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义天涯
“我刚刚说的这句诗,是李白的长诗,有人说,这句话,养活了一半的仙侠小说。可是,赵队长,你觉得,仙人抚顶,是长生,还是折寿?是送你造化,还是吸你阳寿?”陆令反问道。
“我没见过仙人,但是我觉得是后者。送人造化也好、赐人长生也罢,都得损耗自身,这其实并不划算,不是吗?”赵逸帆道。
很多年轻人喜欢做梦,而当警察当多了,太清楚人与人之间基础的利益纠葛了。为了几毛钱都能打生打死,他仙人长生了,为何会好心赐你长生?
反过来说,他如何成仙的?不抢不争,浑然天成?
“我也这么认为,茨威格说,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陆令叹了口气,“这老妇人,身体已经不行了,她现在所有的精气神,都是强行提着的。这么晚了,确实得让她休息了。”
“什么意思?”赵逸帆立刻严肃了起来,“真有这种歪门邪术?”
“最可怕的永远是人。”陆令解释了一句。
赵逸帆听罢,表示明白:“幸亏你来了。”
“但愿还不晚。”
陆令可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他和二组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开了个会。讲了一下这个村子案件的严重性。
很显然,这个老妇人,绝对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陆令现在还看不清楚,他能看清楚的,就是老妇人的状态明显不对。
“陆令,你有什么计划吗?这种事我确实没经验,你有什么计划,你就直接说。”赵逸帆显然非常尊重陆令,把陆令放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需要找医生,给这娘俩查体。她俩看似身体都很健康,但是,我还是需要具体的数据。需要从县里,或者市里,调一辆查体的车子过来,要能验血的,最好全一点。我想看看这俩人的身体状态。”陆令道。
“好,这个我去申请,有方案就是最好的。”赵逸帆一听,陆令果然专业!
这样的事情,从来也没人考虑过。大家都觉得这母子身体健康,现在来看,情况可能没那么简单。
这个案子,目前能看到的东西,就这么多,开会也只是沟通了一些细节。
开完会之后,赵逸帆单独又找到陆令,直接就问道:“你是不是怀疑,这娘俩,可能碰了毐品?”
“哦?”陆令看了一眼赵逸帆,“赵队何出此言?”
“我听你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吧?”赵逸帆道,“这种猜想,咱们有话可以直接聊。”
“我确实有此怀疑,但是今天看得不真切,明天,我想再探探,而且时间要长一些,起码要半个小时以上。”陆令道,“短时间没有意义,今晚肯定不可能了。”
“如果我没记错,咱们职业警察培训的时候,最后一个月,这一整个月,你选修的内容都是毐品。”赵逸帆道。
“这你都能记住吗?”陆令道,“赵队长真用心。”
“可能我这个人日常有些高傲,说实话,这是一种习惯,因为我看到很多人,庸庸碌碌的,我就觉得他们在浪费人生,因而产生了内心的一种高傲的感觉。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最多高傲,但是我从不傲慢。”赵逸帆解释道。
“我知道,赵队,我不是说你不好。是,我最后一整个月,都在学这方面知识。我以前是学心理学的,我学过大量的精神类药品,这些药品,很多都属于国家管制的毐品。我上学的时候,也接触过类似于海落音、马菲、冰这类东西,但是学习的角度不一样。这次,学了整整一个月的毐品相关知识,融会贯通,受益匪浅。”陆令道。
“所以,你觉得,这俩人,是可能碰了什么毐品吗?”赵逸帆道,“如果你有猜想,明天我们找人来化验血,也可以对症下药。”
“这女人的儿子杨涛,肯定是没问题的,”陆令摇摇头,“问题在这女人身上。我怀疑,她不是毐品的问题这么简单,毐品是厉害,但是没有这么厉害,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身上的问题很多。赵队,不是我不和你说,而是我觉得我的猜想是无源之水,容易对你有不好的引导。”
“我有自己的判断,我和燕雨一样,办案也需要大量的信息,无论是什么角度的。”
“那我就说了。第一方面,我怀疑她摄入了有问题的药物,让她精神力变得更好、头脑更清晰,甚至身体都更有力量。这样的毐品,非常常见,比如说冰,但是她没有摄入冰那种后遗症。因此我怀疑有几种药物,比如说,哌醋甲酯类、莫达非尼类、安钠咖等,甚至可能是混毒。”
“第二方面,我认为她可能被催眠,潜意识上出了问题,性情大变。当然,这不仅仅是催眠那么简单,催眠很难持续如此之久,也很难从性格上大变,所以,这应该是一种心理劝导,可能她和某人、某组织有一笔交易,她被说通了。”
“第三方面,可能有某组织、某些人,给她提供了特殊的信息渠道,让她能获取一些信息,以便于算命、推理等,这其实并不难,有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就能搞定这一切。甚至,咱们队伍里,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陆令把自己的说法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如果不是和赵逸帆很熟悉,他不会这样推论,因为很多地方都可能是错的,对办案人可能形成错误的改变。
“这一刻,我才算真的明白,为什么领导那边不和我情报共享,看来情报源是保密的,”赵逸帆道,“如此一来,我们反倒是不能大张旗鼓地派医生来了。”
“这些,你来安排就是。”陆令点了点头。
“明天,去找这老妇沟通的时候,我会找她一根脱落的毛发去化验,暂时不惊动了。”赵逸帆道。
“赵队,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你说,上面派咱们来,却一句话不嘱咐,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希望我们去深挖细查,必要的时候打草惊蛇,看看能不能抓住蛇?”陆令反问了一句。
“不行,打草惊蛇的话,我们起码得知道蛇大体位置,知道蛇有多大,我们才好下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贸然这么做,我们准备工作不够。”赵逸帆想的更全面一些。
“好,一切听你安排。”陆令点了点头。
陆令这样出来办案,一组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人给陆令打电话,似乎就当他没存在。
晚上睡觉前,陆令想问问队里怎么样,在港口累不累,想到大家没人想他,也就没打电话。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不久,小队就开车回了沈州。
睡觉前,陆令还在想这个老妇。
确实不简单,他看了很多笔录,也和赵逸帆仔细沟通过,这老妇人,在此之前,就是一个很普通、很可怜的老妇人,现在短时间内变成这样,可以说是心理学上的重生了。
很多人不理解这是什么概念,用生理学的角度来说,这就是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有能力去跑1000米,其实是非常夸张的。
人的心灵,受到多方面的影响,越是岁数大的人,越积重难返,难以形成大的改变。在心理治疗这方面,陆令并不是专家,但是他见过不少专家,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老妇这个情况,很多专家都做不到。
晚上,陆令又看了几篇论文,这才沉沉睡去。
研究生和研究生是不一样的,陆令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天赋,所以只能多想、多学。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陆令就起床了。
小镇的旅社非常简陋,但他也不是在意这个的人,起床之后,洗漱一番,就出去跑步去了。有时候办案忙,熬夜,没办法运动,但只要有时间,陆令从未放弃身体锻炼。
小镇不大,陆令绕着跑了一圈,跑的时候,还陆续碰上了赵逸帆和他的队员。
三组是和尚庙,六个大男人基本上都是单身狗,普遍有1米8左右的身高,相对来说,每个人都比较全面。如果发生肢体斗争,三组应该是战斗力最强的,因为没有短板。
在徒手搏击方面,一组是真的拉,一句话可以概括:青山和他的五块短板。
可能是多人一起跑步太招摇,三组的人也都是分散跑的,陆令也没加入队伍,自己跑完步,就回了宾馆,在一楼的椅子上,等大家回来一起吃饭。
很快,三组人就齐了,赵逸帆请陆令在附近吃正宗的蒙族馅饼。
这蒙族馅饼,确实有特色,皮是荞麦的,牛羊猪肉混合为馅,干烙水烹,烙制后外焦里嫩,香味十足,很快,大家吃饱,精神就变得非常好。
年轻嘛,那纯纯是本钱,年轻大小伙子们,早起,跑完步,吃饱饭,干翻一切都不怕。
赵逸帆变得谨慎了许多,让大家都在镇上待着,也没联系市里的同志,直接和陆令二人去了村里。
这会儿才八点多,但根据之前的了解,老妇休息一向很早,起床也很早,以往有人来算命,天刚刚亮就来了,反倒是下午的时候,很少有人打扰老妇。
二人到了老妇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人出来。这人看着大概30岁,脸圆圆的,是个挺讨喜的小媳妇。
在这边,瓜子脸并不是最好看的,很多人喜欢这种脸圆圆的,觉得有福气。
小媳妇低着头,往外走,赵逸帆就给了陆令一个眼神,意思是拦不拦,陆令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根本不管。
从来这里,陆令一直把心态摆的很正,他从来不指挥人家赵逸帆,因为他知道赵逸帆不简单。
短暂的分析之后,赵逸帆决定不拦,直接带着陆令,敲了敲老妇的门。
“进来。”老妇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安静,二人倒是能听到。
进了屋,二人发现老妇正在烧香拜佛。
看这样子,应该时间不短了,香都快要烧完了。
老妇这里有个挺大的蒲团,这蒲团看样子有些年头,除此之外,屋里的这一套香器,看着都有些年头了,手炉、香盘、香篆、香盆,每一个看着都比陆令年龄还要大。
老妇正闭着眼,样子像是在祷告。
“你们来找我什么事?”老妇没睁眼,直接问道。
“昨天约好了,今天过来。”陆令说道。
很显然,老妇耳朵还不错,能出来进来的是两个人。
老妇听到陆令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看着陆令,嘴巴合得更紧了一些。
这样子,很久,可能得有两分钟,老妇才点了点头:“坐吧。”
“好。”陆令应了一声,然后和赵逸帆一起坐下。
这个屋里,没有椅子。椅子在隔壁的屋,进门就能看到,但陆令二人没有选择去隔壁坐下,直接在这里,席地而坐。
老妇也没想到陆令在这坐下。
老妇的家很普通,地面根本不是水泥地,就是硬土,现在是四月,坐地上又冷又脏,但陆令二人没在意。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陆令问道。
“我一切都还好。”老妇说完,又闭上眼睛,可能是开始祷告了。看这个样子,是不打算和陆令二人沟通了。
陆令看到这一幕,有点想笑。
怎么似曾相识呢?
陆令看了一眼赵逸帆,然后两人就开始打量了起来。
家徒四壁,这屋子没有任何的东西值得拿,所以老妇日常也不在意,门就是敞着的。
然而这俩人是要找毛发的,所以,老妇闭着眼睛正好。
毛发实在是太好找了,他俩都没有挪屁股,各自收集了好几根。
陆令嫌拿着怪脏的,都给了赵逸帆。
这地上,是真的凉,他俩来之前也没有穿厚裤子,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
这时候,陆令看着老妇,发现老妇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心很诚的样子。陆令若有所思,四望了一番,计上心来:“你有没有做对不起佛的事情?”
第380章 前往蒙省
老妇闭着眼睛,眼皮明显闭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这样细微的动作,在这样的环境下,会被无限放大。
赵逸帆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虽然不知道陆令为什么这么问,但是陆令既然这么问了,一定是怀疑这个老妇装神弄鬼!很显然,这老妇信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情况下,她肯定做了什么渎佛之事!
但赵逸帆没有说什么,他相信陆令也看到了,这种事,他既然信任陆令,自己就不会说一句话。
陆令看老妇不说话,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观察起屋内的结构来。
在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陆令曾经研究过本地的一些宗教文化。(注,74章)
那个时候,主要是为了研究张涛他老婆在家挂缟素是干嘛,后来延伸着,学了一些当地的宗教文化。
简单地说,蒙古佛教受到萨满教和臧传佛教的影响,以臧传佛教为典范。这些年,发展还算可以,有100多座寺庙和1000多名僧侣。单从这方面的发展来看,和臧地是完全不能比的。
臧地的佛教,僧侣专业、能背诵经文且了解经文含义,更能宣扬佛教,而蒙古佛教的僧侣,大部分已经没有解读经文的能力,很多僧侣的生活方式、消费方式趋向普通人。
从政策上看,国家对蒙古佛教发展是非常支持的,而随着生活水平提高,很多人的精神需求也越来越高,遇到事情,还是愿意找个寺庙拜一拜。因此,这里就出现矛盾了,人民需求提高了,部分僧侣不够虔诚且贪财,矛盾从外表看不出来,实际上有些地方已经变成了生意。
这老妇显然是个老信众,比较虔诚,陆令这么一说,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眉头锁的重了些。
陆令走了几步,走到了蒲团前面,站在了老妇和佛像的中间,再次开口:“你要不要换个屋子,聊一聊?”
老妇听声音听到陆令在她前面,睁开眼睛,然后腾了腾身上的灰尘,扶着地上的蒲团,缓缓站了起来。
老妇终归是身体一般,坐了这么久还能这么顺利站起来,说明在这里坐蒲团,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起身,老妇走向了旁边的屋子,陆令和赵逸帆跟了上去。
这个屋子明显是日常待客的屋子,有两把椅子,还有三四个塑料凳子,那椅子看着年头不短,陆令和赵逸帆一人找了个塑料凳子坐下了。
坐下以后,老妇找来了壶和杯子,给陆令和赵逸帆一人倒了一杯奶茶。
“好手艺,闻着就很不错,”陆令道,“不过我们早上喝过了,别忙活了。”
“这没事,应该的。”老妇也找了个凳子坐下,“你们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
“你这算被我们打扰了吗?”陆令问道。
“打扰?”老妇反应好像有些慢,缓了缓,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没什么事。”
“其实我们找你来,也没什么事,我们听说仙人附身之事,自然是想多了解一番。”陆令开门见山。
“哪有什么仙人附身,都是他们乱说话。就是我儿子的病恢复了一点以后,很多人乱传。”老妇道。
“那为什么你会给别人算命呢?”陆令道。
“有人来找我帮忙,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么说你无私帮助过很多人,真是心诚。”陆令看了一眼西边,也就是拜访佛像的屋子。
“贡布救了我儿子。”老妇强调道。
“所以,你会劝那些,你帮助的人,也信佛吗?”陆令终于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老妇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如果有人愿意,我当然也愿意。”
“你是怎么想到,带你儿子去这个寺庙的呢?为什么以前没想到?”陆令见老妇和他对视,抓紧时间问了这个问题。
“以前也带他去过庙里,也求过很多次,这次可能是贡布显灵,让我儿子丢失的魂回来了。”
“昨天,你帮我算,你说我有灾祸,能具体一点吗?”陆令显然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把凳子搬了起来,坐到了老妇的右侧,也就是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