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当诛!”解缙道。
朱棣又道:“你有兄弟吗?”
解缙吓了一跳:“臣……臣有两兄,长兄为洪武年戊辰科三甲第进士,现为监察御史。二兄解纲……赋闲在家。”
朱棣道:“解卿的兄弟若是犯了错,会如何处置?”
解缙道:“要看犯的是什么错。”
“若也是谋反呢?”
解缙毫无犹豫地道:“此大逆,若如此,臣请陛下杀之。”
他这决然的话,倒是让朱棣的脸色稍稍缓和。
顿了顿,他道:“诸卿都退下吧。”
解缙等人才如释重负,解缙朝朱棣叩首,才泱泱告辞而出。
就在此时,朱棣突的道:“赵王留下。”
朱高燧心里一哆嗦。
朱棣看向朱高燧道:“你的王叔犯罪,该怎么处置?”
朱高燧道:“儿臣以为……当以国法处置。”
朱棣淡淡道:“那么按律,该诛你王叔和他的亲族!”
朱高燧:“……”
朱棣道:“赵王来处置吧,这件事,朕交给你。”
朱高燧一听,心里便凉了半截。
因为这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不管朱桂犯了什么罪,可毕竟是他的亲叔叔。
做侄子的,对亲叔叔明正典刑,进行严惩,这在其他宗亲眼里虽也知道是朱桂该死,可难免对朱高燧会有所膈应。
而多了一个杀叔的事迹,在民间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朱高燧若只是想乖乖做一个藩王,这事也就罢了,但凡他有一丁点其他的心思,也不希望手上染了代王朱桂的血。
于是朱高燧忙是拜倒道:“父皇,代王乃儿臣之叔,岂有以侄弑叔之?儿臣……儿臣怕是下不得手。”
朱棣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冷冷地道:“你既要朕杀,又不愿自己动手,怎么,你这样爱惜自己的羽毛吗?”
朱高燧惶恐,一时竟是支支吾吾。
朱棣道:“你若是不愿意,那朕亲自来好了。”
朱高燧便立即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很好!”朱棣点点头:“宗亲之事,不能假手于人,既然你要为朕分忧,那么朕也就乐得清闲。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朱高燧:“……”
他抬头,看一眼还站在不远处的张安世,心里不禁怨愤。
坏事都是他这个儿子来干,军机大事,却都是和别人商量……
都说父慈子孝,他这样孝顺,可父皇的慈爱之心,又在哪里?
可他还是低眉顺眼地道:“儿臣遵旨。”
说着,便悻悻然地告退。
那朱高燧一走,朱棣便叹息道:“国事、家事,家国天下……朕这孤家寡人,何其难也。”
于是又长叹起来。
张安世这时不敢吭声。
朱棣道:“太子太仁慈了,他总是处处护着身边的亲眷,为他们说话,可你看看,他的亲叔叔……还有……”
到了这里,朱棣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而是道:“这些人,是何等的居心叵测。若是朕不能杀伐果断,断了某些人的念想,一味怀柔,天知道还要闹出多少这样的事来。”
“区区一个代王……竟就敢有这样的心思,这天下这样多的宗亲,难道就不担心吗?”
张安世道:“臣听说,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当时的太子殿下朱标也很仁慈,因此双方发生了一些争吵,可臣还听人说,朱标不只仁慈,也很贤明,大大小小的政务,他都能处理得很好。”
这是将朱棣比作了太祖高皇帝,将朱高炽比作了朱标。
朱标这个人,很奇怪,似乎和马皇后一样,几乎在大明,人人称颂,即便是朱棣,也对这个皇兄钦佩得没有话说。
朱棣听罢,吹胡子瞪眼道:“你将太子比作我那皇兄朱标,这样说来,你还想将自己比作是谁?莫非你还想做蓝玉不成?”
张安世:“……”
朱棣摆摆手道:“朕令你做锦衣卫指挥使佥事,便有这个原因,太子仁慈,你是太子养大,形同父子,他的身边,总要有一个人雷厉风行,而不是一味的怀柔。”
“说起来……你们总说汉文帝,汉武帝,可在朕看,真正了不起的天子,该是汉宣帝,文帝柔而不刚,武帝则刚硬过猛,唯有汉宣帝能说出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这样的话来。今日太子纯任德教,一味的怀柔远人,这不好。他心硬不起来,身边总要有一个能用霸道的人。”
张安世道:“可是臣其实……也是谦恭仁厚,心地善良,这霸道……”
张安世的话还没说完,朱棣就忍不住瞪他道:“放你娘的狗屁!”
张安世:“……”
朱棣道:“你就少说几句这样的鸟话吧。”
“对不起,臣知错了。”张安世立即立定,鞠躬。
朱棣转头看向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亦失哈:“将那代王朱桂给朕押来。”
亦失哈道:“奴婢遵旨。”
过了片刻,却有宦官急匆匆地来道:“不好了,陛下……徐闻自尽了。”
朱棣皱眉道:“为何会自尽?”
“模范营押着他,本是先至大牢先行看管,谁晓得……却不知他从哪里来的一块金子,他……直接将那金子吞了……”
朱棣便道:“谁人给他的金子?”
“应天府大牢,正在查。”
朱棣怒道:“倒是便宜了他。”
要知道这个时代吞金自杀,绝对是需要勇气的。
其实金子一般情况之下,是不会死的,除非这金子太大,卡住喉咙或者破坏了肠胃,导致人死亡。
只是这是明朝,因为提炼金子的工艺还不高,金子里含有大量的杂质,因而,极容易引发重金属中毒,只要吞金,就基本上是无药可救。
很快,那几乎已奄奄一息的代王朱桂,被押了上来。
朱棣看着眼前这兄弟,道:“你已是藩王,如何还敢谋反?”
朱桂浑身是血:“臣……臣弟……”
他极虚弱地接着道:“臣弟……被奸人所误。”
朱棣冷嘲地道:“若你没有起心动念,谁能误你?”
“可皇兄……不也成功了吗?”朱桂流着眼泪,又畏惧地道。
朱棣眼珠子一瞪。
便吓得朱桂又魂飞魄散:“臣弟……万死之罪。”
朱棣让亦失哈搬了一个锦墩来,就坐在朱桂的面前,擦拭了朱桂脸上的血污,道:“你这样的本事,也有资格谋反吗?你平日撒尿都不照照自己的?”
朱桂呜咽着道:“他们都说,皇兄是隋炀帝,昏聩之极,天下已是遍地干柴,只等一个火星子,便要烽烟四起。还请了相师给我算命,说我身上有王气,将来必登九五……王府里的水井……他们说……有一天夜里,有一条龙跃出来。又说臣弟文武双全,比之皇考还要圣明……”
朱棣:“……”
张安世有点绷不住了,看来……这舔狗在哪里都很卷啊,代王府那些人,为了混口饭吃,也是拼了。
这朱桂,倒颇像后世的某些所谓的小公主,身边的舔狗多了,竟真觉得太阳系都是围着自己转的。
嗯……很好,我要警惕。
此时,只见朱棣带着几分恼怒道:“你脑子进了水吗?这些话,你也信?”
“起初是不信的,可听得多了,而且煞有介事,臣弟就信了。”朱桂伤心又后悔地道:“总不可能每一个人都骗臣弟吧,这没道理。”
朱棣一脸黑线:“……”
顿了顿,朱棣忍不住道:“入他娘的这群卑鄙无耻,只晓得溜须拍马的无耻小人。”
一听卑鄙无耻,张安世下意识地看向了亦失哈。
谁料亦失哈也条件反射一般地看向张安世。
眼神碰撞,友谊的小船便在这一刻……像泰坦尼克号撞到了冰山,沉了。
朱棣道:“待会儿清洗一下……”
说着,朱棣站了起来,道:“和朕去大内,跟朕和你嫂子吃一顿好的,几个侄儿都还好吧?”
朱桂听罢,哭了,呜咽道:“好,好的很。”
他哭得很伤心。
在这方面,朱桂是不傻的,皇兄现在嘘寒问暖,又要带他去家宴,还询问他的几个儿子的情况,这分明……是不准备让他活了。
他哽咽着道:“世子朱逊煓,已八岁了,人也壮实,就是寡言少语。老四朱逊煁,别看年纪小,可王府里就属他最聪明,他已能背诗书了,比皇孙的年纪还小呢。”
朱棣叹口气,道:“朕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朕还下旨加封过朱逊煓为世子。他的母亲徐妃……听说身体不好,还给她赐了药。”
“今年开春之后,身体就更差了。”朱桂低着头,道:“她总是教我不要和身边的人亲近,我没听,我骂她一句妇道人家懂个什么,她便怏怏不乐,身子越发的差了。我……我没管顾她,只顾着和侧妃徐氏厮混。”
朱棣道:“你就是这个样子,当初皇考命我们几个去凤阳府耕田,要让咱们尝一尝农家的艰辛,你也是只和几个哄你开心的奴婢一起,不愿和我们亲近。”
说着,朱棣眼眶湿润:“这就叫不知好歹,当初皇长兄还教训过你,如今……朕即了位,心思也没放在这上头,若是当初狠狠地敲打申饬你,或许就不同了。”
朱桂哭着道:“皇兄饶了朱逊煓和朱逊煁几个孩子吧。”
朱棣道:“先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吧,你嫂子若是晓得你来了京城,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她现在偶尔还会亲自下厨呢,当初你就说她的菜肴好吃,这一次你瞧瞧她的手艺精进了没有,等吃过之后,明日朕命赵王陪你去孝陵走一遭,去拜祭一下父皇吧。”
朱桂默默垂泪道:“臣弟知道了。臣弟……有一事……想要禀奏……”
朱棣道:“说罢,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朱桂道:“徐闻这个人不简单……他的背后……其实另有其人……皇兄要小心……”
第181章 功不可没
朱棣眼里的和颜悦色渐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犹如刀锋一般的警惕。
他凝视着朱桂道:“徐闻的背后……不是你?”
朱桂道:“臣弟的事,都交给徐闻去办,他虽也借助王府的力量,可很多事,臣弟也没过问……”
朱桂低垂着头,幽幽地接着道:“当时臣弟是这样想的,他自己主动请缨,出了事是他的,可事成了臣弟……臣弟就可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臣弟感觉,他的背后……不只是代王府……虽然有些事没有问,可几次鞑靼人南下……他都提前知道……当时臣弟觉得不安,他却只对臣弟说……让臣弟只管放心……还有辽东的一些军将……似乎和他往来得也较为密切……”
他低声说着,不敢看朱棣的眼睛。
最后道:“皇兄将这徐闻召来一问,一切便知。”
朱棣道:“徐闻已经死了。”
“死了……”朱桂打了个冷颤,此时倒是猛地抬头看向朱棣,道:“臣弟……臣弟觉得……这徐闻……可能只是……只是有一些人用来动摇大明国本的棋子……臣弟也说不好,但是……据臣弟所知,至少在大漠……他们对我们大明边镇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而且他们人手不少……徐闻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朱棣端坐着,脸色却是越来越冷。
张安世心里也不禁大吃一惊,这倒是令人赶到意外的消息!
这徐闻已经很不好对付了,而朱桂看上去,确实没有驾驭徐闻的智商,难道徐闻的背后真的另有其人?
张安世细细想着,数十年之后,土木堡之变,固然有当时的明英宗愚蠢的原因。
可后世史学家几乎没有争议的几个失败原因,还体现在当时瓦剌人精准地掌握了明军的情况,也找到了大量在大明高层有内应的痕迹,同时边镇的明军因为走私,而与瓦剌、鞑靼人的关系十分密切。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明英宗时期大量的高层内应,甚至包括了边军的走私情况,其实早已有之,而徐闻……不过是冰山一角。
若是如此,那么许多事就解释得通了。
土木堡之变时期,甚至还有夸张到连御马监的少监,基本上就是统领禁卫兵马的头目太监之一,竟也有和瓦剌人勾结的事。
上一篇:重生金融之路
下一篇:修鬼:开局就有红粉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