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扒家猴子
古画晴空却沉声:“不如把你们的游戏内容告诉我一些,我这边也能帮你存档,你的脑子和我的硬盘,两头保存两不误——我肯定比你要靠谱些。”
沉声归沉声,这绝美造物的手指还是在艾山山的操控下渐渐松开;虚空的狂风席卷,将勾逸亡的身体又渐渐吹回一片纯白中的杂乱黑线。
机甲包括内里的乘客都是三维世界的生物,也是靠左吴的吸收才不至于湮灭于虚空的狂风中;就连玛瑞卡的温暖也是摇曳,好像随时会被吹熄。
勾逸亡倒是觉得这“风”很惬意,以及他听了古画晴空的话,想了想,居然把机甲正从他身上正渐渐松开的手指给掰了回来:
“慢着慢着,你说得有道理,我没找回我的陶沃姆之杖,注定没办法在虚空中待很长的时间,出去后又忘了可不行。”
“对了,对了。”
“刚才我正和玛瑞卡教授谈论古早的电子游戏。”
古早的电子游戏?艾山山听完脸便垮下,这和勾逸亡所说的“创造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又是精神病人那种聊着聊着就会跑题的天?现在听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一瞬间,古画晴空的形象在海妖心中从一台强大的战争造物,忽然变成了坐在玩具货架前耍赖的小孩子。
现在的时间可不多,艾山山叹气,也不管古画晴空有多不情愿,就像操作它把勾逸亡完全放开。
但左吴的双脚却在她腰上又夹了一下:“别急,听他说说;我总觉得把已经爆炸的创神檄文摁回去的关键线索就会在他的话里。”
以及现在勾逸亡,大概是和融进温暖中的玛瑞卡建立交流的唯一靠谱方式;
玛瑞卡也不该是无的放矢。
外面这么多人在死,受其自己厌恶死亡的本性驱使,教授想阻止创神檄文扩散的心思不会少,其又身处虚空,恐怕早就在想通过高维世界解决爆炸的方法。
甚至这方法可能就藏在同勾逸亡的“游戏”中。
古画晴空松了一口气,悄悄将它心中对左吴的好感上调了那么几个百分点,又继续:
“古早的游戏?有多古早?像帝联千年前样无法完全潜入,只能通过一块小小的屏幕和键盘鼠标来玩儿的那种?”
完全潜入就是通过神经连接的方式,将人的感官完全沉浸于游戏中,像一个真实的梦,也完全操控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
勾逸亡摸摸下巴:“也不是,我说的‘古早游戏’,意思是‘有限’的游戏;”
“只能有特定关卡,特定范围;玩家无法超越游戏的限制,只能在开发者的设计中进行活动。”
古画晴空了然:“这样;那你所指的‘现代游戏’,就是经由超级计算机,不断延伸着可能,总能在虚幻中创造出无穷无尽的新东西的游戏了?我不喜欢。”
“这类‘无限游戏’到最后总是会在超级计算机的设计下,无限趋之于‘合理’,十分理性,十分无聊;还不如我自己去瞎想。”
“我更喜欢在‘古早游戏’中去体会设计者的巧思。”
绝美造物永远端庄的语音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丝激动:
“比如千年前的帝联,游戏设计者在制作一行人坐火车经过隧道的场景时,常用的手法是火车不动,而车窗外的隧道去动,以此定位模型和定位光影;”
“还是有关地铁的例子,某个游戏的引擎无法做出地铁在地下飞驰的效果,就把火车做成了操纵角色的头部装备,让角色顶着那火车头,在地下疾驰!”
“又比如更早一些,各类造物还颇为原始时,为了节省机能,天上的云和地上的草是同一样东西的不同颜色;还有同样受到机能限制的音乐,那时的制作人用八位数的音符演奏出了多少曲目!”
古画晴空几乎要把勾逸亡拦腰捏断:
“这类游戏就是如此,以‘有限’的虚幻去追赶‘无限’的现实,甚至超越无限,这才是整个银河中最浪漫的事!”
艾山山愣了下,古画晴空也懂浪漫?它的浪漫观倒是和身后的左吴差不多得怪。
而左吴想得更多些——以有限之姿,去追逐无限的世界?银河中的生灵不都是这样子?
光速有限,可生灵偏偏想征服无尽的星辰大海;生命有限,但生灵的脚步总是迈向了星海的每一个角落。
法律也有限,可有些人就是想平尽世间一切不平事。
没想到古画晴空所钟爱的“游戏”也有这般的气势;对的,它同虫人劳工们摆出的棋盘不过几平米见方。
可个中内容有宏大到已经囊括整个宇宙的主题,也有渺小到连风向和地面滚落的砂砾都考虑到的凶杀现场。
好有意思。
还有自己脑内的十几万本小说,不也是每本在尝试用区区百万字,就塑造一个恢宏无比的世界和故事么?
十几万本小说加起来的数据量,都占据不了自己视界存储空间的一个小小角落;谁又能想象,它们中已经包含了这么多的‘世界’。
在想象力的加持下,它们大概有着匹敌超级计算机不断运算出的游戏广度,甚至还有所超越吧。
勾逸亡眼睛也亮起。
他今天的收获可真不错,不光在被甩入虚空后恢复了一点点理智,还收获了两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以有限去追逐无限么?
勾逸亡品尝着这句话,已经折断的腰在古画晴空手中无比愉悦地整个躺下。
不。
不是躺下,上下左右地概念在这高维世界中已经模糊,这里的广袤无垠是现实世界的好几个数量级。
就像现实世界相对于那些古早游戏,困于一块液晶屏幕的虚拟有多么宏大般。
现实?
游戏?
勾逸亡的眼睛越来越清明,又忽然涌出一点点湿润的泪。
泪珠自他眼角滑落,落在纯白的虚空中,化为杂乱无章的线飘向更远处,再也消失不见。
“你叫古画晴空对么,你也很爱游戏,你也钟爱‘有限’。”勾逸亡低声喃喃:
“可我问你,你觉得咱们的世界,究竟是‘有限’,还是‘无限’的?”
古画晴空愣了下:“……宇宙的半径可能超过十一万亿光年,这个结论在近千年中还没有被推翻;这么大的尺度,相对于这么渺小的我们,应该能算是无限的了。”
勾逸亡点点头:“是啊,这么大的空间,我们自己却这么渺小,那世界相对于我们来说也应该是无限。”
“我想,如果古早游戏中,那些NPC如果也有思想,大概也是这般的想法吧。”
虚空之中,为创神檄文卷起的乱流还在吹。
玛瑞卡的温暖又摇曳了数下。
古画晴空沉默,随即冲勾逸亡冷声:“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勾逸亡只是咧了下嘴:“你是爱游戏的,也知道创造者的巧思是在用有限去模拟无限,是在用各种光影效果去遮掩游戏世界本是虚幻的事实。”
“他们大多数时候确实是成功的,所创造的世界哪怕画质再差,也总能在引动人想象力时,给我们一种沉浸感;”
“就好像再古代一点的戏剧,戏台上的演员明明只是背上插了几根旗帜,却总能模拟出千军万马。”
“可是,有一个词叫‘出戏’。”
“游戏制作者的‘有限’终究是用到了头,再也没办法遮盖那抹虚假,让整个世界的不合理暴露无遗。”
古画晴空沉默。
勾逸亡舔舔嘴唇:“古画晴空,你说你欣赏于游戏制作者的巧思,可发现地铁隧道的秘密时,或者头戴火车头装备的角色时,你进行时,是用的一个什么视角?”
“是‘出戏’的视角,是超脱创造者的给予你本来限制的视角;好比你在欣赏戏剧时,非得不看剧目的正面,一定要去侧面与观察隐藏在背景板后的工作人员。”
“而这种‘出戏’的视角,被玩家所操控的角色,偶尔也会遇到;”
“比如,走着走着,忽然碰撞体积的检测失效,整个人走到了山体中,建筑中;然后发现模型中空空荡荡毫无一物,转过头来,模型外依旧持续着虚假的车水马龙;”
“又比如走着走着,忽然踩到了一块没有建模的地面上,然后掉进地下,掉进一片什么都没有的万丈深渊——”
“掉进一片虚空之中。”
这种恼人的事但凡是古早游戏的玩家,都该有所见识;就是俗称的游戏漏洞,从地面掉进地心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但勾逸亡特别提及了虚空?还与现实世界做了对比?
左吴愣愣,忽然有些想笑:“你是在说,这片虚空是咱们因为世界的漏洞,而不该踏足的地方?”
“不。”勾逸亡摇摇头:“我是在说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虚拟的游戏。”
“有虚空这般的漏洞,实在是太过正常了……对,哈哈哈,游戏,游戏!”
“我想起来了!我所创造的陶沃姆,是整个银河第一个发现整个世界不过是一场游戏的文明!”
第二百零四章 长城
勾逸亡的话语落下,隐含着一股莫名的怆然。
左吴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怎么说呢,眼前这男人艘自称的“神灵”身份,在愈发往事实那边靠拢,可他总是会让左吴感到微妙的失望。
比如勾逸亡所声称,这“世界是一场游戏”的事,根本没法儿让人感到有多么惊骇。
毕竟在地球,类似的哲学猜想从古开始便有萌芽;比较出名的就是“庄周梦蝶”,侧重点可能不一样,但依然是在说这个世界可能是一场梦。
思考世界是否虚假的哲学思辨,在千年以来可都未曾停歇;
连佛教也出现了有关于此的谚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甚至是在鼓励众人将世界看作一场虚拟的梦。
如今宗教已然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可这谚句语却依然生机勃勃地流传,和“庄周梦蝶”一起,成了银河无数生灵的文化组成。
仅仅是地球的古代,就萌生思考这类问题的成熟思想;而其他的文明只要不是社会科技太拉胯,有关的思潮也比比皆是。
所以。
银河的生灵可能没有意识到,大家自远古开始,就对世界可能是一场虚拟的事做着准备。
若这个猜想真是事实,或许会有很多人会感到惊骇;但毕竟是思索了几千年的老生常谈了,应该不至于让全体生灵陷入“悲伤欲绝”的境地。
甚至有些文明会感到狂喜,世间真理和他们的文化信仰所契合,难道不该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开心?
勾逸亡的怆然,在左吴眼中就显得有那么些没必要。
但左吴还是保持住了基本的礼貌,只是向勾逸亡轻轻摇头:
“世界可能是个游戏的事,不是几乎没办法证伪的?就像‘缸中之脑’那样,谁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不是一个被操纵一切感知,泡在药罐子中的大脑。”
“我知道!”勾逸亡挥了挥手,又狠狠擦了擦眼睛:
“我喜欢游戏,这种概念我当然熟得不能再熟!我是为我创造的文明而难过没错,我是,我是……”
勾逸亡笑了下,笑中藏着疯意,也有因为记忆缺失和逻辑与眼前事实暂不相通的莫名,却有一种更加无法言说的豪迈:
“我也是相信的,我创造的陶沃姆,可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是一场游戏这种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就被击垮!”
“而我的长相就是证据!”
左吴歪头:“长相?”
勾逸亡长得是个颇为帅气的中年男人形象,帅的没什么特点,在影视剧中一抓一大把,像千篇一律的模板。
“是的,长相;”勾逸亡拍了拍他自己的脸颊:“我能认识到我在诸多神灵中算是无比弱小,失去陶沃姆之杖后甚至只能依附于某些个政权;”
“可咱能屈能伸嘛!”
“我当前的外貌便是模仿星海联盟所颁布的标准人类模板而成——陶沃姆人和我本不长这样。你们知道的,我在虚空外边不怎么清醒,这可花费了我相当多的精力。”
“可做成的好处也多多,至少不保持异形之姿,让我融入星海联盟的过程少了许多难度。”
说着,勾逸亡将捧着自己脸的双手拿下,自豪的语气中多了那么一些感叹:
“陶沃姆是我创造的,陶沃姆像我;也一定是一样的‘能屈能伸’,无论世间的真相究竟如何,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左吴点点头,又咧起嘴:“这么说,你办的拍卖会主题是‘毛茸茸’,也是追求适应联盟的节奏而想出的主题了?”
“可能是。”勾逸亡摸摸下巴:“但也不排除我是真的喜欢。”
“……嘶。”
左吴抽了下凉气,赶紧示意古画晴空把捏着勾逸亡的手松开些。
结果被海妖无情地拒绝,艾山山在左吴前面无奈摇头,抢过麦克风权限自己发言:
“等等等等,勾逸亡先生,趁你现在还清醒,有些事情我必须要问清——”
“就是根据你之前所说,你的陶沃姆不是将母星改造成一艘舰船,用行星发动机在宇宙间流浪的么?”
“可现在你又说你的文明勘破了这世界是一场游戏?这差距也太离谱了!该不会是被哪些奇奇怪怪的思潮给影响了吧?”
勾逸亡皱起眉头:
“绝不,陶沃姆观测到世界是一场游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我记得结论的得出是靠一种造物……对了!叫做‘现实透镜’的造物!”
海妖也皱起眉头,倒是和勾逸亡相映成趣:“现实透镜?什么玩意儿?”
勾逸亡几乎是脱口而出:“大概就是在虚空中打了个孔,然后用厉害了无数倍的‘小孔成像原理’,来窥视虚空之外的景象……咦?”
上一篇:警察陆令
下一篇:掌门师叔不可能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