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更俗
传统的乡兵编训等事,主要掌握在地方大姓宗族手里,乡兵首领也通常都是由各大姓宗族的核心人物直接担任;县衙兵房通常只需要做一些登记造册的事务性工作。
徐怀这一次自然要彻底打碎掉传统的乡兵编训模式,直接募兵入伍,甚至还要将现有两千五百名正卒的兵籍管理、功过奖罚等事,都统一纳入兵房。
京西南路都部署司所直接管辖的兵额也就六七千禁军而已,淮源县兵房未来将直接负责五千兵马的兵籍等事,自然要比想象中重要得多。
兵房将设左右经承,分别由徐武坤、范雍担任。
第二桩是要在确山县西部的大复山脚下择地修建都巡检司大营,以及开辟从淮源直接翻越北岭前往都巡检司大营的道路;同时更为复杂、繁琐以及令人头痛的是五千人马粮秣及兵饷筹措、发放。
在没有找到合适、值得信任的人之前,工房、户房以及吏房经承,都由苏老常一人兼领。
此外,原淮源巡检司武卒直接转为刀弓手及刑房狱卒,徐武江兼领县尉司及刑房经承,实际负责新县城的城防、治安及刑狱等事。
礼房掌举学、科举、教化、祭礼等事,在当前形势下已不再重要,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则由程益兼领。
淮源置县,驿传之事也是重中之重,不仅包括人员往来的接待、安置,还包括与各衙署的沟通、文书传递,徐怀则有意由郑屠兼领驿传。
在六房之外,徐怀还计划将金砂沟矿场、铸锋堂的炼坊以及原唐氏所属、后为铸锋堂实际控制的十八里坞铁矿场,设置三座监司并入县衙由徐武良等人负责。
当世役兵,除了供给口粮以及赏银钱外,平时并没有固定的兵饷。
绝大部分底层兵卒,自己想混口饱饭,还要指望将吏不克扣,很难依赖军中所得养家糊口。
这使得兵卒在宗族、州县的地位越发低下,越发不受重视。
徐怀要改变这点,说再多的大道理,普通兵卒有可能听得进去?
乡野之民,有几个人知道家国大义?
单纯用乡土手足之情,可以将他们聚拢起来,但是接下来可能会持续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战事,又要如何叫所有人都咬牙坚持下去?
就目前而言,唯一可以奏效的手段,就是发兵饷,让应募的兵卒可以养家糊口。
虽说兵马开拔、进驻险地,可以向上面讨要种种经费,但要保证兵饷按期发放,缺口还是极大。
仅仅靠桐柏山里的田赋、人口税,是无法弥补这个大缺口的。
淮源置县之后,桐柏山道的商税将并入赋税之中,徐怀也都可以全部用来填补军用,目前看每年也有两三万贯的税入。
不过,随着战事的发展,只要有小规模的赤扈骑兵进抵淮河沿岸,从光州往唐州的商旅锐减,这一块的商税收入到时候也就指望不上了。
目前桐柏山中,较为稳定的财源,一是金砂沟的金矿,一是十八里坞铁矿场,一是铸锋堂的冶炼工坊,目前每年差不多能额外提供三四万贯的钱粮。
至于玉皇岭及徐氏的草场,后期放牧军马都不够用,还需要开僻新的草场,是需要县衙源源不断的贴钱粮进去的大缺口、大窟窿,不要指望其还能产生什么收益。
回淮源途中,苏老常他们早早估算过,除了营造事务不算,单单想养五千精兵,特别是那么大体量的军马编入军中,除开朝廷、州县所拨给的钱粮、铠甲、兵械外,他们每年少说还要补贴进十数万贯钱粮才够用。
更为关键的,徐怀下一步的真正目标,是要将桐柏山打造成一个有纵深的防御体系。
那样的话,除了即将兴建的都巡检司大营及新县城外,还需要在桐柏山选择要冲之地,建造次一级的巡检司军寨。
玉山驿乃是从泌阳东进桐柏山的必经之路;桐柏山道的东段,淮水南岸的周桥驿,乃是光州西进桐柏山的必经之路;而淮水北岸的石门岭,乃是从淮北平原进入桐柏山北岭与大复山两山之间谷地的屏障,需要设立一座军寨,不仅能保护石门岭以西的腹地,还能兼顾从周桥驿淮河北上前往确山县的驿道。
除了上述三处外,玉皇岭需要设立一座巡检司军寨,保护那边最为密集的军眷及金砂沟金矿监;淮源旧寨也需要设立一座巡检司军寨,除了兼顾十八里坞铁矿场、冶炼场;此外,还要在磨盘岭设立一座巡检司军寨。
这三处军寨,位于桐柏山纵深腹地,还都位于关键节点上。
这是考虑到虏兵大举南侵,徐怀凭借有限的兵力,无法守住桐柏山道两端的隘口,被迫往桐柏山腹地收缩,这三处军寨将能确保他们在桐柏山里还继续控制大部分区域,而不是被憋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最终逃不了矢尽粮绝的死局……
第十八章 婚配
“爹爹,你摸摸看,你眼前确实是忻儿,脸皮子被风砂吹得黑亮,却凿实长壮实了,也高了一截!”
徐武俊抓住他爹徐仲榆枯瘦有如老树皮的手,往徐忻脸上摸去。
徐仲榆这两年得了眼疾,仅能感受到微弱的光亮,已经看不清物体了。
徐忻几次捎信回来,徐武俊都读给他听,但徐仲榆心里却是不信,以为家里编这一通谎言安慰他,认定长孙早就死于匪乱之中。
这一刻徐仲榆枯瘦的老手,摸着长孙徐忻的脸,颤抖着叫道:“没错,没错,眉弓有这道疤假不了,却是忻孙儿八岁时顽劣,一跟头磕石块上,心疼得我好几宿都没有睡踏实……”
桐柏山匪乱后期,受徐武富算计,落入贼军手中,乃至充军岚州,继而经历两次北征伐燕——徐忻这短短两三年的经历,却是要比当世绝大多数人都要来得曲折、艰难,这也叫他从当年的跋扈少年,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青年武将。
“七爷,你家是不是早就给徐忻说了一房媳妇,就等着徐忻回乡成亲?”郑屠凑过来,跟徐仲榆说道,“徐忻现在还能抽出几天假来,是不是抓紧时间把这亲事给结了?在朔州,我本来帮徐忻找了一个胡姬暖被窝,这小子啥好不学,偏学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恁大奶、大屁股、脸蛋贼漂亮的一姑娘,叫郭君判给糟踏了……”
“征兵、操练,诸事忙碌,哪里能走得开去!”徐忻叫道。
“这诸多事是忙碌,但又差你一个?!”郑屠说道,“这也是军侯的命令,趁着这当儿还能抽几天空当,所有到下崽年纪的,只要得闲,全都赶回家成亲,你也在列。”
“会不会太仓促了?”徐武俊也是微微一怔,迟疑的问道,“忻儿之前在军中,仅有书信稍回,是说了一房媳妇,但三书六礼都还没有走呢。”
“虏兵都要杀过来,往后战事一场接一场,徐忻到时候在前面统兵作战,哪有那个闲工夫三书六礼走上一遍?”郑屠说道。
“如此仓促,姑娘家未必乐意啊?”徐武俊说道。
“许的是哪家姑娘,要是有什么难处,找个人去说叨说叨:就告诉姑娘家,徐忻现在已经是副指挥了,再有功勋赏下,说不定明儿就是军侯,到时候他家就得掂量掂量能不能配得上徐忻了,可不要怨这边会悔掉婚约,叫他们找不到地方哭去,”郑屠说道,“要是死活不乐意,你们还替徐忻看上别的哪家姑娘,找人说媒去!一家不行,就不能再换一家,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两次北征伐燕,最终聚拢四千多桐柏山卒,大多数都是光棍汉。
这也不奇怪。
招安、流充岚忻等地的贼军,当年要是炕头有婆娘有孩儿相守,有几人会铤而走险、落草为寇?
即便是那些陈年老匪,也仅有大小头目有条件在山寨成亲,但也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也就潘成虎、郭君判等贼酋,才有能力“狡兔三窟”,在山寨之外给自己安排退路,当然也需要他们自己有这分心机与算计。
在朔州对桐柏山卒进行编训,徐怀基本上将性情滑脱的老匪编入工辎营,而将在匪乱期间因为激愤或胁裹入伙、热血未泯、作战勇敢的新寇作为行军作战的主力,编为正卒。
而那些编入工辎营的老卒,在朔州时就基本给他们婚配了家人被屠杀后、生活无着落的胡族妇人。
倘若不这么做,四千多胡族妇孺即便都迁到桐柏山里,大多数人拖儿带女也没有生计可以依赖——不要说淮源山多田少,即便是平原地区,铸锋堂手里并没有掌握多少田地,赏赐有功将卒还不够,又哪里可能配放给胡族妇孺?
唯一能解决这些胡族妇孺生存的,就是将她们婚配给老卒,让他们搭伙过日子——这同时也能解决胡族妇孺的归化难题,以及叫这些滑脱老卒安下心来,即便回到桐柏山,也能成为他们所能发动的人力资源,而不是回到中原后,隔三岔五就从军中逃走三五十人。
郭君判等人在朔州纳娶胡族少妇、少女,徐怀也是持鼓励态度。
桐柏山匪乱,淮源青壮损失接近两万,青年男女比例就已经严重失调,而接下来的战事还不知道会持续多少年,也必然会大幅加剧男丁的消耗。
无论是从人丁繁衍,还是考虑到乱世之中,家中没有男丁支撑的妇孺难以生存,回到桐柏山,徐怀也无意阻拦众人多纳妻妾。
郑屠他在朔州也纳了一名胸部贼大的胡吏遗孀为妾,也早两个月安排送回桐柏山来了。
虽说他家宅子就挨着新巡检司衙门,但进城到这时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他愣是没胆子回他家宅子看一眼。
他就怕他家婆娘早将娇美胡姬卖到哪家窑子不算,还拿菜刀在院子里候着他。
此时入编正卒的桐柏山卒,大部分人都还未婚配。
诸事哪怕再忙碌,使这些受胁裹或激情所致而落草的将卒,得以归家、将他们的军功换成田宅,并婚娶以安其心,也是徐怀回桐柏山后,交给郑屠他们第一时间去推动的事情。
徐仲榆、徐武俊他们不知道形势有多严峻,但在军中就难免会遇凶险的道理,他们也是清楚的。这时候他们也不可能让徐忻脱下铠甲,当然也是希望他早些成家立业,即便有什么三长两短,留下子嗣也算是为他这一脉传宗接代了。
只是古礼婚娶三书六礼都不可或缺,现在虽然有郑屠这话,徐仲榆、徐武俊父子二人还是有所犹豫。
却在这时,徐怀与王举、徐武江、苏老常往这边的偏院走过来,徐仲榆眼不见物,徐武俊走过去问侯,期期艾艾的说道:“徐忻早年订过一门亲事,也早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但贸然去姑娘家说这事,总觉得太过仓促……”
“没有什么仓促的,徐忻身在军伍之中,常年在外领军征战,不是自由身,哪能计究那么多?”徐怀说道,“郑爷不在这里吗,要不是姑娘家不乐意,你叫郑屠带几名甲卒,将姑娘给抢过来押进洞房!”
“这个怎么能成,这个怎么能成,我们先请媒人赶去姑娘家说婚事;倘若不成,再找郑爷出面说项!”徐武俊真怕徐怀派人去打家劫舍,在桐柏山里闹出大笑话来,忙不迭请徐怀稍安勿躁。
徐怀蹙眉沉吟片晌,对郑屠说道:“你将其他事情先放下来,这事你亲自去跑一趟……”
桐柏山里虽然穷破,规矩却重,徐怀想要简化军中将卒婚娶的仪礼,还得要徐族子弟领头才有说服力,便要郑屠将其他事情放下,先专程去将这事办妥了。
“好咧!”郑屠满口应承下来,拽住徐武俊就往外走。
然而还没等他跨出偏院,头刚探出去,一只肥手猛然伸过来,一把拽住他干瘦的耳朵,紧接着就听到霹雳似的怒喝声在耳旁炸响:
“你个挨千刀的杀猪货,你也不想着当初自己是个什么破落户,要不是我爹接济,你他娘早饿死街头——你个怂货以前盯着悦红楼的姑娘流口水,但到底没做出什么下作事来,还知道收敛,你现在长志气了,竟然讨了蕃货贱狐狸回来,给你老娘我气受!老娘今日不阉了你,断了你的念想,你就不知道‘郑’是怎么写的了?”
“……”郑屠耳朵被揪,嗷嗷叫着挣脱开,就要往院子里逃,却他婆娘粗壮的身躯猛然扑进来,双手抓住郑屠的腿,就将他摔了一个狗啃屎,然后一屁股坐到郑屠的胸口,“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扇过去,破口骂道:
“你个怂货,还敢不敢见色起意,给老娘我气受?”
“大娘,郑官人也是可怜我母女孤苦伶仃……”一个缀满补丁单薄裙掌、手脸冻得通红的胡妇跟着跑进来,揪住郑屠婆娘苦苦哀求。
“你这蕃货,还有脸替这老批求情,老娘今日就将你卖到窑子里去,叫全淮源的爷们尝尝你的狐骚气!”郑屠婆娘一巴掌朝那胡妇脸蛋招呼过去。
蕃族妇女牧马割草,从事的重体力劳动,比江淮妇女要重,身形也大多粗壮,但郑屠在朔州却是挑到一个娇滴滴的胡吏遗妇,吃了郑屠大妇一巴掌,一屁股坐地上就发懵过去。
“将这泼妇拿下,”徐怀着左右将郑屠婆娘捉下,厉声质问,“擅闯军机要地,殴打朝廷命官,你知所犯何罪?”
“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我死也不叫这杀千刀纳个蕃货骚胡来气杀我!”郑屠婆娘怒气上头,叫道。
“将这泼妇押入大狱,待凑满一百囚徒便押往东市斩首。日他娘的,老子两年没回淮源,都不把我老子当回事了,是不是忘了老子当年在淮源怎么杀人如麻的?非要我凑足一百颗头颅砍下来再立威风不成?”
徐怀让人将郑屠婆娘押去牢中,见郑屠要替他婆娘求情,瞪了他一眼,斥道,
“你莫替这悍妇求情——我看你受这悍妇鸟气多年,杀了她正好替你解恨,日后更无人妨碍你再多迎娶几房美娇娘!你此时便去替徐忻说亲,告诉女方家,我徐怀说了,三天之内必须成亲进洞房,要不然一并捉入大狱,凑这一百颗头颅!”
第十九章 泌阳
唐继尧仅是小小的九品巡检使,平时主要能见路司州院函书,哪里识得勤王诏及枢密院的调令?他心里还是担心徐怀所示诏函有假,出淮源城后未敢耽搁,带着几名从都部署司就跟随在身边的老卒,一路纵马狂奔往泌阳而去。
一通急赶,天黑之前便驰到泌阳城下。
几匹好马都口吐白沫,其中一匹马倒地踢着蹄子,眼见就不行了。
这时候日头斜挂远山之巅,暮色渐起,守兵正驱赶行人,准备关闭城门,看到唐继尧身穿官袍,身边又有兵卒护卫,纵马如此惶急,还以为是哪里又闹匪乱杀官了呢。
“我乃淮源巡检使唐继尧,有事速禀知州、通判诸郎君,休得阻拦!”唐继尧摘下腰间小铜官印,出示给守城兵卒看,又急冲冲牵着疲马进城,往州衙赶去。
伐燕军全师覆灭,刘世中、蔡元攸、郭仲熊等人战死,蔡铤及次子蔡和等人下狱待审,董成作为蔡系一员,虽然还没有遭受到罢黜,但他这个知州在泌阳城已经使唤不动人了。
因此诏函真要有假,州院要调兵遣将前往讨逆,还得是通判与诸曹参军拿主意,唐继尧进城也是说要向知州董成及通判顾志荟同时禀报。
不过,就在唐继尧驰归泌阳城前一刻,经略使司的使者已从襄阳府(襄州)赶来,董成、顾志荟、诸曹参军及泌阳县令程伦英、县尉朱通等大小县吏数十人已齐至州院。
徐怀他们马不停蹄从汴梁南下,一路上可以说是昼夜兼程,但他们毕竟还是要顾恤马力;不像驿传,每走一程便能从驿站换新的快马,即便冰雪天气,一天沿驿道走三四百里也没有大问题。
事实上勤王诏昨日已经颁传到襄阳府。
京西南路距离蔡州最近,即便没有将京西南路一并划进来设立都防御使司,但京西南路除了要承担西南诸路逾四分之一勤王兵马外,还要承担半数钱粮。
边州残破、汴梁告急,为催促诸路监司勤王,传诏使者抵达诸路治府之后并不会说已经完事、立即离开,同时还执掌监奏之权,监督诸路监司的执行情况。
京西南路、京西北路、京东东路、京东西路以及淮南西路、淮南东路与河淮最近,也是重点监察区域,宫中都是着侍制或直学士担任传诏使者赶往这诸路治府。
接到勤王诏,经略使顾藩不敢怠慢,即刻召集僚属商议勤王之事,将征募兵马的任务拆解到州县。
京西南路诸州县,唐州距离蔡州最近,兵马粮秣自然也是优先从唐州派解。
此外,淮源要从唐州拆并去蔡州,唐州同时又是西南诸路勤兵马及粮秣转输蔡州的必经之路,考虑虏兵南犯,京西南路还要在唐州北面的方城县要加强防御,顾藩与财司、仓司、宪司诸使商议,最终着转运副使宁慈亲自率一厢禁军先来唐州州治泌阳坐镇。
京西南路驻泊禁军没有马军,两千多步卒从襄阳到泌阳行走缓慢,宁慈知都部署司武官邓珪曾出任淮源巡检司,对地方情况熟悉,着他率数十骑先跟随驰来泌阳。
唐继尧走进州院,宁慈、董成、顾志荟、程伦英、朱通以及邓珪等人都坐在衙堂之上商议招募勤王兵马、筹措粮草之事。
听唐继尧走进来禀报说徐怀已经接管了淮源巡检司衙门,堂上便有人不高兴了,发牢骚道:“诸相公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着这莽货出知新县?再说了,就算朝廷已经决意将淮源划入蔡州,我等为勤王事不应阻拦,但这莽货怎么也得先到泌阳,由州院着人勘定地界,说定巡检司撤并等事宜之后再行交接,才合规矩——现在是汴梁危急,但不就是还有规矩在,大家才能井井有条的组织勤王诸事,不至于成一团散沙?”
“朝廷也是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更何况朝中用王相主持京畿防御,着徐怀回桐柏山,出知新县,也必有用意。”泌阳知县程伦英劝说道。
程伦英哪里知道徐怀能归淮源,乃是胡楷一力促成?
在他看来,蔡铤失势下狱,王禀位居宰执之位,此次又主持京畿防御事,更加位高权重,着徐怀回桐柏山,也打破以往徐怀在王禀、王番父子跟前失宠的传闻。
因此就算徐怀有什么莽撞的地方,他们也都应该配合才是。
听程伦英如此说,也就没人再发牢骚,便商议兵马及粮草摊派之事——提到这个,众人又是怨声载道,程伦英更是叫苦不迭。
泌阳经历匪乱大劫才过去两年,唐州的其他县也受到波及。
现在淮源又从唐州划出去,虽说山里的田赋、丁口税不多,但桐柏山道贯通淮南西路与京西南路,过税叫蔡州硬生生插足进来挖走一块,唐州仅这一块每年就要少征三四万贯钱粮。
现在唐州摊派的兵马、钱粮,非但没有减免,还因为距离蔡州最近,摊派更多,顾志荟、程伦英等人自是叫苦不迭。
他们虽然是朝廷官员,但一方面他们知道下面会强烈抵触,另一方面将州县积存榨光了,他们又要从哪里抹油水去吃?
他们一个个都老小那么多口人,要吃饱穿暖,总不可能真就只靠朝廷的俸禄过活吧?
“其他不说,淮源置县并入蔡州,要唐州拨还上年度还未押解进京的田赋丁税以及过税,供淮源置县耗用,这也太不合理了吧?淮源置县要耗钱粮,怎么也得蔡州拨付,我们不加阻碍,便已经够仗义了!”
“别的不怕,还是担心这莽货难搞啊——听说往时这莽货没理也要搞出三分理来,何况他此时背后有王相撑腰,真要着人来讨这笔钱粮,我们当如何推搪?”
“邓军侯在淮源剿匪甚力,也与这莽货相熟,你以为这莽货会否有所长进?”有人朝邓珪问去。
邓珪任唐州团练副使乃是虚衔,本职与唐州已无瓜葛,此时乃是作为都部署司的军将奉令随同转运副使宁慈前来唐州,所为也是巡看唐州北部兵马操练及城塞修缮等事。
“哈,哦,这个,这个,我与徐怀原本就不熟,两年多一直未有联系,实不知他性情是否变得宽和些!”邓珪打着哈哈说道。
他此时都跟唐州没有干系,不能干出头的事,又何苦在背后说人是非?
徐怀真要是好相予的,郑恢、郭曹龄、徐武富等人又怎么会一个个都死在他手里?
“我听人说这莽货乃是王孝成之子,而王孝成当年乃是为蔡铤矫诏杀死,这事是不是真的?”又有人八卦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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