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扒家猴子
“就是您想要的正义和公道,可能它到你手上的形式会和您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金棉露了露尖牙:“什么意思?”
良骨伶停下在桌上画圈圈的手:
“就像刚才离开的列维娜小姐,按我所给她的建议,第一第二条揉在一起,她会得到什么?”
金棉缓缓摇头,良骨伶将手指一根根竖起:
“我想,大概率会让帝联承认她为政权而战的士兵,补上一笔丰厚的抚恤;”
“然后,帝联会就麻醉药效力不足这件事对她进行无比正式地道歉,各路负责食品以及医药安全的官员会纷纷上门拜访,络绎不绝。”
“即便如此,他们中有一大票会被就此革职,当做典范。”
“如果操作得当,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我甚至有把握为列维娜小姐咬下一口麻醉药生产商的公司股份,让她在帝联的社会中直接往上跨越一个阶级!”
说着,良骨伶的语调不自觉昂扬。
医药公司的麻醉试剂经历百年实践,本该是万无一失;但列维娜的体质放在帝联层面看,却是更加稀有。
所以才会导致她即便被挂在橱窗中以及注射了麻醉剂,依然会有断断续续的记忆。
帝联重视“人道”,所以才会准备麻醉剂,消灭莺歌索时所使用的也是中子灭杀这样颇为温和的方式。
而医药公司这样的纰漏,当然罕见,也怪不得律师会心中火热。
可惜列维娜不接受,良骨伶也能理解。
现在面对金棉,白嫩的律师缓缓将她所理解的事继续说给金棉听:
“可惜,这样的结果大概不是列维娜小姐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有人因为她成为了食物而负责,想要智慧生物被食用这件事在银河断绝。”
“很遗憾,想要达成这个目标,至少我不认为有哪个律师能做得到;就算做到了,列维娜小姐所获得的赔偿真的有像我提出的方案那样高?”
“就像一些惨烈的交通事故,死者的亲属理所当然希望受害人拥有妥善的照顾,让肇事者重刑入狱,自己也要获得赔偿;”
“可惜,前者对大部分文明是痴人说梦。”
“至于高额赔偿,肇事者一个人赔不起,当然得拉上其家庭。但其家庭之所以掏钱,显然就是希望肇事者的处罚减轻。若结果还是分毫不差的重刑,那干嘛要再掏一笔巨额的赔偿?”
律师轻笑:“这还只是受害者死了的情况,若受害者只是重伤呢?其需要的医疗服务是不是更需要钱?他们就更需要‘原谅’肇事者,来换取赔偿金。”
“甚至,受害者不止一家,有些死了有些活着;死者家庭的正义是让肇事者去死,以命抵命;伤者家庭的正义时希望其活着来获得赔偿,为家人争取更好的医疗。”
“他们之间的正义就互相冲突了;可肇事者只有一个,不够分啊。”
金棉冷冷:“那还真是复杂。”
良骨伶挥挥手:“或许,每个人不同的正义,只有一个近义词可以完全概括它们,那就是‘利益’。”
“我想,‘正义’发展的要远比‘利益’要来得慢,‘利益’在大多数人和政权那里有了通行的等价物,就是能量币。”
“而‘正义’,每个人的心中有不同的标准,难以统一;我认为这是极端落后的体现。它早该和‘利益’一样,与能量币完完全全地挂上等号啦。”
金棉瞳孔微缩。
律师的手终于不再继续挑动人食欲的动作,静止在桌上,连带着其神色也无比认真:
所以,金棉小姐,我能为你以及你发生悲剧的家乡所做的,并不是为你们正名,或者让帝联承认坚壁清野是个错误,或者从今往后致力于恢复莺歌索的文化以及种群数量。
“而是尽可能为你争取更多的金钱,为此,我的方案是把你和莺歌索,当成其他政权捅向帝联的刀子。”
“你们还会是土著,也只能是土著;毕竟受害者越楚楚可怜,无比弱势越好。”
“你们不会成为什么屹立于星间的族群,会是被豢养起来,专门用自己的悲惨经历,声泪俱下控诉帝联的……嘉宾。”
金棉瞳孔缩成针芒:“干脆点,你直接说‘宠物’不也很好?”
良骨伶耸肩:“宠物的平均寿命以及生活质量,可比野生种群要高无数倍。”
“您数十亿同胞已经枉死,徒留三百万人苟延残喘,复兴是无比的奢望;难道你同胞中不会有已经厌倦逃亡,只想要安宁日子,和一片遮风挡雨之地的人?”
“须知,您是第一个到达星海联盟的莺歌索人,您的其他同胞还在星间流浪;越早向我委托,我就能越早,让越多的莺歌索人成为衣食无忧的‘嘉宾’。”
律师叹气:
“当然,若你还是更重视‘在星间昂首挺胸’的尊严之类,就不是我所擅长的辩护范围了。”
“出于友情,我会为您介绍擅长保护‘族群尊严’的律师,你们莺歌索说不定能成为许多文明童话故事里的英雄,为无数生灵传唱。”
“只是,他们的手段和我的手段略有冲突,您想委托两家,我们有可能会相互扯后腿……希望您不要误会,这是事实,绝不是什么威胁。”
“您是主顾,您自己考虑便好。”
……
良骨伶声音诚恳,却让金棉有些呼吸困难。
饭桌上的三言两语难以窥伺莺歌索事件的全貌,在左吴隐瞒了“创神檄文”存在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但,也就是这三言两语,为金棉指出了两条路。
要么成为宠物,要么成为童话中所传唱的英雄;两条道路或许有调和的机会,但更可能互相拖住。
一定会有其他路的,是么?
但若没有,那每在这多犹豫一秒,那金棉对三百万正逃亡同胞的愧疚感就会更多一分。
可金棉也在疑惑,自己凭什么决定同胞们的命运?如律师所说,总有人选择尊严,总有人选择生命。
恍惚间,兽人小姐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首领高大的身影。
首领面对帝联和燎原的夹击,能选的路只会比自己少,知道的信息也更渺茫;
还有死在首领怀里的观察员,更不可能有积蓄聘请能在政权间合纵连横的律师。
不像自己……
还有,首领恐怕是毫不犹豫,就选择成为暴君,替十数亿人决定他们该去痛苦的死;而自己根本无力担起三百万人今后可能的命运。
果然,憧憬就是憧憬,自己无从成为那个身影,更无力替这么多人决定命运。
逃避也是一种选择。更何况在如此沉重的抉择前,逃避还能被称之为逃避?
和良骨伶也没得谈了。
金棉摇摇头,学着列维娜的样子站起,冲左吴说:“谢谢喵,还有,我带黛拉出去逛逛。”
左吴点头。
一直沉默不语的夕殉道插话:“把离姒和夕阳也带上吧。”
两个气态小女孩一下子开始不满的闹腾,甚至黛拉也在食欲的引诱下受到撺掇,想要趴在桌上耍赖。
好在金棉已经当了段时间的保姆,对应付小孩子有自己的心得;连哄带骗,加上一点点熟练的威胁,便将几个小孩从食物的香气缭绕间直直拖走。
……
偌大一个卡座,一下子有些冷清;那盘无比鲜美的刺身连一片都未曾触碰。
良骨伶觉得有些可惜,眯眼观察了一会儿:“诸位,快要超过最佳品尝时间了,要不我再为恁……你们重新片上一盘?”
左吴愣了一下,眼前律师不小心露出的方言口音好像有些熟悉?
没等左吴想出结论。
却是离婀王率先伸出了手:“我可没这么多讲究,你们推推搡搡的,浪费至极。”
夕殉道张口结舌:“等等,离婀,你不是不吃实体的东西……”
“我就试试,怎么着?”
说着。
气态妇人拣了片刺身,精美的摆盘一下子出现了个显眼的缺口。
只是刺身还没入体,离婀王便哆嗦了一下;她忽然忘了保持人形许久,早已养成的,将食物扔进“嘴”中的习惯,而是将其直接通过手掌的气体吸收。
宛如白细胞吞噬病菌般。
刺身在离婀王体内飞快消融;良骨伶看着,眼睛发亮,比刚才以律师身份介绍业务时要神采奕奕许多倍。
终于,离婀王在体内肉片即将溶解殆尽时,有些惊奇的上下打量良骨伶:“你是气态生物?”
“当然不是。”
良骨伶张开手掌,动动肩膀又动动脖子,发出咔嚓咔嚓声:“只听听,我的骨头动起来多清脆。”
“以及,你们也别对刺身太有芥蒂啦,它们并不完全算是我的身体结构来看。”
左吴挑眉,转向玛瑞卡:“什么意思?”
玛瑞卡笑了笑:“良骨伶是‘骨人’,她表面的皮肉只是像你们的头发和指甲一样,可以随时脱落与更换的东西。”
话音刚落。
律师便炫耀般提起腰间挂着的斩骨刀,手起刀落,在她手肘的白皙处往指尖方向,轻轻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然后,如褪去手套一般,从这骇人的伤口里,将洁白的骨骼从里面缓缓蜕出。
闪着点点光芒的骨骼没有了肌肉的附着,依然能运动自如;良骨伶甚至用这森森白骨,冲左吴比了个剪刀手。
“正巧,这盘刺身不太适合食用了,给你们换一盘。”
刀锋调转,良骨伶把她还与上臂皮肉相连相坠的组织一整块生生斩下!
然后,随着刀光闪烁,这些皮肉在转瞬间便成为了一盘新的刺身,摆盘比桌上那盘更精细一些。
“请,这次我算是下了血本了。”
左吴定定地看着良骨伶手肘往下的白骨,深深吸了口气:“你全身的皮肤都能脱下来吗?!”
良骨伶轻笑:“当然,不过一副完整的皮肉算是特殊服务,只接受熟客预约的。”
说着,她小臂暴露在外的骨骼上,开始有水珠汇聚;很快就有了颜色,再生出新一层薄薄的肌肉。
左吴见此,却尤为不满:“请停止你的再生,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骨头,对那团平平无奇的皮肉一点兴趣也没有。”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丰厚
左吴每每这种时候都会无比认真。
其态度同样坦坦荡荡,丝毫不为任何人所投来的目光所动摇,遑论这些目光中包含着什么样的清晰。
同样被奇异目光注视着的还有艾山山。
但,海妖似乎是和左吴生活的久了,她察觉这些目光后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该为丈夫的怪话而生气。
她转头,娴熟至极的让眉毛挑起,杏目圆瞪。
可惜。
这个表情在最近与左吴的相处中,早已绑定上了一些糟糕至极的游戏。
左吴怪话带来的气愤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些难忘又欢愉的分分秒秒。
艾山山能做的只是伸出拳头揍左吴一拳,然后站起,捂住红透的脸,往餐厅之外逃之夭夭。
唯有姬稚加大了她尾巴扫在左吴身上的力道。
卡座又冷清了数分。
但良骨伶完全不为气氛的改变所影响,一边的娇嫩手掌和另一边的森森白骨一起晃了晃,笑容愈发明媚:
“呀呀,左客官,我今天可是好好给你的女伴分析了利弊,损失了两笔大生意;”
“换平时,我早忽悠着她们先交了律师费再说;我都这么坦诚了,就别在这方面骚扰我啦。”
左吴盯着良骨伶暴露在外的骨头,其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电光,每闪烁一次就有新的皮肉再生而出。
而随着皮肉愈合的越发完整,左吴也开始渐渐颓唐;哪怕他望眼欲穿,也无法掌握透视的能力,看到被律师的肌肤覆盖的晶莹骨骼。
好失望。
左吴蔫了下去,思索片刻,又带着希望爬起:“冒昧问一下,你们更换皮肉,和我们平日换衣服,差距大不大?”
“差不多?感觉更类似换下紧身衣,比更换常服要麻烦一些。”良骨伶歪歪头,戳了戳下巴:
“呀呀,左客官,你在打什么坏主意?我是律师,用法律保护自己是本能哦。”
左吴咧嘴:“正好,你接不接因为偷窥更衣室,而引发的一系列麻烦官司?”
“当然,什么官司我都接!”
“哪怕被偷窥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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