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再然后最值得怀疑的,就是莫名和皇后一起出现的贾元春了。
但她又搞不清楚贾元春是怎么成功算计自己的,难道是身边的宫女又被收买了?
“姐姐何出此言?”
贾元春自然不会承认这一点,但也并没有极力否认,而是直接岔开话题道:“我昨儿从钟粹宫出来,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去打草惊蛇,那焦顺虽是我出自我家,但如今官运亨通声名鹊起,早不是一句旧日情谊就能羁縻住的,何况此事还关系到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吴贵妃果然被带偏了思路,哼~了一声道:“想包庇他你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反正他现在肯定已经把东西藏起来了,再说什么也迟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
总不能直接开门见山的表示,要拉贾元春给自己陪绑吧?
倒是和皇后无需忌讳什么,反正自己先前也不止怂恿过一次两次,当时主要是开玩笑,眼下只需把玩笑当真了说就成。
这么一想,她又开始倾向于先拉皇后下水,等拉了皇后下水,该怎么对付贤德妃,就让皇后来想办法好了。
拿定了主意,她便起身道:“总之这事儿你最好当做没看见,否则但凡让哀家听到一点风声,哀家就会让你追悔莫及!”
说着,径自拂袖而去。
贾元春也跟着起身,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隔门外,眉头便不自觉的皱紧了。
她原以为听了自己的推托之词,吴贵妃必然会大发雷霆,然后自己正好可以绵里藏针,让吴贵妃认清楚当前的形势。
可眼下吴贵妃的反应不能说是截然相反,但也和她预料中的大相径庭。
这完全不符合吴贵妃一贯以来的性格!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贾元春可不相信她会突然改了性子——即便是经历了那样激烈又持久的刺激,也绝无可能!
那她到底是什么转变的呢?
贾元春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
……
另一边。
吴贵妃离开奉天殿后殿,便又雷厉风行找上了皇后。
不过皇后可不是一人独处,而是正在偏殿与内阁诸臣六部九卿,为明日的登基大典做最后的准备。
吴贵妃的突然到来,让会议一度中断,所有朝臣避退脸庞垂手恭立,直到她走进了帘幕内,众人才又各归各位。
吴贵妃微微躬身向皇后见礼的同时,目光便忍不住往帘外一道身影上歪斜,通政使亦在九卿之列,所以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虽然隔着珠帘看不十分真切,但吴贵妃还是能感受到对方那股淡然自处的姿态,就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让吴贵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暗生恼怒。
自己虽然不希望他表现出异样来,但是如此的镇定……
这乱臣贼子莫非以为吃定了自己不成?!
虽然有意想要趁机解决一些其它方面的需求,但是吴贵妃给焦顺的定位是面首、是男宠,而不是什么平等的存在,更不可能任其凌驾于自己之上!
所以她的眼神迅速转戾,贝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焦顺有没有被吓到,暂时还不得而知,但皇后确实是被她这番变脸吓了一跳。
打从早上刚开始垂帘听政,皇后心里就忐忑的紧,尤其是在见到焦顺的那一刻。
脑子里明明乱糟糟的,画面偏又定格在了昨天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焦顺那吊儿郎当的身影上。
这让她白皙的面皮迅速变得红烫,若非还隔着道珠帘,只怕全程都不敢再抬头去看。
也不知焦畅卿清不清楚,自己昨天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忐忑不安的情绪持续许久,才堪堪消退一些,结果就又对上了一脸凶相的吴贵妃。
皇后忍不住打了个突兀,暗道莫非她已经知道,是自己在茶水里下了药?
“妹、妹妹。”
咽了口唾沫,皇后心虚的招呼道:“你来的正好,那件事情我准备先征询一下大臣们的意见,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到那件事情,吴贵妃脸色又是一变,激动道:“哀……咳咳,我全凭姐姐做主!”
于是皇后便命在人在自己身侧摆了张椅子,等吴贵妃迫不及待的落座之后,又扬声道:“本宫还有一事想在登基大典上宣布,明清两朝皆有两宫太后并立的先例,我朝亦可仿其例行之,以彰新君仁孝。”
皇后说话的同时,吴贵妃屏住呼吸紧攥粉拳盯着帘外,一时就连自己的真正来意都抛在了脑后。
就只见这话一出,外面群臣略有些骚动,不过很快便又平复了下来。
皇后又道:“昨日太后也已经首肯此事,却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人想到过这一点,但皇后毕竟是要垂帘听政一段时日的,众人固然想要讨好小皇帝和吴贵妃,却也怕因此恶了皇后,最后好处没捞着先惹上一身骚。
现如今皇后主动提起此事,又声称得到了太后首肯,那众人岂有跳出来阻拦的道理?
静候片刻见无人出列,次辅贺体仁便拱手表示此事既有先例,又符合人伦孝道母子天性,我等臣子自然谨奉懿旨。
吴贵妃听了这话,险些高兴的跳将起来。
后面众人又议论了什么,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往心里去,直到群臣躬身告退的时候,她才醒过神来,死盯着焦顺那魁梧的背影半晌,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皇后。
“你们先出去吧,我与姐姐有要事相商!”
照例的喧宾夺主,让皇后已经放下的心重又提到了嗓子眼,以至于吴贵妃扑到她怀里起腻撒娇时,她被吓的浑身一个激灵。
“好姐姐,你果然是说到做到,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唯你马首是瞻!咱们姐妹两个联起手来,替繇哥儿守好这江山社稷!”
直到听了吴贵妃欢喜无限的感谢话语,她这才又放下心来,反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想着若是自己不问昨天的事情,反而显得有些可疑。
于是便主动道:“还说呢,昨儿我等不及先去向太后请示,结果太后竟二话没说就应允了,我兴高采烈的去给里报喜,谁成想却……”
“我说姐姐怎么……”
吴贵妃听皇后说起昨天的事情,有些羞耻的抬起头来,等发现皇后脸上的红霞不比自己少,她又一下子气壮了,半真半假的娇嗔道:“这事儿说来都要怪姐姐!”
“怪我?怎么会怪我?”
皇后又有些慌了,但看吴贵妃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质疑自己。
吴贵妃顺势在皇后心尖上掐了一把,戏谑道:“若不是姐姐整日为那些奏折神魂颠倒的,我怎会把那焦顺引进宫里来?不承想姐姐整日里等着盼着,真等见真章时又要拿乔,最后反倒是害得我……”
听她一味把这些事情往自己头上载,皇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无语道:“你这可真是倒打一耙,那两本旧的,是先皇交给我保存的,后面那本难道不是你主动讨要来的?怎么这一说,倒全成了我的错?”
“都有错,成了吧?”
吴贵妃倒也不是非要争个对错输赢出来,当即便又将身子贴了上去,把脸埋在两座丰而不腻中间,瓮声瓮气的道:“那我这里将错就错,姐姐是不是也该错上加错?若不然只我一个人生受了,岂不愧对姐姐?”
皇后怔了一下,旋即慌忙将她退开,后退了两步满脸戒备的问:“你、你是想……你难道是想……”
“就是这个难道!”
吴贵妃在贾元春面前还有些放不开手脚,但面对皇后可是一点顾虑都没有,微微仰头直视着皇后,妩媚笑道:“姐姐不是早就想体会一下那文章里的妙处么?昨儿我帮你验明了正身,接下来自然轮到姐姐……”
“不成!这怎么成?!”
皇后再退半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皇上尸骨未寒,我怎么能……不对,就算是过了孝期,这样的事情也绝不……”
“姐姐!”
吴贵妃扬声打断了她,趋前两步道:“姐姐不是让我读史知今么?历朝历代养面首男宠的太后难道少了?她们做的,我们姐妹缘何做不得?”
皇后争辩:“可那些人是什么名声,你我难道也要……”
“姐姐!”
吴贵妃再度打断了她,沉下脸来反问:“我如今难道还能重来不成?还是说,姐姐存了别的心思,所以故意置身事外,准备拿这事儿来要挟于我?”
“怎、怎么可能?!”
被点破了心思,皇后的气势顿挫,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旋即又强迫自己与吴贵妃重新对视,艰难道:“你、你先别逼我,容我、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吴贵妃见状也知道难以一蹴而就,于是勉强道:“那姐姐就好生再想想。”
说着,又忍不住怂恿道:“咱们姐妹同心,我自然信的过姐姐,实在是不忍见姐姐独守空房青春寂寞,这才想着让姐姐尝尝其中妙处。”
为了增加这话的可信度,她努力回想着了昨天的点点滴滴,仿照着焦顺的文笔,以女性的角度做出了有力的补充。
说着说着,自己先倒润了。
但皇后此时哪还有心思细听?
敷衍了她一番,便急匆匆找到贤德妃商量对策。
贾元春听完顿时恍然,心道难怪吴贵妃先前的态度十分异常,却原来是打的这等主意——不用说,皇后逃不开,她就更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可自己本就是为了避免沦落成容妃那样,所以才会积极串联此事的,却怎么到头来还是一样的下场?!
第八百一十六章 间章
却说焦顺从偏殿里出来,心下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别看他表面稳如老狗,实则也有些担心吴贵妃看不清形势,稀里糊涂与自己玉石俱焚。
好在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现在就看自己教给容妃的那两句话,究竟会不会产生催化效果了。
早在下决心算计吴贵妃的时候,他就已经盘算好了,要想办成这事儿皇后是最大的助力,可一旦事成之后,皇后也就变成最大的威胁了。
要想消除这个隐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
“焦通政留步。”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焦顺回头望去,却是工部尚书陈礼,他忙躬身道:“不知老大人唤下官有何见教?”
“不敢,是我有事要请教你。”
陈礼说着,赶上来与焦顺肩并肩,边走边道:“工学毕竟是你一手创建的,如今你虽交卸了差事,但该举荐什么人接任,只怕还要听一听你的建议。”
“这么说,举荐权给了咱们工部?”
焦顺摆出一副仍以工部官员自居的样子。
陈礼倒也颇为受用,点头道:“我也是在内阁和吏部面前据理力争了许久,才把这个举荐权抢过来的——说说吧,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合适接任这工学祭酒一职?”
“这个么……”
焦顺想了一下,又拱手道:“恕下官斗胆直言,眼下无论举荐什么人,短时间都未必能在工学站稳脚跟。”
“嗯?”
陈礼捋须蹙眉:“这又是为何?”
“当初工学初设时,从咱们工部调过去的只有寥寥数人,几处关键皆是外调,下官也是仰赖陛下龙威,才堪堪压服了他们,现下若从工部选拔继任者,不管是平调还是升任,只怕都要经历一番波折。”
“那依着你的意思……”
陈礼狐疑道:“难道是想从工学里选人接手?”
“自然不是。”
焦顺连忙摇头:“下官的意思是,不如暂缓举荐,先由蒋侍郎或者苏侍郎兼任,然后再选出两三人作为辅助,负责主持日常事务,等到一切理顺了,再择其优进行提拔。”
陈礼脸色稍霁,点头道:“倒是老成持重之言,也好,我这就去与两位侍郎商议商议,看他二人谁肯接此重任。”
陈礼告辞离开后,焦顺心下也觉得安稳了不少,虽然他被迫离开了工学,但仍将之视为自己的根据地,所以自然不希望所托非人。
而工部两位侍郎,苏侍郎是个有格局明事理的,平日里与自己相处的颇为愉快,由他出面兼管工学,肯定会秉公行事不偏不倚。
至于蒋侍郎,那是位出了名的墙头草,如今自己风头正盛,他肯定不敢做的太过出格,多半会选择萧规曹随,延续自己的政策方针。
相较之下,焦顺倒是更倾向于后者。
与陈礼分开后,焦顺便又去各处巡视了一遍——他虽交卸了少詹事的差事,但仍旧奉命辅佐太子治丧。
等巡视完回到自己的值房里,却见探春正坐在书桌后面悠闲的品着茶。
焦顺也搬了把椅子坐到对面,也不说话,就这么静等着探春开口。
探春先给焦顺也斟了一杯茶,然后才笑道:“吴贵妃想拉皇后和我姐姐下水,我姐姐便派了我来,希望里应外合再威慑吴贵妃一番——呃,现在或许应该称呼她一声吴太后了。”
焦顺端起茶杯,面无表情的反问:“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当然是站在吴太后一边!”
探春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两后一妃皆成了入幕之宾,只要行事谨慎隐秘些,必可保焦家二三十年的富贵!我姐姐和皇后虽许下了不少好处,但又怎及得上彼此混为一体来的妥帖?”
顿了顿,又道:“若有什么要向吴太后通传的,老爷尽管交给我就是。”
随着两人关系的明朗化,她私下里的称呼也有了转变。
“不急。”
焦顺这才笑了,微微摇头道:“上赶着不是买卖,现如今是吴太后着急,咱们何必急着跳出来做帮凶?等到迫不得已,皇后和贤德妃须也怪不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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