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徐氏在里面望见,忙指着她高声吩咐:“扶好了、快扶好了!若让太太磕着碰着,我可不管谁是谁!”
瞧她如此着紧史湘云,薛姨妈忍不住话里有话道:“瞧人家这婆媳两个处的,竟是比亲生女儿都强!”
王夫人自然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苦笑道:“我又何尝希望闹成眼下这样?可小两口吵架,咱们做长辈的总不能劝分不劝和吧?”
“那也该是让宝玉多赔不是,而不是强按着宝钗打碎了牙……”
“妈妈!”
不等薛姨妈把话说全,宝钗已经重又折回了屋里,淡然打断了两人的对答,招呼道:“您不是说要在这府上住几日吗,我方才和三妹妹商量了一下,先前那院子已经挪作他用了,倒是蘅芜院还空着……”
“那里太偏了。”
薛姨妈想起焦顺的叮嘱,当下摆手道:“我也住不了几日,且和你挤一挤就好。”
王夫人听了欲言又止,心道单只是一个宝钗就够难弄了,如今母女两个凑到一处,想要劝小夫妻两个破镜重圆岂不更难?
但她先前大饼画的太多,如今闹成这一地鸡毛的样子,也委实不好跟薛姨妈提条件,犹豫再三,忽然问一旁的徐氏:“方才听说畅卿也来了?他今儿难道不用去衙门?”
徐氏解释道:“他前阵子忙着筹建詹事府,攒下好几日休沐,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便多请两日假也不碍的。”
王夫人点点头,心下暗想着若要突破薛姨妈这一关,只怕还得着落在焦畅卿身上,眼下的局面,也唯有他有本事居中串联了。
不过该找个什么由头,让焦顺留宿在荣国府里呢?
也就在王夫人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把焦顺留下来的当口,前院里贾宝玉也同样把主意打到了焦顺头上。
这一天一夜,薛宝钗越是对他不假辞色冷面朝天,他就越是懊恼不舍,一门心思的想要与其重修旧好——理由也是现成的,老太太都因为这事儿气病了,自己若是不赶紧与宝姐姐和好,又怎好去见老太太?
为此直把早年间对林妹妹那套几乎又用了个遍,但林妹妹是外冷内热,宝姐姐却是外热内冷,同样的招数用起来,不说是南辕北辙,起码也是丝毫不见效果。
他一时老龟拉龟无处下嘴,正急的抓耳挠腮,忽听说焦顺又折回来了,心下忽然就闪过个念头:自己何不去向焦大哥请教一二?
贾政和王夫人分居数载,贾琏和王熙凤也不遑多让,贾赦和邢夫人就更不用多说了,满打满算,他身边能称得上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的,也就是焦顺和史湘云了。
况焦大哥非但纳了两房妾室一群通房丫鬟,还明晃晃表示要娶三妹妹做兼祧,家中却依旧能琴瑟和鸣,这手段自己若能学得一二,还怕搞不定宝姐姐?
说不得日后林妹妹回来,也能……
呃~
想到林黛玉,他热切的心情不自觉凉了几度,但却并没有打消向焦顺取经的想法。
于是鬼头鬼脑寻至荣禧堂前,想着等焦顺一出来,便趁机拜师学艺。
却说荣禧堂内,焦顺被贾雨村拉着落了座,一左一右守着贾政推杯换盏谈天说地,独独却冷落了敬陪末席的孙绍祖。
但孙绍祖却是半点不敢显露出不满来,对贾政他能抬出忠顺王府压人,但对上眼见虽无辅臣之名,实则却有辅臣之资的焦某人,这一招可就不管用了。
甚至于他都不敢使出来。
毕竟一旦被焦顺顶回去,非但折了忠顺王的面子,也会惹的焦顺不快。
于是他索性做起了提壶的差事,只把自己当成是伺候酒局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直惦念着母亲的贾政,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而贾雨村拉皮条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双方如何抉择,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于是便见好就收,拉着孙绍祖起身告辞离开。
那孙绍祖恋恋不舍,临走时还拐弯抹角暗示焦顺,说自己不日必有大礼相赠。
对此,焦顺只能‘呵呵’了事。
他对钱一向没太多兴趣,而刨除财货,孙绍祖能拿出手的最大‘礼物’,早已经被他纳入囊中了,却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而送走这两个,贾政长舒了一口气,对焦顺道:“雨村身为一方父母官,却与忠顺王这样的人来往甚密,未来只怕不慎妥当。”
焦顺笑道:“他也未必只押了这一注,顺天府头上的婆婆可多着呢。”
贾政微微颔首,旋即又问起了东宫詹事府的事儿,言语间颇多艳羡,但却少了嫉妒酸楚。
当初因为焦顺的官职超过了他,他一度还颇怀芥蒂,大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乾坤倒悬。
但现如今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焦顺已经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了——不说未来,就只论东宫少詹事的头衔,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因此心态反倒能放平了,命人撤去酒席,又拉着焦顺边品茗边谈些陈年旧事,一时感慨万千。
他这里谈兴正浓,外面贾宝玉却是等的心急火燎,好容易等到自家老子喝多了酒水茶水,临时告罪出去方便的时候,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闯了进去。
“宝兄弟?”
焦顺看他急吼吼的蹿将进来,还当是贾母一命呜呼了,忙起身问:“可是老太太那边儿有什么消息?”
“焦大哥误会了。”
宝玉一面小心翼翼的往外张望,一忙直奔主题:“我是想跟焦大哥请教一下,该如何哄宝姐姐开心,尽早解开误会,也免得阖府上下难以安生。”
焦顺听了,先是目视宝玉那加急改造出来的大帽子,心道:你那是误会吗?
旋即就又陷入了两难之境。
自己都已经开始对宝钗下黑手了,那自然不可能帮着宝玉想主意;但要说给他指一条黑道吧,却又怕弄巧成拙留下后遗症。
这左右为难的,总不能告诉他:宝姐姐心肌太大、城腹太深,你把握不住,还是让哥来吧。
当下只好苦着脸敷衍道:“我与湘云平日相处都是发乎于心,从不曾有什么刻意为之,你突然找我讨主意……啧~!”
他假模假势的砸吧着嘴,半晌又一摊手:“再说我也干不出那样明目张胆羞辱自家娘子的事儿啊。”
“小弟已经知错了。”
贾宝玉也苦着脸,连连作揖道:“如今是实在没了主意,这才希望焦大哥能给我指条明路,若是能成,定有厚报!”
得~
又来个封官许愿的。
可问题是,焦顺想的就是让他成不了啊!
正想着该如何打发了这牛皮糖,忽就见袭人在外面探头探脑张望,扫见宝玉果然在里面,便忙扬声道:“二爷,你怎么还在这里?太太让您去陪姨太太说话呢!”
“我、我……”
贾宝玉听到薛姨妈就觉得头大如斗,小的他还应付不来呢,就更别说大的了。
袭人见状,只得迈过门槛进到厅内,先冲着焦顺行了一礼,然后才又劝道:“您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好生在姨太太跟前认个错,若是姨太太点了头,奶奶那边儿不就好办了?”
贾宝玉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忙跟焦顺告一声罪,兴冲冲的转奔妇人们聚集之所。
袭人自后面赶了两步,见追之不及,便干脆停住了脚。
她昨儿因宝玉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但瞧他这一晚上的舔狗行径,不禁又重新生出了希望,只盼着小两口能破镜重圆,自己也好顺顺当当的抬姨娘。
不过……
看姨太太那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想让她率先点头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居中只怕还少了个帮着说和的。
但姨太太正在气头上,荣国府的人出面肯定是不成,最好是和两边关系都亲近,又有足够威望的人。
这般想着,袭人也把目光转向了厅内的焦顺。
听说姨太太近日对焦家十分热切,大有将焦家当成是替代王家的靠山之意,若是焦大爷肯出面的话,薛家多少总要给点面子。
只是凭自己一个丫鬟,想要请动焦大爷岂非痴心妄想?
须得先找个合适的中人……
想到这里,袭人也便快步往妇人们聚集之所赶去,不过她的目标并非薛姨妈,而是总揽内务的贾探春——除了老爷太太之外,现如今最希望家中和和睦睦平平安安的就是三姑娘了。
偏她又是来家未过门的兼祧,请她出面做中人自然再合适不过。
只是袭人没想到的是,她赶到院中还不等与三姑娘接上头,就冷不丁瞧见薛宝钗身旁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那人也察觉到了袭人的视线,转过头与袭人四目相对,酷肖黛玉的精致面孔上写满了嘲讽与快慰。
晴雯?
她怎么跑到二奶奶身边去了?!
袭人先是一惊,继而陡然冒出个惊骇的念头来:糟了,该不会二奶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特意把晴雯这浪蹄子弄回来,充当林姑娘的代替品吧?
那……
那到时候谁先抬姨娘?!
第七百三十四章 塞翁失马
其实袭人只是一时恍惚,又太过在意宝玉,等回过味儿来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晴雯如今早都做了焦大爷的通房,怎么可能悄默声的回到宝二爷身边来?
再说了,如今宝二爷也早不是从前那行市了,真就是焦家肯放、二奶奶敢要,晴雯自己只怕都未必肯答应——反正要是易地而处,她花袭人是绝不可能吃这回头草的。
想通了这一节之后,袭人顿时释然了,冲晴雯友善的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自去寻三姑娘关说。
等她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探春却是哭笑不得无语至极。
找焦大哥做中人,帮着宝二哥挽回宝姐姐?
这不等同于送羊入虎口么?
也真亏袭人能想得出来!
要让探春自己说,宝玉想要挽回宝钗,除了在内部下力气,更要小心提防外贼趁虚而入——君不见这荣国府后宅,几乎就成了焦某人的自留地后花园?!
但这话探春却不好明说,更不敢明说,否则万一袭人或者宝玉管不住嘴,将这话传到焦顺耳中,她岂不成了自讨苦吃。
况这也是二哥哥自找的,就他做的那些事儿,放谁身上不得心如死灰?
探春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婉转拒绝了袭人,又隐晦的提示她,打铁还需自身硬,何必求助于外力。
这已经是她明哲保身之余的最后一丝善意了,但却引起了袭人的误会,以为三姑娘是不愿意让未来夫婿卷进来——毕竟宝玉反复无常的事情不知做过多少,给他当保人的风险着实有点儿大。
但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吧?
袭人想到这里,下意识看向了客厅里,如今宝二爷正在亲家太太跟前卖乖,若是能成倒也罢了,若是不成……
要真说起来,她给宝玉指的这条路堪称正中要害,薛姨妈素来心软,且又对子侄辈颇多宠溺,若不是因为这次宝玉做的太过分,只怕绝招架不住宝玉的讨好卖乖。
尤其因为王夫人就在一旁,宝钗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不好随意开口驳斥,宝玉便愈发使足了撒泼耍赖奴颜婢膝的本事。
然而眼见薛姨妈似有动摇,王夫人正暗暗窃喜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徐氏忽然开口了:“哥儿说的倒是中听,可做出来的事情着实让人寒心,如今空口无凭的,却怎么让宝丫头信的过你?”
“这……”
宝玉一时语塞,忽然从脖子里扯出那通灵宝玉来,擎在手中咬牙道:“我若违誓,便形同此……”
还不等说完,早被王夫人手疾眼快劈手夺了过来,恼道:“你立誓便立誓,何苦要摔这命根子?!”
徐氏也忙道:“也不是非要让哥儿赌咒立誓画押为证,要照我说,从下个月起,你就回衙门当差,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奉公,再不碰那些道理禅机,若果然能做到,再找宝丫头重修旧好也不为迟。”
原本王夫人见这便宜婆婆跳出来打岔,还满心的不喜,只是碍于焦顺的情面不敢阻拦,如今听说是劝宝玉上进,远离那些道理禅机,当下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我看这个法子再好不过了!”
说着,又转向一旁闷不做声的宝钗:“宝钗,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徐氏的面子,宝钗也不好驳斥,尤其这个主意也确实能考验宝玉是否真心悔改。
于是宝钗略一迟疑,便正色道:“只要不像以前那般朝三暮四没个长性,那自然是极好的——但必须是认真奉公,若是去衙门尸位素餐装装样子,倒还不如不去。”
见她虽不肯把话说死,但好歹是有了松口的迹象,王夫人大喜,忙催促宝玉赶紧应下。
宝玉听说让自己去衙门里认真奉公,一时脸上活像是结出了个苦瓜,众所周知他是最不耐烦经济仕途,先前在工学里摸鱼尚且心不甘情不愿,如今还加了‘认真’二字,岂不是等同要了他的亲命?
可要说拒绝吧,眼下好容易有了转机,若是自己再拒绝的话,只怕就彻底没有与宝姐姐和好的机会了。
他满心为难,下意识抬手挠头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摘下偌大的帽子指着头顶道:“不是我不愿意去,可总得等着头发长好些,然后再……”
“你这孩子!”
王夫人见状气的直跺脚,但这个理由也不是站不住脚,看着那儿子瘌痢头的丑态,她心里也觉得再往后推一推也好。
可宝丫头这边儿……
这时宝钗淡淡回了句:“只要有心,明年开春再去也不为迟。”
说实话,听宝玉推三阻四的,宝钗反倒松了一口气,毕竟短时间去衙门里装一装样子,她相信宝玉还是能够做到的,而以他那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越是往后拖越是不可能做到。
宝玉又陪着说了会儿话,见薛姨妈原本松动的态度,似乎又冷淡了下来,知道是自己方才刻意拖延造成的结果,于是忙找了借口讪讪而退。
“二爷!”
刚到门口,袭人便急忙迎上来追问:“怎么样,可曾说动姨太太?!”
宝玉先是摇头,想了想,又改为点头。
袭人看的莫名其妙,还待追问,后面忽然追出了四姑娘惜春,笑着招呼道:“宝二哥,你的玉。”
宝玉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把玉落在了王夫人那里,忙道一声谢接过来重新套回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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