妈们……”
林之孝说到这里,忍不住就愁眉苦脸起来:“原本她一味只知道硬来,虽也压的下面不敢闹事,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来了这一出,别人不知道,大观园里上上下下可都要被她笼络去了!”
王熙凤又追问了一番细节,也不禁为探春的奇思妙想所折服,更重要的是,三妹妹才刚执掌家里几天,做事情就滴水不漏,提前把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都想到了,让人想从中作梗都难。
不过心下虽然叹服,她嘴上却绝不肯认输,嗤鼻道:“她久在园子里,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弊,若摊上外面的事儿,可就没那么容易处置了。”
凤辣子自然也知道这番话站不住脚——她久在前院,也不见有本事解决一两桩积弊——因此很快又转移了话题:“你别管那么多,由着她折腾就是了,左右咱们真正要防的也不是她。”
林之孝家的自然明白她说是谁,可问题是平日里还不算拔尖的三姑娘就如此难缠,等到人人称颂的宝姑娘携天时地利人和而来,她们这些与王熙凤绑在一起的人,还能有个好?
唉~
当初自己怎么就偏偏大张旗鼓的认了这个干娘呢?
若是没有这一桩,凭自己夫妻二人在府里的资历地位,压根也不用担心被新二奶奶排挤打压。
等到林之孝家的愁眉苦脸的离开后,王熙凤在家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原是想着去薛家铺垫铺垫,但眼下却真正生出了暂避锋芒的念头——这三丫头如此精明强干,自己若是在家里待着,岂不要被人拉出来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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