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张安世便道:“臣等进行测试,自是为了陛下所忧患的讯息传递之事,所谓君忧臣辱,可哪里想到,这好端端的,却遭了陛下的加罪?陛下,臣的消息比别人要快,难道就不能提早在交易所购买大宗的商品吗?这就犹如两个武士搏斗,难道就因为其中一个武士武艺高强,所以非得绑缚他的手脚,才允许决斗吗?”
朱棣的眉心直接皱成一个川字,一时之间,心有些乱。
看张安世的样子,真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莫非……这真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成?
若是如此,那么这该有多么的可怕啊!
倘若说,蒸汽机车,他大抵还能理解,可张安世现在所提及的事物,却已经完全远远超出了朱棣的理解认知范围了。
于是朱棣定了定神,找回了几分冷静,便道:“你说的这些,在何处?”
张安世淡定地道:“京城里的电报房,就设在宋王府里。”
朱棣面上阴晴不定,道:“可千里传音?”
“也差不多。”张安世道:“不过眼下,还在测试……所以……”
“测个鸟,你们都挣了这么多银子,还敢说是测试?”朱棣咬牙切齿道。
似乎此时此刻,对张安世的话已然信了几分。
张安世道:“陛下,其实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朱棣:“……”
张安世解释道:“消息对于朝廷,对于商人的重要性,想必陛下是知情的,一旦出现了电报,那么……必然要推广开,要使其出现在天下各州县!”
“可是……一旦要铺就这样的电报,花费也是惊人。因而,臣以为,若是单凭朝廷出资,实在花费太大了。可若要让商人们出资,这商人们……都惜财如命,怎肯轻易就范?”
“正因为如此,所以臣借着这测试的机会,同时也是做出一个榜样,谁若是能单独完成电报的铺设,则这便捷的通讯,便掌握在一人一家之手,那么……对于天下商人,都有巨大的妨害。想要通讯互享,就必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张安世侃侃而谈,说的天花乱坠。
朱棣却是觉得自己的头晕乎乎的。
信息量实在过大,让他一时之间,接受不来。
第580章 横空出世
见朱棣还是一头雾水。
张安世便只好苦笑着,继续解释道:“陛下,臣有信心可以将天下的讯息传递,缩短在一个时辰之内。”
张安世是懂朱棣的,你跟他解释其他的名词,他可能不懂,可你若是讲起这东西的效果,朱棣立即就可以融会贯通了。
只不过,朱棣此时依旧还处在震撼之中。
要知道,在这个还需要靠快马传递消息的时代,一个时辰之内的讯息传递,是个什么概念呢?
哪怕是天子脚下,若要从京城将消息传递到南直隶的江苏去,快马加鞭,至少也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
就这,还属于比较理想的状况,毕竟人力和马力,在路途之中,是随时可能发生变故的。
可能一场大雨,也可能是一次突发的状况,都可能让这传递的时间延长。
这还是天子脚下,若是更远的距离,那就更不必说了。
所谓山高皇帝远,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不说其他,单单从京城至四川布政使司,快马需大半个月的时日,若是往返,则需一两个月的时间,一旦四川布政使司发生了任何的特殊情况,当地的官府,需要等待朝廷一两个月之后才能得到指示,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事情可能早已起了新的变化了。
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后面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自秦以来,天下开辟了郡县,这历朝历代的疆土,一直都局限于汉地,某种程度而言,既是因为,北面是极地和大漠,南面是连绵的原始森林以及十万大山,东临大海,西临戈壁以及沙漠。
也就是说,祖先们已将疆土拓展到了所有适合农耕的地方,其他的荒漠和大山还有冰原,确实没有太大的价值。
可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因为,这一台经过了历朝历代不断的精进改良之后的官僚体系,也已到了极限。
可千万不要认为官僚体系是贬义词,实际上,在数千年的来的农业社会里,这一套从秦朝开始不断演化的郡县、官僚体系,从朝廷到地方,从朝中的部阁至地方上的三司,从选拔人才的科举,再到驰道和传驿,这几乎已是一套在这个时代,这个生产力之下,最精密的行政系统,这种文官体制,绝对堪称是农业文明时期的奇迹。
只是,体系再如何精密,能将幅员万万,疆域万里的天下统辖起来,并且进行运转,却不代表,它没有局限性。
而这种局限,是生产力。
一旦有了一个时辰之内,便可传驿的系统,那么……就必然完全不一样了。
若说铁路乃是骨骼,那么这东西,必然是全身的神经和静脉!
它能确保,朝廷可以随时得知天下各州县的情况,迅速地做出应对。
对军事而言,朱棣更是能感同身受,因为朱棣比任何人都清楚,军事的本质,最考验的恰恰是调度和集结的能力。
一旦开战,若是将各部的兵马如臂使指,各路军马,迅速得到命令,进行集结,就可以完全在对方还未开始动员的情况,直接将对方摧毁。
自古以来,天下善兵者,莫过于韩信,而韩信曾对刘邦说过,陛下将兵不过十万人,而刘邦问起韩信能指挥多少兵马时,韩信却回答臣多多益善。
因而,才留下了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成语。
这里头,其实揭示了军事才能的根本问题,在当前的通讯条件之下,实际上,任何一个将军,要统领大军,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毕竟,十万甚至数十万大军,分镇于各地,不可能拥挤在一起。
那么要完成一场会战,一个真正合格的将军,则必然在帷幄之中。对着舆图,传达对各部的命令,前锋现在在哪里,几日之后应该抵达何处。左路的军马有多少,应该什么时候出发,何时能抵达预定的位置,还有后路、右路,预备的中军人马,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算数问题。
因为一旦下达指令之后,你根本不知道消息是否传递到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军马,是否已经出发,更不知道,他们是否遭遇到了敌人。
事实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能在大帐之中,安静地等到对方在几天之后,发来最新的信息,而你……则不得不在这各种变故的情况之下,又重新作出部署。
只是这些部署,未必有用,因为可能你在部署的过程之中,各路人马,实际上又已经起了新的变化,你让右路出击,等你做好了决策,可能右路人马却已全军覆没了。
可怕的是,在你的右路已经覆灭,你的侧翼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时,你却还浑然不知,依旧还指着舆图,在妄想着你的右路兵马在几日之后发起进攻,一切都能好起来。
可以说,所有的军事成败,某种意义,都是在一次次的消息传递过程中决定的。
历史上,有许多情况,哪怕是土木堡之变,瓦剌人已经杀至面前,已经和许多部的军马交战,可实际上,位于中军的大明皇帝,依旧还懵然无知,以为自己受到了周遭无数军马的保护,而等到各路军马传来战败的消息时,中军想要跑路,其实已经迟了。
朱棣是何等人,他非常清楚,有了这么个东西,不但能迅速地知悉各路军马的情况,而且也能根据各路军马的斥候,随时察觉出敌人的动向。
这也就意味着,战争的迷雾,彻底的单方面透明,而你对军马的掌控力,也得以大大加强。
若真如此,那么……人人都可以是兵仙韩信。
就算是李景隆那个废物,都可以是战神白起。
当然,还不只这些,战场之上,绝大多数的失败,某种意义而言,就是各部的人马,随时在等待着主帅的指令来行事。而一旦消息没有及时传递,那么各部人马,往往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可能自己的鲁莽,会破坏全局。
可这……恰恰又导致,许多的战机都被错失,这些僵化和迟钝的兵马,哪怕有三十万、五十万、八十万,号称投鞭断流,其实也只是无用的数字。
历史上,无数次以寡击众的战例,本质上就源于此,并非是兵多将广,就可胜利,兵马越多,组织和消息传递的成本就越高。
历史上那些像白起、韩信这样的人,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只是因为……他们有着非常恐怖的掌控能力。
而这样的人,根本不可多得,百年才出一个。
比谁都要清楚这上面深奥的朱棣,此时心头不免带着几分激动,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面色涨得通红。
这还只是对于朝廷对天下郡县的掌控,还有对军事所能获得的巨大优势。
还有商业……
是了,张安世这些时日,在交易所里呼风唤雨,倘若真有这么个东西,那么张安世就确实没有勾结人图利的可能了。
总不可能,就因为张安世得到的消息比别人更快,所以……就说他有罪吧?
这简直就是光明正大,别说是朱棣,即便是那些商贾,若是知晓这个情况,也绝对没有话说。
“陛下,陛下……”
看朱棣皱眉出神的样子,张安世忍不住叫了又叫。
朱棣则是心烦意乱地皱眉道:“噤声,朕再想一想。”
张安世只好乖乖站着不吭声。
此时,只有朱棣知道,无数的念头,正如闪电一般地在朱棣的脑海里掠过。
良久之后,朱棣才猛地张眸,神色异常肃然,口里道:“果有这样的神物?”
本是站在一旁等着朱棣的张安世,顿时斩钉截铁地道:“有。”
张安世回答得十分笃定。
朱棣眯了眯眼,当机立断道:“摆驾宋王府,朕要亲自验证,若果真如此……”
说到这里,朱棣深深地看了张安世一眼,而后慢悠悠地道:“那么,便是将内帑统统赐予张卿,朕亦无憾。”
此时朱棣的脑子里,在意的,根本再不是那点儿所谓的内帑了。
他脑中,走马灯似的转悠着的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千秋万代。
不错,一旦如此,那么就真的是千秋万代了,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就如那福建布政使司,若是遭遇了叛乱,朝廷就可以通过这样的传驿,迅速得知消息,并且在一两个时辰之内,果断地下达平叛的命令,甚至在这个时间内,亦可调动各路的军马,知悉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切讯息。
那还造个哪门子的反?
张安世一脸受宠若惊地道:“陛下……言重了。”
朱棣道:“现在说言重,还为时尚早,走吧,现在就出发。”
朱棣显得有些心急,当即,便领着众人启程。
解缙与胡广二人随驾,当然还有张車元人等。
一路上,胡广带着几分心神不宁地微微低垂着头,却是时不时的,偷偷去看自己的儿子胡穆。
解缙就走在他的旁边,自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于是低声道:“胡公就不必担心了,这一次……可能非但可以转危为安,甚至还可能……有大功。”
胡广一愣,随即道:“这……这……可能吗?”
他有点不可确信地道:“这千里眼和顺风耳,只有在上古时期才有吧。”
解缙脸上显出几分无语之色,忍不住吐槽道:“别傻了,上古也没有,若是有,这天下只怕还是三皇五帝的。这是万世基业之基,真有……那还了得?”
胡广不由喃喃着道:“万世基业……”
倒是解缙,却在此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道:“若真有如此的东西,倘若……能在爪哇……”
解缙的脸色显得变幻不定,他已经顾不上理会胡广了,思绪开始飘飞。
对于解缙而言,做出世居爪哇的决定,必定是冒着巨大风险的。
可解缙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所渴望的,并非只是按部就班。
他在朝中拼命推动新政,本质上,其实也是清楚,爪哇的存亡,与新政息息相关,而爪哇的存亡,就是解家的存亡。
解家想要获取延续千万年血脉的资本,一切就尽仰赖于此。
在众人心思各异中,宋王府,很快就到了。
朱棣率先进去。
这宋王府,并非只是一个藩王的府邸,本质上,根据明朝的体制,王府还承担着处理政务的功能,它分为王府的内苑还有前殿,前殿是各种的藩王属官的衙署还有机构。
再加上,宋王领的事务繁多,所以各种衙署林立,来往的官吏,也是川流不息。
他们一见到头戴翼善冠的朱棣龙行虎步而来,后头张安世人等亦步亦趋地跟着,万万没想到,陛下突然圣驾来此,于是纷纷侧身至道旁行礼。
朱棣走的很快,昂首阔步,不一会儿,便抵达了一处庭院。
这庭院之中,甚是古怪,竟是架着一根根的木桩,上头则是悬着线绳。
细看过头,这里只有几个屋子,很寂静,不显山露水。
没多久,在张安世的引领下,朱棣便踱步进入了一屋。
当先看到的,便见一人,竟是坐在一个奇怪的踏板上。
这人踩着踏板,这踏板带起了齿轮,此时正呼噜呼噜地转起来。
与这转动的踏板,连接着一根线,此线接入一个箱子,而箱子的另一处,又一根线被牵引出来。连接上了不远处,一个硕大的机械上头。
几个人正埋首在这机械上。
不过现在似乎没有发报和收报的缘故,所以这几个年轻人,都低头在看着一部书,个个废寝忘食的样子。
朱棣直接看的一脸懵逼。
他当然不知道,这其实便是当今天下,横空出世的发报机和收报机。
张安世没有采用无线发报的装置,而是采取了结构更简单的有线发报。
之所以这样选择,其一是结构简单,更适合推广,无线发报毕竟暂时超出了时人的理解范围,当然,其实也是张安世只知原理,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缘故。
且即便是这无线的发报造出来,眼下这发报机的传输距离,只怕也不过数百米至数里的范围,眼下显然是不适用的。
最重要的是,对于张安世而言,有线发报固然耗费巨大,却也有其巨大的优势。
这有线发报,所能带来的产业链是巨大的,需要大量的线缆,且线缆随着铁路来进行铺设,正好可以借助铁路司来来进行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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