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说来也不怪宝钗神情怪异,她一直以为和母亲在那偏僻小院里幽会的人,就是忠靖侯史鼎,偏偏方才史鼎与焦顺并肩而立,态度还十分的亲密。
此景此景,着实令她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
这时候送葬的队伍已经到了小山脚下,然后女眷们便不约而同的停下来。
贾政也带着即将南下的宝玉、贾环、贾琮、贾兰几个,转过过身与女眷们告别。
虽说贾政和王夫人早就形同陌路,但在人前还是尽量装出了夫唱妇随的样子。
而李纨就更不用说了,拉着儿子的手边叮咛边擦眼泪。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正要走向一旁的宝玉,却见宝玉快步上前,从人群里一把扯出了袭人,也不管旁边人会不会听了去,指天誓日的道:“先前是我一时糊涂,你放心,就算是被送去了牟尼院,等我回来也一定赎你出来!若不然,就天打五雷……”
“宝玉!”
王夫人转过头呵斥一声,宝玉只得收了声,却依旧拉着袭人不肯撒手。
贾政本来没注意到这边儿,听王夫人呵斥,才转头看了过来,眼见贾宝玉放着正牌妻子不管,偏拉着个丫鬟情意绵绵的,登时没好气的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过来!”
宝玉见自家老子动了真怒,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袭人,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贾政身边。
经此一事,薛宝钗连在人前演戏的心思都没了,只等着王夫人和贾政道完了别,便上前默默地扶着她,与邢夫人并肩跪在了路旁。
贾政举着招魂幡快步绕到了前面,然后男丁们组成的队伍,便簇拥着棺椁再次启程。
焦顺混在人群里,眼瞅着扶灵的队伍越走越远,那棺椁也从硕大无朋逐渐变得渺小,就好像是荣国府这些年的缩影一般。
如果不能及时想办法偿还外债的话,这或许就是荣国最后一次大摆排场了。
同样的,若是自己的计划出了什么差池,接下来也就算是自己谢幕前的最后表演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暗战
铁槛寺山脚下。
就在焦某人远眺扶灵队伍心下暗暗感慨之际,后面不远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豪大汉,也正眼含妒色的盯着焦顺的背影。
这人正是刚从津门府赶过来孙绍祖。
他昨儿奉王命连夜进京,原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见忠顺王,后来听说贾政要扶灵南下,这才临时改了行程。
因最近荣国府行情大跌,孙绍祖本以为自己这次主动贴上来,贾家上下总该给自己一些面子了,谁成想还是遇到了冷落。
不管是贾政等男丁,还是王夫人为首的妇人,眼中似乎都只有一个焦顺,全不把他孙某人看在眼里。
姓焦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没军功、二没文才,虽侥幸当了官儿,但等王爷做了摄政王,只怕他转眼就是阶下囚了!
暗暗腹诽了几句,眼见焦顺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而自己这边儿仍旧是无人问津,孙绍祖估摸着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索性便先一步回了城。
在王子腾倒台后,他就彻底倒向了忠顺王,经过几次主动缴纳投名状,如今也算是忠顺王的亲信之一了,因此到了王府之后,也没等通禀就被领进了客厅里。
约莫在客厅坐了半刻钟,一个青衣长衫的中年就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
“蒋先生。”
见来的是忠顺王的心腹谋士,孙绍祖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拱手见礼。
然而那蒋先生却只是微微颔首,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主位上。
孙绍祖见状不由心下暗暗打鼓,这蒋先生他也见过几次,虽然是忠顺王的心腹谋士,但接人待物一向是谦卑有礼,并不曾因为自己是武人便态度轻慢。
今儿他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倨傲?
难道是王爷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所以这蒋先生才摆出了冷脸,准备替忠顺王敲打自己?
这般想着,孙绍祖的态度越发恭谨,斜签着恭维了蒋先生几句,结果蒋先生也只是淡淡的,对他的吹捧照单全收,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
孙绍祖为此愈发忐忑,但他却哪里知道,近来因忠顺王把那些文章,都安在了蒋先生头上,使得蒋先生在阴差阳错之下,成功混入了自己仰望许久的名士圈,并迅速打响了名声。
如今蒋先生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区区一个军汉,哪还肯放在眼中?
见孙绍祖还要开口,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清了清嗓子,道:“你也是王爷信得过的人,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信里让你寻的人手,可曾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
孙绍祖忙前倾着身子回道:“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我单独在内城赁了件小院,让他们暂时住在里面,需要时一声招呼便到。”
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不知王爷这回是有什么事情要差遣卑职?”
“倒也没什么。”
蒋先生斜了他一眼,再次端起茶杯,边慢条斯理的品着,边道:“听说南安王如今明明担着为太上皇治丧的重任,竟还时不时在街头纵马扰民,百姓们埋怨几句倒罢了,若是因此有个什么好歹,岂不还要咱们王爷帮着出面收拾残局?”
孙绍祖听闻沉吟片刻,忽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晌才犹犹豫豫的道:“那、那毕竟是南安王,是太后的亲外甥……”
叮~
蒋先生将刚品了一口的茶杯放回桌上,力道不算太大,但杯底和托盘依旧撞出了一声脆响。
孙绍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蝉,急忙闭上嘴巴。
就听蒋先生幽幽道:“是啊,那毕竟是南安王,是太后的亲外甥,他若要是有个好歹,除了咱们王爷,谁还有资格站出来收拾残局?你说说,这不是给咱们王爷找麻烦吗?”
说到这里,侧头对着孙绍祖斜藐过来:“咱们王爷什么脾气,要是因此发作起来,谁能扛得住?到时候是我扛,还是你来扛?”
孙绍祖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动了几下。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就算不提主动交的那些投名状,单只考量津门水师的现状,他也绝对承受不起得罪忠顺王的后果。
可那南安王却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当初和忠顺王从民间争到朝堂,最后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没能占据上风。
现如今忠顺王最大的靠山太上皇已经驾崩了,南安王依仗的太后却还硬朗,两家再要是对上……
“罢了。”
这时蒋先生忽然长身而起,道:“让你进京本就是我自作主张,你还是带着人回去,安生做你的水师副将去吧。”
是水师副提督!
孙绍祖一边在心下更正着,一边也忙起身拦在蒋先生身前:“先生息怒、先生息怒,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把事情办妥!”
蒋先生有些不太适应仰着头看他,后退了半步,才冷笑道:“我什么时候托你办事了?”
呸~
说到底还不是想让老子来扛!
孙绍祖一边腹诽,一边忙抬手抽了自己个嘴巴,连声道:“对对对,是我自己要来京城做事,跟蒋先生您没关系,更跟王爷没关系!”
“那就最好不过了。”
蒋先生这才满意的坐回了主位,又道:“南安王毕竟也是王爷的子侄辈,说是有些龃龉,但他要真要有个好歹,王爷怕也心下难安。”
孙绍祖一时没明白,正想请教一二,蒋先生又道:“不过这年轻人吃些苦头,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就说仇都尉家的公子吧,前阵子被人打破了头,将养了个把月才好,再出门时明显稳重多了。”
孙绍祖这才恍然,原来忠顺王让自己暗算南安王,并不是要取其性命,而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
这一来,事情倒好办多了。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顿时就活泛起来,忍不住试探道:“我听说王爷最近正在针对那焦畅卿,要不要顺便……”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不要擅作主张,办好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成!”
蒋先生立刻摇头,忠顺王如今能拉拢到一部分重臣为自己张目,靠的就是利益交换,若提前除了焦顺这宝货,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改弦易辙?
孙绍祖碰了个钉子,也只好暂时放下了嫉妒心。
因见蒋先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他也便识趣的主动告辞离开了王府。
而孙绍祖前脚刚走,后门外就转出了忠顺王肥硕的身形。
蒋先生忙起身让出了主位。
忠顺王落座后,屈指敲着桌子得意道:“怎么样,本王昔日一招闲棋,如今却派上了用场——若是这回事情办的妥当,本王还要大用这姓孙的!”
蒋先生拱手道:“王爷远见卓识,学生不如也。”
当初忠顺王最初接纳孙绍祖时,蒋先生其实颇有微词,毕竟忠顺王纯粹就是因为当初琪官的事儿,想要借孙绍祖恶心贾家罢了。
可谁能想到时移世易,这孙绍祖竟就派上了大用场!
最初听闻那句‘一队龙禁卫就可令其束手待毙’的说辞,忠顺王被吓的肝胆俱裂,恨不能直接调孙绍祖进京勤王。
亏得蒋先生死谏,才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蒋先生也担心事到临头,皇后和吴贵妃不讲武德直接掀桌子。
于是反复斟酌之后,便建议忠顺王先重新拿回治丧的权利,虽然这是个临时差遣,但却勾连着宫里宫外,又有便宜行事之权,正可趁机广植耳目。
操作得当的话,安插一些亲信进入龙禁卫,也并非什么难事。
当然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蒋先生还是希望忠顺王能够和平上位,能不动用武力最好不要动用武力,否则即便坐上了这摄政王的位置,却怕也未必能坐得安稳。
……
与此同时。
焦顺也找上了代替父亲前来送行的冯紫英。
两人当初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冯紫英甚至算是折节下交,现如今双方地位身份虽然完全掉了个个,不过彼此的关系倒是一直维持着。
和王夫人、史鼎各自告了声罪,两人直接在城外找了个小馆子,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焦顺突然提起了孙绍祖:“那姓孙的实在是不讲究,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敢纠缠不休,以前有政二叔在前面顶着,他还不敢如何,现如今政二叔去了南边儿,偏他又在这时候莫名其妙来了京城,我实在有些担心他这回来者不善。”
说着,又叹道:“可惜我如今自身难保,家里又刚添了子嗣,实在是分身乏术……”
冯紫英听了欲言又止,他虽然有心帮忙,但孙绍祖毕竟也不是普通人,且不提背后站着忠顺王,单只是三品武官的身份,就不是等闲可以欺辱的。
“放心。”
焦顺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只是想让你找几个人盯牢了他,若是他果然心怀歹意,咱们再商量对策不迟。”
冯紫英顿时松了一口气,当下拍着胸脯道:“京城是咱们的地盘,盯个人还不简单?等我找老爷子借几个军中好手,保证连他晚上撒尿是朝左还是朝右,都给你打探的清清楚楚!”
焦顺适时吹捧了几句,便把这事儿敲定下来。
两人又推杯换盏了一番,直到有六七分醉意,这才结伴回了城中。
此后一连数日,焦顺都忙的脚都不沾地。
本来部里都已经跟他说好了,年后就交卸掉工部司务厅主事的差遣,结果最近这一闹腾,尚书侍郎们又担心这时候削权会让他多想,所以这事儿就又暂时搁置了下来。
结果年前年后的事情,就在二月份一股脑都堆到了焦顺的办公桌上。
再加上焦顺还有分心引导舆论,掌控工人们的情绪,一忙起来连去荣国府作威作福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说是主动找冯紫英了解情况了。
就这般,一直到了二月初九。
这天下午,焦顺正在司务厅里批示公文,就听说冯紫英在外求见。
冯紫英虽也是军中子弟做派,但一贯粗中有细,按说不该直接到衙门里来,如今既然来了,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于是焦顺忙命人请他进来,又屏退左右。
冯紫英进门后,便脸色煞白的坐在那里,好半晌才抓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身子前探,压低音量道:“今天中午,南安王坠马的事情你可曾听说了?”
“南安王坠马?”
焦顺心中一动,忙问:“伤的严重不严重?”
“听说一条被压断了,就算养好了也是瘸的。”
冯紫英说着,又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水灌进去,然后盯着焦顺问:“你猜,这事儿是谁干的?”
听他这语气还用着猜?
“孙绍祖?”
“正是那厮!”
冯紫英一拍桌子,激动道:“虽然早知道忠顺王睚眦必报,可我也万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敢对南安王下手!”
“的确有些不合常理。”
焦顺微微颔首,他也没想到忠顺王喊孙绍祖来京城,就是为了暗算南安王。
虽说当初两人势同水火,前阵子南安王又抢了他治丧的差事,可眼下最紧迫的,难道不是先解决自己的安全问题吗?
如此舍本求末,他到底还想不想当摄政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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