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因那石头上的地址有些陌生,他这回既没驾车也没骑马,而是在街口拦了辆人力车。
经过小半年的磨合试探,六月里京城几家大车马行,已经同时推出了人力车业务。
因传闻皇上在宫里也在用这玩意儿代步,抢着尝鲜的人络绎不绝,导致焦顺足足在街口等了将近两刻钟,才终于等到了一辆空车。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改善。
因为市场过于火爆的缘故,各大车行都有意扩充人力车的规模,而一些原本在观望的小型车马行,乃至于不惜力气又有些积蓄的个人,也都准备涉足这一行当。
如今车厂正在二十四小时加班加点的生产,订单都已经排到了明年,想必年底的财报也会异常亮眼——当然了,因为当初投入过大,想要短时间回本是甭指望了。
这且不论。
却说坐着人力车到了目的地之后,焦顺先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发现这地方虽然偏了些,环境倒十分不错。
尤其是林黛玉临时租住的小院,前前后后都收拾的颇为雅致——当然了,租金肯定也比别处要高出不少。
看罢多时,焦顺不由暗暗摇头,因为这些年连续不断地接济,林黛玉手头应该有个千儿八百两的积蓄,但要照这么花下去,只怕也撑不了几年。
不过这对他焦某人而言,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收拾好心绪,焦顺来到了院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
“谁?”
里面很快就传来一个紧张的嗓音。
“是雪雁吧?是我。”
嘎吱~
焦顺话音未落,房门便左右一分,雪雁红着脸紧张兮兮的探头打量了一下,见门外只焦顺一人,这才松了口气,将房门开圆了些,侧身道:“焦大爷快快请进。”
焦顺刚迈步走了进去,后面雪雁就急急忙忙反锁了门,低着头看都不敢看焦顺一眼,嗫嚅道:“大爷请跟我来。”
说着,就待领着焦顺绕过门前的照壁,往堂屋去。
“且慢。”
焦顺却喊住了她,压着嗓子问:“你们姑娘今儿请我来的目的,你可知晓?”
雪雁原就红润的小脸,登时又添了三分血色,将头埋在胸前期期艾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知情就好!
焦顺正色道:“我知道你跟着林姑娘时间最长,也是最懂她心思的一个,你老实告诉我,等今日过后,你们姑娘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
雪雁抬头扫了焦顺一眼,然后再次低下头欲言又止。
“怎么?”
焦顺眉头一挑:“你是觉得我会害你们姑娘?还是觉得湘云和邢氏容不下她?”
“怎么会!”
雪雁急忙将头摇的拨浪鼓仿佛,连声道:“焦大爷是好人,待我们姑娘也是极好的!太太和邢姨娘就更不用说了!”
说完,轻咬贝齿又抬头看向焦顺:“我们姑娘没说,可、可我猜她大概是想过了今日,便要启程南下。”
“那你觉得对你们姑娘而言、对你们几个而言,南下真的是个好选择吗?”
“这……”
雪雁略一迟疑,便坚定的摇头,旋即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目光灼灼面带期许的望着焦顺道:“焦大爷,你、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们姑娘留下来?”
这不想一块去了么?
焦顺心下踏实了不少,又见这小丫头眼中透着亲近崇拜,索性拉住了她的手,边缓缓发力往怀里带,边轻声道:“只我一个人可办不到,至少这其中少不了雪雁姑娘出力。”
被焦顺拉住小手,雪雁身体明显僵硬起来,脸上也显出惊慌之色,不过隐隐又透着三分希冀期待。
等到焦顺发力扯动时,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就这么乖乖的撞进了焦顺怀里,将小脸往他胸前一埋,紧张又激动的扯着焦顺上衣,颤声道:“我、我我我肯定会帮大爷的。”
早在潇湘馆的时候,雪雁就觉得焦顺是自家姑娘的良配,后来搬到焦家寄居,看惯了焦某人的煊赫和柔情,便愈发坚定了焦党的立场。
正因如此,她对焦顺而言几乎是不设防的存在。
“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
焦顺赞了一句,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然后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雪雁从四唇相交的第一秒就开始大脑宕机,等到焦顺松开她时,从上到下都已经软的烂泥仿佛,又再焦顺怀里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站住了脚。
焦顺适时往后退了半步,居高临下看着她道:“眼下正有一桩事情要麻烦你——你帮我把紫鹃、藕官几个悄悄喊过来,记得千万不要惊动林妹妹。”
雪雁点了点头,旋即又咬着朱唇,目光游离的问:“那、那要不要一个个的喊来?”
心知她是想岔了,焦顺失笑一声,抬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笑骂道:“小蹄子,你当爷是什么人都要的?”
这一骂,反倒把雪雁骂的笑颜如花媚眼如丝。
她轻轻道了一声‘请老爷在这里稍候’,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往里走。
约莫是林黛玉没在堂屋里留人,不过片刻之后,雪雁便将紫鹃、春纤、藕官、以及一位嬷嬷,带到了焦顺面前。
紫鹃明显也是知情的,其余人则有些懵懂。
焦顺开门见山的道:“你们姑娘留书,说要回苏州老家结庐守墓的事儿,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那嬷嬷头一个点头道:“是有这么个事儿,我当时就劝她三思来着,可她……唉,我们这位姐儿从小就有主意,哪里听得进去劝?”
这位王嬷嬷是林黛玉的乳母,当年和雪雁一起陪着她进的京。
紫鹃随即也无奈道:“非只是王嬷嬷,我们也都劝过,可是姑娘执意要走,谁又能劝的住她?”
春纤和藕官也纷纷点头。
焦顺一边观察着她们各自的表情动作,一边肃然道:“你们有的知道我今儿是为什么来的,有的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从今儿起,你们姑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绝不可能放任她就这么跑回苏州去!”
紫鹃和雪雁明显露出欢喜之色,其余三人则或是懵懂、或是一知半解。
焦顺又道:“你们且都在院里候着,等我和你们姑娘‘聊’完了正事儿,不知道的,也就该知道了!”
说着,他绕过影壁,大步流星的往堂屋行去。
若直接跟所有人挑明了,事后林黛玉未必会高兴,所以与其多费唇舌,倒不如让‘事实’说话。
紫鹃下意识跟了几步,冲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但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想好要说什么。
这时后面的雪雁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焦大爷让咱们去院里候着,那咱们、咱们也别在这里堵着门了。”
她的嗓音充满颤抖,但向堂屋廊下靠拢的脚步,却远比紫鹃来的坚定。
与此同时。
眼见焦顺挑帘子从外间进来,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林黛玉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板着俏脸往前迎了两步,掩耳盗铃似的微微一福道:“民女苏颦儿见过焦大人。”
第六百八十一章 得偿所愿【终】
听林黛玉自称‘苏颦儿’,焦顺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径至北墙下主位落座,伸手捻起紫砂壶的杯盖往里扫了一眼,然后又咔哒一声放了回去。
林黛玉见他这喧宾夺主的做派,下意识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呡着涂了脂膏的水润朱唇,正犹豫要不要喊紫鹃进来斟茶,却听焦顺端正脊背开口道:“今儿来之前,我就把事情都告诉湘云了。”
林黛玉手里的帕子一瞬间成了麻花状,两弯罥烟眉紧紧蹙起,盯着焦顺欲言又止半晌,身上的那拧巴的力道却又忽然松懈了。
一双含情目微微上扬,似在反问:但她并没有来,对不对?
“她是怕你面皮薄,见了反而愈发要往偏激里走。”
焦顺说完,也不眨眼的盯紧了林黛玉:“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这次之所以出手,主要还是担心湘云为此忧思过度——孩子没了,大不了晚两年就是,但要是因此坐下病根儿,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听完这番话,林黛玉原本紧绷着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微启朱唇轻声道:“我知道。”
但只这三字,便再无下文了。
面对突然言简意赅起来的林妹妹,焦顺颇有种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原还有许多言语要铺垫,此时却都有些不大合适。
于是索性起身,欲擒故纵道:“妹妹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我也不多废唇舌了——你先收拾收拾,等下午我再让人将你接回去,对外只说是在运河上截住的。”
说着,便迈步往外走。
林黛玉见状,先是横臂拦在焦顺身前,然后倒退两步到了门前,抓过门栓来一气呵成的反锁了房门。
焦顺见状心下暗喜,面上却是一沉,挑眉道:“妹妹果真要如此行事?”
林黛玉依旧没有开口,轻咬着朱唇,低下头颈一步步走到卧室门口,颤巍巍的伸手卷起湘帘,然后侧身做了个请君入内的动作。
啧~
焦顺斜了眼横亘在大门上的门栓,眼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心道这小姑娘忒也不晓事,既然是要强人锁男,那起码也该准备个链子锁什么的,你这随手一拨就能弄开的……
倒闹的他焦某人一肚子慷慨悲歌都无从宣泄了!
既然唱不出口是心非的高调,焦顺又舍不得就这么推门而去,那自然只能半尴不尬的叹息一声,然后闷头就走进了林黛玉的闺房之中。
湘帘缓缓闭合,然后是略显单薄的门板……
这正是: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林黛玉·《咏白海棠》
……
与此同时。
院内众人也都已经弄懂了林黛玉,临时租用这座小院,又将焦顺邀约过来的真正目的。
王嬷嬷下意识往里探头张望着,不无担心的道:“那焦大爷生的雄壮,偏咱们林姐儿自小身子骨就娇弱,这、这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
她说着转回头看向紫鹃、雪雁几个,想要寻求一下安慰,却见几个丫鬟皆都是红着脸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王嬷嬷这才想起在场众人除了自己之外,全都是未曾经过见过的小姑娘,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妈妈放心。”
这时雪雁才迟来半步道:“老……焦大爷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姑娘的底细,断不会行那辣手摧花之事。”
顿了顿,她忙又红着脸岔开话题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劝姑娘留在京城。”
她刚才是要说‘老爷’吧?
紫鹃悄悄斜了雪雁一眼,当初这小蹄子就偏着焦大爷,如今可算是得了势。
王嬷嬷却还没转过弯来,抬手指了指里面,纳闷道:“都这样了,姐儿还要回苏州?”
“姑娘这么做只是想报恩,并没有要与焦大爷长相厮守的意思。”紫鹃叹息道:“住进这院子的第二天,她就让我和雪雁去码头打听包船南下的事儿,显然是去意甚坚。”
王嬷嬷脸上一苦,碎碎念的嘟囔道:“既然一定要走,那又何必再赔上名节?这等到了苏州还怎么嫁人?”
雪雁撇嘴:“姑娘压根就没想过要嫁人,只打算守……”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藕官突然震声道:“抛开名节不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姑娘这么做也算是恩怨分明了!”
顿了顿,她又道:“要照我说,去苏州也未必就差了,林家在苏州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再说了,谁不知道咱们姑娘和荣国府的关系?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难道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上门骚扰不成?”
这话一出,雪雁登时就急了眼:“你懂个什么?!林家四代单传,老家的亲戚早都已经出了五服,素日里也不曾有过什么来往——不说别的,姑娘在荣国府这些年,就从来没接到过苏州的只言片语!”
说着,又冲藕官横眉立目道:“连我这土生土长的,都不知道苏州那边儿到底是个什么情景,你倒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敢说未必差得了?!”
“藕官也没别的意思。”
藕官刚要开口,旁边紫鹃先抢着帮她解释了一句,不过旋即又补充道:“不过姑娘的身子一向娇弱,怕只怕路上舟车劳顿的生受不住。”
她当初是木石前盟最坚定的拥趸,但眼下姑娘就要献身于焦大爷了,再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还有什么用?
听两位姐姐先后表达了态度,春纤也忙跟着帮腔道:“姑娘这几年吃的药,都是邢姨娘托焦大爷煞费苦心收集来的,如今身子才刚将养的好了些,若去了南边儿,莫说凭咱们自己吃不吃的起,怕就怕有钱都未必能买的到!”
四个人中,倒有三个希望林黛玉能留在京城。
这倒也并不奇怪,紫鹃、雪雁、春纤都是在京城长大的,且自小跟着林黛玉养在大宅门里,极少有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更何况是万里之外的苏州。
故此一个个的全都视南下为畏途。
而藕官本就是从南边买来的,且又颇有几分男儿心性,自然没觉得去苏州有什么不妥。
却说四个丫鬟各自表露了心意之后,便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到了王嬷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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