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自己又何必还要受这泼妇牵连?!
当即转身去了贾政那里,屏退左右后,撩袍子直接跪倒在地,哭诉王熙凤跋扈恶毒。
贾政此时也正为王子腾的事儿而发愁,见侄子找上门来控诉王熙凤,不由揉着眉心道:“凤丫头那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你们两个如今又不曾住在一处,彼此避着些就好。”
“叔叔!”
贾琏膝行两步,压低了声音道:“七出之条她犯的还少么?无子、善妒、逞口舌——这么多年,我身边就只一个平儿,还被她防贼似的不让沾边儿,如今更好,直接送给了焦顺!”
听到贾琏提起‘七出之条’,贾政猛然端正了身形,震惊的看着贾琏道:“你、你难道是想?”
贾琏昂首道:“侄儿正是要休了这悍妇、妒妇、泼妇!”
贾政‘嘶’的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先是摇头道:“不妥、不妥,这时候你若休妻,外面该怎么看咱们家?”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你婶婶指定是不答应的,老太太那里恐怕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贾琏循循善诱道:“有娘娘在宫里,只要咱们别被王家这事儿牵连到,谁敢多说半句?况她至今死攥着天行健不放,若是休了她,那些铺子自然要归咱们管,到时候不拘是转给别人,还是好生经营下去,都能填上家里的窟窿。”
这一番话倒真说的贾政有几分意动,但他毕竟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摇头道:“兹事体大,你且先不要轻举妄动。”
……
说到这里,赵姨娘冷笑道:“老爷那人我是最清楚不过了,看上去四平八稳道貌岸然,实则胆小怕事的不行,等外面风声再大些,他多半就要动心了!”
探春听完,却是将两道英挺的眉毛拧成了八字形,口中恼道:“都这时候了,却怎么还只顾着窝里斗?!”
说着又站起身来:“不成,我得去找太太商量商量,决不能由着琏二哥胡闹!”
话音未落,已经夺门而出。
“哎、哎~你别去,别去!”
赵姨娘在后面赶了几步,见追之不及,不由跺脚骂娘道:“养不熟的小蹄子,你就再怎么捧她的臭脚,还不是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
探春风风火火赶到清堂茅舍,将赵姨娘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王夫人先就叹了口气道:“也不怪琏哥儿恼她,小两口这几年闹的也实在不成样子——这样吧,我把他们找来劝和劝和,顺便也让凤丫头搬过去住。”
“太太!”
探春听出她暗里,实有趁机让王熙凤彻底回归大房那边儿,好为薛宝钗铺路的意思,不由无奈道:“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两人如今早已是水火难容,况凤姐姐素是个要强的,越是这节骨眼上越没有服软的可能。”
“那依你之见?”
“不如单独把凤姐姐找来,先问一问她的意见再说。”
王夫人并无异议,当下便又命人喊了王熙凤来。
王熙凤一开始还以为是要讨论王家的事情,等听说贾琏搬出了‘无子、善妒’等罪名,试图休掉自己,不由得柳眉倒竖冷笑连连。
旋即起身道:“这事儿用不着太太和三妹妹操心,我自与他分说就是。”
说着,也不管王夫人和探春如何反应,径自出了清堂茅舍,赶奔东跨院而去。
却说贾琏接连在王熙凤和贾政那里碰了钉子,正一个人在家喝闷酒呢,忽见王熙凤冷着脸不请自来,便隐约猜到事情不妙。
但一来酒壮怂人胆,二来既然起了休妻的念头,自然少了许多顾忌。
于是也板着脸起身冷笑道:“你来做什么?不守着你那些赃款过日子了?”
“哼~”
王熙凤一对儿丹凤眼杀气腾腾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可知大老爷是怎么死的?”
贾琏听了不由一愣,下意识脱口道:“怎么死的?”
旋即他自己又反映了过来,嗤鼻道:“自然是病死的!”
“是病死的不假,但也是吓死的!”
王熙凤依旧死死盯着他,满眼的冷漠疏离:“当初有人想要检举他当初行巫蛊的事儿,亏得三妹妹及时发现,找来二太太和我出面解决了此事,若不然……哼~这府里怕是早就满门抄斩了!”
“你、你你……”
贾琏听了这话,也想起当初父亲私下里鼓捣的那些东西,一是不由亡魂大冒,吞着口水找补:“那都是去年、前年的事儿了,再说老爷也没有诅咒圣上,只是……”
“你觉得皇上会信?”
王熙凤嗤之以鼻,旋即一挑眉毛道:“你若是休了我,我家的事情自然牵连不到你,可到时候你家满门抄斩,却也连累不到我头上!”
“你、你这毒妇好狠的心!”
贾琏如何听不出,她这是在威胁自己,若是自己敢休妻,她就敢去出首检举贾赦暗行巫蛊。
一时又惊又怒,忍不住攥着拳头欺身上前。
“你想做什么?”
王熙凤怡然不惧,冷笑道:“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成?实话告诉你,这事儿平儿也知道,除非你能去焦家灭了她的口,否则……哼!”
贾琏顿时又软了,何况他原也没有杀人灭口的胆子。
当下讪讪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巧姐儿和二婶婶受牵连?”
“你还好意思提巧姐儿?”
王熙凤嗤笑一声,道:“再说,你只要不休了我,我自然不敢随便将这件事捅出去。”
贾琏听了,忙满脸堆笑的赔着小心道:“不休、不休,我原也是一时气话,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
“好了,你这些便宜话留着去哄那些小贱人吧!”
王熙凤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又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是抱怨我没生出儿子来么?那我给你一个儿子就是了!”
说完,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最后这话倒把贾琏给弄懵了,后来又想着莫非这婆娘其实是外强中干,明着威胁自己,实则是想趁机与自己破镜重圆?
想到这种可能,他忙命人前去哨探王熙凤的动向。
等听说王熙凤回去就开始收拾行李,他不由喜的抓耳挠腮——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王熙凤原本是妻,但夫妻两个冷战数年,贾琏多次求而不得,已经与偷不着无异了。
回忆着当年夫妻恩爱的情景,贾琏不由摩拳擦掌,又暗暗备好了助兴的药丸、药酒,只等着王熙凤一来便大展雄风。
只是他等来等去,却始终不见王熙凤搬过来,急切之下再次派人哨探,却意外的得知王熙凤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出门去了。
贾琏顿时傻了眼,左想右想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说那婆娘竟是要……
……
却说焦顺晚上散衙回家,刚听史湘云复述了在客院里的对答,以及将鸡血石转赠一事,正强自按捺住心下的欢喜,抱着史湘云口是心非,忽就听说王熙凤连夜来访。
他不由松开史湘云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道:“晦气、晦气,她这必是因为王家的事情来的。”
史湘云也是这么想的,遂劝道:“老爷就算帮不上忙,总也要设法宽慰几句,免得凤姐姐着急上火。”
两人正准备去二门夹道相迎,不想刚出院门就撞上了风风火火的王熙凤。
等将她迎进客厅,这王熙凤更是半点也不客气,直接喧宾夺主的对湘云道:“云丫头,我有要紧事想跟焦大人商量,且劳烦你暂避一时。”
史湘云只当她是因为王子滕的事儿犯愁,所以也没计较她的无礼之处,当下领着丫鬟们避到了东厢房内,趁机与邢岫烟商量轮流陪护林黛玉的事儿去了。
但湘云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前脚刚走,王熙凤便蹿将起来直扑到焦顺身上,发了疯一般撕扯的他的衣服。
“做什么?!”
焦顺大惊失色:“你也不怕被人撞破?!”
王熙凤却不肯停手,边撕扯边咬牙切齿道:“撞破就撞破,今儿老娘豁出去了,必要讨个儿子才罢休!”
讨个儿子?
焦顺只觉莫名其妙,心道莫非这大夏朝也有孕妇不用坐牢的法规法条?
第六百六十七章 来去匆匆徒留青绿
“她去了焦家?”
因预感到绿云罩顶而惴惴不安的贾琏,待听到小厮第三次打听回来的消息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忙又追问:“消息可靠吗?”
“应该错不了。”
那小厮笃定的答道:“就因为说是要去焦家走亲戚,巡城司的人才勉为其难放了行,为此还特意派了几个人跟了去,说要请焦大爷当面作保。”
既然巡城司的人跟了去,那应该就是去了焦家。
贾琏面色稍霁,心道别个我不知道,那焦顺是什么模样我还能不清楚?一个五大三粗的粗鄙大汉,自己若是女子,万万瞧不上他那样的。
或许……
那婆娘说那句话,就只是为了让自己胡思乱想?
一番自我宽慰之后,贾琏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但为防万一,还是准备连夜赶去焦家将王熙凤接回来。
于是急吼吼赶至西角门,骑着马就要出门,结果却被巡丁们给拦了下来。
贾琏本就心急,当下忍不住挥鞭呵斥道:“你们是瞎了眼不成?那犯了事的婆娘你们不拦,偏来拦二爷我?!”
巡丁们倒不敢得罪他,围在左右赔笑道:“琏二爷莫恼,我们也是没办法,您看这二奶奶已经出了门,您要是再走了,上峰问起来,我们实在是没法交代。”
虽是软话说了一箩筐,但却半点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贾琏见硬来不行,正准备学王熙凤折中一下,请他们分出几个人跟在自己左右,忽就见夜色中几骑飞奔而至,打头的却是个小太监。
贾琏在马上就是一激灵,生怕是又遭了王家的牵连。
好在那小太监离得近了,便扬声道:“现有贤德妃娘娘的家属书一封,速去通传!”
贾琏松了口气,继而却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盖因贾元春自从东山再起之后,就再不曾有只言片语传出,荣国府试着投入宫中的家书,也都如泥牛入海一般,不见半点声息。
如今王子腾刚刚罪证确凿,她就连夜送了一封家书来,若说这其中没有关系,谁人肯信?!
事关身家性命,当下他也顾不得再去追王熙凤,忙亲自上前引着那太监往里走,旁敲侧击的打探,但那小太监也不过是跑腿送信的,连传旨的名头都混不上,又怎么可能给出答案?
就这么将其迎进荣禧堂内,不多时贾政也闻讯赶到。
既是家书,又非旨意赏赐,自然无需那些繁文缛节,从那太监手里接过信来,贾政便迫不及待的拆开来逐字逐句的阅读。
看完之后,他不由长出了一口气,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抬头冲送信太监一笑,道:“烦请公公稍候,我这就回书一封,劳公公带回去复命。”
“好说、好说。”
那太监方才已得了不少好处,眼下自然好说话的很。
贾政转至耳室,刚走到书桌前准备翻动文房四宝,后面跟进来的贾琏便迫不及待的追问:“叔叔,娘娘在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可是和这次王太尉的事情有关?”
“你多虑了。”
贾政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实则身上的冷汗也还未曾完全消退,他一边铺开信纸抄起毛笔,一边笑道:“就只是普通的家书而已,娘娘在信里问了咱们一家子的近况,又着紧督促了宝玉几句——再就是湘云那丫头了,娘娘详细问了她近来的喜好,多半是想赏赐些什么。”
贾琏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又隐隐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简单,又或者说不该如此凑巧,于是再次眼巴巴看向的那封家书。
贾政见状,便将家书推到了他面前,道:“你自己瞧吧。”
贾琏急忙双手捧起,小心翼翼的抽出里面的信纸逐行观瞧,内容果然和贾政所说的并无二致。
只不过……
在问候了老太太、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这些长辈之后,平辈当中头一个提到的却既不是贾宝玉,也不是史湘云,而是林黛玉。
虽然在林黛玉身上所用的笔墨,远不及后面提到史湘云和贾宝玉时那么多,但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贾琏一时想不明白这份突兀是因何而来,便只当元春是心血来潮想要关心一下表妹——这也并不是没有先例的,以前薛宝钗就曾获此殊荣,而林黛玉通常都和三春并列,如今没了宝钗,黛玉顶上来倒也说的过去。
因此看完之后,他便完全的放松了下来,笑道:“娘娘能递出这样的家书来,想必是家中必然无碍。”
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用再急着休妻……
不对!
危机一去,他陡然又想起了那绿云罩顶的凶兆,当下恨不能立刻出去追王熙凤。
不过照家中惯例,那太监既是自己领进来的,那就还该是自己送出去,这临时抽身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他可不想让贾政知道,王熙凤很可能是去做取经人了。
正犯愁呢,忽见王夫人领着探春走了进来,半是急切半是惶恐的问:“大姐儿在信里写了什么?!不会是王家那边儿……”
“和你娘家的事情无关!”
贾政冷淡的回了句,顺带示意贾琏将家书转给王夫人过目。
王夫人接在手里从头看到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不无忧愁——贾元春在信里并未提到王家的事儿,对荣国府而言或许是好消息,但对于她和王熙凤来说却未见的全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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