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11章

作者:更俗

说恼恨吧,这事是搞得她挺难堪的,但内心深处又禁不住有着沾沾自喜:徐家那憨货如此不加掩饰,可不正说明她的吸引力,远非那些烂货儿能比及的?

当然,她有些担忧,心想这莽货进屋里来,会不会不懂卖艺不卖身的情趣,最后大闹一场?

“琼儿姐,徐公子过来,要我们给你们准备酒席吗?”丫鬟推门将徐怀带进来问道。

这憨货有带足付酒席的银子吗?

柳琼儿看到徐怀那清秀的脸蛋,心想给他占点手脚便宜都无谓,但折本的买卖绝不能做,这憨货带的银子不足结账,她还能找徐武江去讨债啊?

“不用了,你们沏一壶雀舌香进来,就在院子里伺候着吧。”柳琼儿慵懒说道。

第十八章 悦红楼里说风情

徐怀将刀搁檀木方桌上,拿起茶盏细细品着香茗。

“徐公子应是知晓悦红楼的规矩,这是要听奴家唱几首小曲,还是……”

柳琼儿软语化骨,站起身来准备琴箫,也暗中防备这憨货会冲动扑上来。

“我付的银子还不足叫柳姑娘宽衣解带,但也足以坐到子时再走,柳姑娘何必急于一时?”徐怀拿起佩刀,拿刀鞘抵住柳琼儿的胸口,要她坐好,然后将一把椅子精准的踢到闺房门后,他走过去抵着门坐好。

这时候丫鬟在外面已经将好事想看热闹的人赶走,将院门都掩上了。

柳琼儿在桌旁坐了一会儿,却让徐怀盯着心里发毛,又问道:“徐公子你不要拿着刀,这刀有什么好玩的——徐公子不乐意听琴听曲,我这房里还有不少更好玩的……”

“真能有这刀好玩?看来柳琼儿姑娘你真是不懂刀,我舞给你看!”徐怀站起身来拔刀出鞘,三刀劈出,便有三道残影落在柳琼儿身前。

柳琼儿吓得胆子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杏眸看着三根青丝在身前飘落,是巧合,还是憨货当真就想削下三根头发?

柳琼儿看着徐怀将三根青丝从砖地上捡起,连细气都不敢喘出来。

“我这刀好不好玩?”徐怀还刀入鞘,将三根发丝缠到手指上,问道,“柳琼儿姑娘还要不要玩?我现在刀术境界,已经可以将你耳廓的茸毛剃下来而不伤肌肤呢,柳琼儿姑娘要不要见识一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鬼才要见识剃耳廓茸毛的刀法,柳琼儿脚发软的坐贵妃榻上,一脸见鬼的瞅着徐怀,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也不敢出声叫人,怕刺激到这疯子。

“我从郑屠户那里借来那些碎银子外加十多斤铜子,应合计银锞子有三两,那龟奴周麻子却诓我说还不足给柳姑娘的馈礼——周麻子当我是憨货,我也懒得跟他计较,但柳姑娘你却不能诓我说这已经过了子时不是?”

徐怀说道,

“我既然给了银子,怎么也得等到子时咱们这买卖才算数,柳姑娘你说是不是?至于这半宿我要干什么嘛,我想哪怕我就这么干坐着,悦红楼也不能说我不守规矩吧?”

“你不是徐家那憨货?”柳琼儿姑娘不确定的问道。

徐怀她也就远远见过两三次,其他事都听别人说的,但到底这人傻不傻,又或者说之前几次是不是认错了人,她都不能确定;她此时定睛看徐怀,却没有想象中壮硕,而显身形颀长。

要不是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明明是个翩翩佳公子,怎么会将他跟“憨儿”联系起来呢?

“如假包换,小生姓徐名怀,泌阳县玉皇岭鹿台寨人士,此时在淮源巡检司节级徐武江身边混口闲饭吃,仰慕柳琼儿姑娘的艳名甚久,今日特地找郑家屠户借银过来找柳琼儿姑娘聊会天也!”徐怀说道。

“徐公子可不像外面所说那个,那个……”柳琼儿姑娘心怯说道。

“柳姑娘既然这么问了,我觉得我们这个夜晚能过得稍微愉快一点——柳姑娘是说在别人眼里,徐怀应该是个十足的憨货,应该不懂谈情说爱的情趣?”徐怀连刀带鞘轻拍大腿,笑着问道。

“……”柳琼儿见鬼的盯住徐怀,这算哪门子谈情说爱?

徐怀又说道:“我要说我这人大智若蠢,也许是太自信了,但在别人眼里是一个憨货,却方便做很多事。所以有时候别人怎么看我,我都不屑解释的——柳姑娘看我是不是一个很有性子的人?”

“……?”柳琼儿姑娘檀唇微张,心想这是什么狗日的性子,过了半晌,才问道,“既然徐公子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你,为何要在妾身面前咄咄逼人?徐公子真要谈情说爱,柳琼儿也会的……”

“柳琼儿姑娘不要说得这么委屈,好像我强迫柳琼儿姑娘卖艺又卖身似的。我听悦红楼的小厮说柳姑娘人长得美,性情温淑体贴,诗书琴画皆擅,即便不卖身,也能哄得客人喜欢,但柳姑娘却也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偷听客人的墙角,不知道是否有此事?”徐怀盯住柳琼儿问道。

“哪有的事?”柳琼儿否认道。

徐怀却似没有听到柳琼儿否认,继续说道:“我收拾郑屠户那天,有八名外乡客人住进悦红楼,为首者姓郑,当时是柳姑娘是招应的;我就想知道柳姑娘当时有没有偷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有时候无意间是会听到一些事,但也只是无意——你说的那些客人,在悦红楼住了三天就离开了,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柳琼儿后脊背窜起一股凉气,咬牙说道。

“那我再挑明了说吧,”徐怀说道,“那八人是枢密使蔡铤派来刺杀前御史中丞王禀相公的刺客,这件事谁要知道了,都会被他们灭口,所以柳姑娘你口风紧,不敢透泄半丝风声,我很能理解。不过,虎头寨两次在走马道上大开杀戒,柳姑娘却控制不住内心的后怕,跑去现场看究竟,你说这一切落在虎头寨眼线的眼底,他们会不会相信柳姑娘对刺客跟虎头寨勾结一事懵然不知?”

柳琼儿脸色惨白瘫坐在床头,失声问道:“你是他们派来的?”

“柳姑娘被卖到悦红楼时应该有十三岁了吧?我徐怀那时还光着屁股在淮源镇满街乱跑,柳琼儿姑娘可能都见我的小雀儿——实话跟你说,小雀儿现在长大了,今日不便与柳琼儿袒诚相见,柳姑娘怎么会认为我是刺客派来的?”徐怀问道。

“那你是谁,你找我想做什么?”柳琼儿惊问道。

“刺客想杀王禀,却迟迟不敢出手,还要勾结虎头寨来搞大事情,这自然是幕后有人在保王禀令他们有所忌惮——柳姑娘见多识广,能成为悦红楼的头牌红倌人,几年屹立不倒,什么客人的欢心都能讨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吗?”徐怀笑问道。

“保王禀,为何要保王禀?”柳琼儿问道。

“这就叫问蔡铤为何要杀王禀了?”徐怀说道。

柳琼儿盯住徐怀,却不吭声。

徐怀自问自答的说道:“蔡铤要杀王禀,自然是怕王禀东山再起对他不利,而我们要保王禀,当然也是为了有朝一日王禀东山再起。柳姑娘或许觉得将偷听到的事情说出来,只会促使刺客过来杀人灭口,心想着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赌刺客不会注意到你;又或者柳姑娘觉得我这人心善,不会故意将柳姑娘的事泄漏给刺客知道——好吧,柳琼儿姑娘你这么想,还是有些道理的。不过,柳琼儿姑娘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别人找柳姑娘聊聊天,打底都要交给悦红楼二两银子,柳姑娘跟我们一起助王禀相公东山再起,到时候别人再想找柳姑娘,得出多少银子?”

“老娘到那时吃饱了,还做这买卖?”柳琼儿气道。

“柳姑娘原来心里是极明白的,”徐怀笑了起来,说道,“我听悦红楼的小厮说柳姑娘这些年偷偷攒了不少银子想着赎身,就想着柳姑娘一定是有想法的人儿,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悦红楼的头牌,这些事一说就透,不需要我费太多的口舌。对了,我免费送一个消息给柳姑娘,唐家私铸银锭,有忍不住往里灌锡灌铅的毛病,这两年就有人告到巡检司来。只是唐家势大,有唐天德在巡检司通风报信,这几桩事最后都没有传出去——我不知道柳姑娘找唐家货栈兑的那些银子会不会有问题,但忍不住会想,倘若柳姑娘在赎身时拿出银子,只要其中有一枚银锭验出问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这悦红楼好像也是唐家暗中控制的吧,柳姑娘到时候有机会喊冤吗?”

柳琼儿俏脸惨白,下意识朝闺房一角看去。

徐怀视若未睹,继续说道:“这事真要有什么问题,柳姑娘到时候需要一个冲锋陷阵的打手助阵,还请招呼徐怀一声。徐怀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柳姑娘你养的——我们现在是不是能说回到刺客的事情上来?柳姑娘到底知道多少有用的信息?柳姑娘可得仔细想想好,不要有什么遗漏,这关系到以后论功行赏啊!”

“我凭什么信你?”柳琼儿杏眸盯住徐怀问道。

“你可以不信,我过了子时就走,悦红楼养好几十号打手,我单人匹马,还能将悦红楼拆了不成?”徐怀这时候才走到床榻前,将佩刀抱在怀里和衣躺下,似乎柳琼儿这时候出去喊人,他也不会再出手阻拦。

柳琼儿像躲贼一般站起来,盯着徐怀阴晴不定的看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很快就听见一个女子这里闯过来,被好些人拦在院子外,就听她在发飚厉声喝斥:“你们在淮源做了多少恶事,我苏荻娘管不了,但今天就是翻遍悦红楼,我也要将徐怀找出来——徐武江,你到底去不去找人?”

徐怀没想到消息都传到军寨,苏荻竟然将十七叔徐武江都揪过来要将他捉回去。

吃个花酒,怎么就这么难啊?

徐怀无奈的坐起身来,看着柳琼儿片晌,说道:“这会儿柳姑娘还什么都不肯说了?看来我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过来叨扰柳姑娘了——不过,走动多了,刺客也许会更注意到柳姑娘,也是不好啊。”

“我说了,你以后能不来烦我?”柳琼儿盯住徐怀问道。

“就要看柳姑娘说的消息对我们有多少帮助了。”徐怀笑道。

柳琼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将她所知道的信息据实相告:

“我偷听到的也有限,就知道为首之人姓郑,文文弱弱,比你要矮半头,像是个士子,对女色也没甚兴趣。他们似乎觉得是靖胜军在桐柏山的旧人被一个姓卢的鼓动,暗中联手保护王老相公,却认为与徐氏无关——好像是他们听谁说徐氏家主徐武富与你十七叔徐武江关系不睦,认为徐武富没有参与其事。他们不肯善罢甘休放过王老相公,却又不敢将事情闹得太大,令朝中有人借机攻诘蔡铤,才想着助陈子箫控制住虎头寨,助他们在淮源行事……”

徐武江被苏荻逼得没法,这时候闯进院子里怒喝:

“徐怀,你这憨货,鸟儿长毛了没有,竟然饥不可耐跑这里喝花酒来了?快给老子滚出来,不要叫我将你从被窝里拽出来!”

第十九章 知谋无良策

柳琼儿叉腰站在廊前里,她受徐怀威胁,心里正气得慌,瞥了一眼气势汹汹的苏荻,便朝一旁的徐武江嫣然笑道:

“徐大官人啊,有阵子不见了哩,你这个没良心的,心里可还想着奴家啊?徐怀这憨儿,急吼吼的跑过来,奴家还以为今儿能吃个童子鸡补补身体呢,不想这呆货缠着奴家,却连被腰带都不会解。我们俩在房里解了半天裤腰带,正事还没有来得及干呢,可真是把奴家急坏了。奴家可是说好了,徐大官人这会儿将这憨儿拉走,过夜费可是不退的。”

柳琼儿这会儿有意将媚劲发动起来,一圈男人都情不自禁的筋骨酥软。

“徐怀,你给我滚过来,”苏荻见自家男人还偷瞥这骚东西,气得要跳脚,等徐怀走出来,上手就揪住他的耳朵,怒骂道,“你这是跟谁学的毛病?你娘要是还在,还不得给你活活气死!”

徐心庵脸上有着幸灾乐祸,但又说不出的羡慕嫉妒,只是站在苏荻身后,不敢吭声就是了。

“徐节级,真是这憨儿硬将银子塞小的怀里,小人也是一时糊涂,都忘了要阻拦他,真是罪过。小人这次是记住了,再不叫这龟儿子溜进来……”龟奴周麻子跑过给徐武江连声赔不起,绝口不提退银子的事。

“去你大爷的,你大爷才是龟儿子,你全家才是龟儿子!”

徐怀身子将跃未跃,抬起一脚,就朝龟奴周麻子大腿根子侧踹去。

这是伏蟒拳中不多的戳腿踹,像投石弩将石弹砸出,势大力沉,就见周麻子整个身子“腾”的横飞而起,重重撞到后面的院墙后滚落在地,憋过气去半天都没能缓过劲来。

徐怀豹目环视左右,悦红楼的打手都倒吸一口凉气,都听说徐家这憨儿天生神力,但到底没有几个人亲眼见过。

这会儿见一身有小两百斤肥膘的周麻子,被生生踹出三丈远去,也没有人敢急吼吼围上来给周麻子出气。

除了觉得没办法跟一个“憨儿”计较太多外,徐武江、徐心庵在场,他们十四五人围上来,真能将人家留下来?至于闹那么大场面嘛,让人家出出气就好,小不忍则乱大谋也。

大家眼下当然是不看惨哼不已的周麻子一眼,恭送徐武江将徐怀这憨货带出悦红楼才是最好。

……

……

“他这浑小子还知道去找悦红楼的头牌,总算是没有蠢到家——再说了,柳琼儿在悦红楼是有名的卖艺不卖身,他这浑货吃不了亏!”走回军寨看荻娘小脸还绷在那里,身子还气得发抖,徐武江开导她道。

徐心庵心里想,柳琼儿卖艺又卖身,徐怀这憨货也不能叫吃亏啊——这要是算吃亏,得多少人愿意吃啊!

“你们有几个好东西,他这憨货要不是叫你带坏的,能知道跑这种地方去?说什么卖艺不卖身,还不是先将你们的骨头哄轻几两,再掏更多的银子去睡?”荻娘还没有消气,听徐武江如此轻描淡写,更是火冒三丈,劈头盖脸就骂,“你以后去找这地方的婊子过日子去,别再理我!”

“好好说话,怎么又急眼了你?”徐武江无奈说道。

这时候卢雄陪同王禀、王萱祖孙俩从外面走回来。

想必这点破事已经在军寨里传开来了,王萱粉俏小脸露出诧异、难以置信的神色,盯住徐怀看了有那一会儿,随后便扭头钻进院子,仿佛从今之后再多看徐怀一眼,就会玷污她纯洁的心灵。

“是王老相公叫我去悦红楼找柳琼儿姑娘的。”徐怀随口栽赃到王禀头上。

“……”王禀一愣,不可思议的朝徐怀盯过去:徐小哥,你这花酒喝没喝成,可不能赖到老夫头上来啊。

卢雄扯了一下王禀的衣袖,王禀这才看到徐武江、荻娘、徐心庵都一脸震惊的看过来,捋着下颔长须咳嗽了两声,沉吟道:“嗯,老夫是有事托徐小哥走一趟,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荻娘愣怔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事,但她也不可能怀疑王禀这样的人物会替徐怀说谎不是?

“你看你,你这臭脾气就一点都摁不住,这多大点事,便要闹得整个镇子人都知道了——我就说徐怀这憨儿鸟毛都没有长齐,他自个儿不会去悦红楼这种地方的,你愣是不信——你怎么骂他都不无所谓,但赖到我头上来,你说我冤不冤啊?柳琼儿卖艺不卖身,我真是听别人说的,我都没有踏进去过半步,今天还是沾你的光。”徐武江抱怨着推着荻娘进院子,嫌他丢人现眼。

徐心庵走进院子前瞅了徐怀两眼,却是忍住没有问王禀有什么事托徐怀去悦红楼找柳琼儿姑娘;这种事他真的可以,也不会闹得淮源都闹腾起来。

……

……

大闹悦红楼,收获比想象中还要丰厚,徐怀将东厢房的房门掩上,跟王禀、卢雄说道:

“那人走时跟我说过,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以去找悦红楼的柳琼儿姑娘,我手里又没有太多的银子进悦红楼,只能硬着头皮跑去郑家肉铺借银两,却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事情紧急,这节骨眼上,我不能浪费时间去跟十七叔他们解释这些——这些事也解释不清楚,就只能将这事推王老相公头上,还请王老相公多担待些……”

卢雄有些惭愧,他们给徐怀的银子太少了,办不了什么事情。

“哈哈,”王禀哈哈一笑,说道,“女闾之中也不乏诗书琴画兼擅、胸臆间有丘壑气象的奇女子,我虽不喜酬唱之事,却也无需避讳。”

“悦红楼柳琼儿姑娘是那位的人?”卢雄又关切又疑惑的问道,不清楚徐怀身后那人到底是早离开了呢,还是在淮源镇藏有更多的筹码。

“兴许是柳姑娘受过那人的恩情,才答应替那人做事,又兴许柳姑娘更多是感念王老相公为官清廉,却受奸人迫害,被贬唐州不算,恨天公不道,出于义愤相助。总之,我与那位也再没有联系,柳琼儿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甚清楚,今日也是去撞撞运气,都没有提前跟卢爷说。”

徐怀含糊说道,

“不过,我刚见着柳姑娘,却从她那里知道一些信息:这次汴京总计有八名刺客过来,为首是一名姓郑、长相白净、看着就像士子的书生。或许在鹰子嘴前,这些人被我唬住,他们此时猜疑是靖胜军回到桐柏山里的旧部,与卢爷暗中勾结在保护王老相公。因此,他们才找上虎头寨搞事。这也是他们真正使出的打草惊蛇之计——无论是老相公离开军寨,前往泌阳,亦或是巡检司这边仓促出兵清剿虎头寨,都会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怕王禀、卢雄多想,徐怀没有说柳琼儿偷听到这些信息的细节。

“应是郑恢已到桐柏山。”卢雄注意力落在徐怀带回来的情报上,蹙着眉头跟王禀说道。

蔡铤私属众多,卢雄不可能都认得,但蔡铤身边几个核心谋主,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王禀点点头,也认为是蔡铤派郑恢到泌阳来了。

“虽然他们没有怀疑整个徐氏参与其事,却也认定靖胜军在桐柏山的旧部与卢爷暗中有所联系,所以他们才会想出此策——这种情况下,我并不认为王老相公您离开军寨前往泌阳留居能管什么用。”

徐怀说道,

“就算王老相公明日真去泌阳,郑恢他们也只会认为我们这是在引蛇出洞,他们应该还会继续借助虎头寨的势力搞事,唯有在成功打击靖胜军的旧部、认为足够安全之后,才会放心的去找王老相公您下手……”

“倘若是郑恢在暗中谋划这一切,他确实会如此做。”卢雄看向王禀说道。

“这如何是好?不想戴罪之身到唐州后竟还要连累这么多的人。”王禀一生宦海沉浮,不知道经历多少风波,这时候除了自责,却是颓然无策。

“说连累,王老相公言之过矣,”徐怀笑道,“倘若有贼人挟持妇孺令徐怀举刀自刭,徐怀未从而妇孺身亡,难道这不是贼人凶残无道,却成了徐怀之过?”

“……”卢雄也不想王禀过多的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道,“唯今还是要想出应对之策……”

徐怀不会像王禀,对整件事的后果有道德上的负累,但他作为靖胜军旧将之子,此时既然已无法脱身,心里也谈不上什么畏惧,将他的一些想法说出来:

“刺客费这些手脚,说明他们暂时还不会,或许还不敢直接对王老相公下手,这会给我们争取到一些时间,或能从容筹划。另外,桐柏山里除了虎头寨外,能报得出名号,还有八九家山寨势力,以往跟淮源大姓争斗互有损伤,结果谁都奈何不了谁,这才形成某种‘默契’,算是让桐柏山平静了一些年。现在虎头寨打破这种‘平静’,不要说州县、巡检司及大姓势力会想办法应对,我觉得其他山寨势力也应该不会坐视‘平衡’被打破。郑恢想要收买一两个匪首配合行事不难,但他不可能举着蔡铤的大旗,将桐柏山那么多的山寨挨个都收买一遍吧?这里面应该就有我们筹划的余地,现在绝不能自乱阵脚。”

“确是如此,但我们也不能干坐这里静观其变。”卢雄皱着眉头说道。

“柳琼儿姑娘有心脱离悦红楼,王老相公若能助她一臂之力,以后有她相助,就算是打听消息,都要方便些。”徐怀说道。

卢雄轻易不能离开王禀身边,徐怀最头痛的是就算他不想静观其变,身边也没有一个人手能用。

虽然柳琼儿并不能算是好的合作对象,徐怀也不相信这世间真有卖艺不卖身的事,不相信在悦红楼浸染多年、见惯世间丑恶的柳琼儿,还是纯真良善之辈,但他这当儿也没有其他选择对不?

当然了,柳琼儿现在事事受悦红楼控制,身边的丫鬟小厮也都是悦红楼的人,徐怀心想他真要将柳琼儿这枚棋子用好,就要先助她脱离悦红楼。

更关键的,柳琼儿在这个节骨眼上脱离悦红楼,曾受柳琼儿招待的刺客在得知后会怎么想?

徐怀在回军寨的路上就想到这一层,但柳琼儿乃是悦红楼的摇钱树,悦红楼背后又是势力比徐氏更强、不择手段的唐家,徐怀可不觉得单凭一己蛮力,就真能叫悦红楼及唐家心悦诚服的放柳琼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