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更俗
却是史轸一直惦记着韩圭擅长河渠、津梁等事、极有干才,张雄山、王峻、柳越亭等人这次前往嵩山联系,特意将韩圭接来淮上。
徐怀在汴梁时接触过韩圭,但忙于战事,都没有机会说上几句话,这时候当然要考较一下韩圭有几分真本事……
第一百零七章 韩圭
虽说徐怀及楚山众人在士臣之中的风闻,一直都不如人意得很,但多次科举受挫,饱受挫折入都监司为吏的韩圭,内心深处对楚山并无太多的偏见。
也许韩圭以往无法像史轸看得那般透彻,但看到汴梁如此轻而易举的沦陷,目睹汴梁沦陷后,数以百万的黎民百姓皆成鱼肉,惨遭屠戮、奴役,余者不过苟且偷生,也是彻底认清楚士大夫的软弱、无能,深知驱逐胡虏、恢复中原之事,绝不能寄望这些人身上。
因此,史轸使人来游说,韩圭没有怎么犹豫就应承下来,只是母亲病重不良于行,只能暂时留在汴梁(朱仙驿)当内应。
汴梁初见之时,韩圭还不知道淹水奇谋的全貌,他对徐怀的印象主要还停在骁勇善战,敢用奇兵的层面上,但是在汝颍大捷之后,淹水奇谋真正展现在世人面前,韩圭深知汝颍大捷绝非简单拿“奇谋诡策”便能形容的。
汝颍大捷无论是最初提出设想,还是后续一步步实施,引敌入彀,乃至最后斩获辉煌的战果,都无一体现出徐怀及楚山众人,对有限资源及精锐的极致使用。
以往韩圭或许会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但此时的他则更想着加入楚山,了解实力明显居于劣势的楚山究竟是怎样的信心与能力,才能布下这样的奇局。
徐怀询问他对嵩山诸部义军有何看法,韩圭八月底随韩昌甫、周虚易往西撤入嵩山,此时才随张雄山他们来到楚山,他对嵩山义军当然有相当直观、深入的认识,但他也无半点展露才华的踞傲,恭恭敬敬的说道:
“……嵩山诸部义师,来源复杂、良莠难齐,忠义之士有之,但结寨自保者有之,打家劫舍者有之,残败兵将有之,断不能一概而论。韩圭才浅识微,找不到一劳永逸之法使之为朝廷效力,依韩圭之能,唯有细细梳理,先择忠义之士助其在嵩山之中立足,方可谋其他……”
嵩山诸部抵抗军里,是有黑衫军等三四支兵马对楚山认同度极高,也愿意接受楚山的收编,但韩圭却不主张立时进行这事。
主要还是嵩山诸多山寨势力来源复杂,各家或结寨自保、或落山为寇、或暂时落地藏身,或奇货可居,种种目的有着极大的区别,甚至有相当多的山寨势力,不仅不愿意接受楚山的统领,甚至都不愿意与楚山有太深的牵涉,以免成为虏兵重点打击、清剿的对象。
韩圭更主张楚山将明面上参加过汴梁突袭战事、没有办法掩饰的那部分义军,都集中到嵩山南部山区,由楚山对这部分义军进行直接收编,但还有一部分愿意接受楚山统领却没有暴露出来的义军,应当由明转暗,由他们负责更好的去联络嵩山之中的其他抵抗军势力,结成共同进退的联盟,先在嵩山之中站稳脚,抵挡虏兵对嵩山山区的渗透。
最好要在完成这一步之后,再去谈别的。
这主要也是跟嵩山并非完全一体的地形分布有关。
嵩山主体山脉分属新密、登封两县,地形上也被颍水上游河谷以及新密断陷盆地分成南部、西部、中部及北部四个区域。
目前虏兵所控制的新密、登封两城,位于颍水上游河谷及新密断陷盆地之中。
楚山此时显然没有能力强攻新密、登封两城,就算突袭攻打下来,想要守住的代价也太高了——
前期嵩山抵抗势力如此复杂,楚山动作太大,韩圭都担心虏兵借助新密、登封两城,对嵩山进行更严厉的分隔、封锁,嵩山中部、西部及北部有一些没有骨气的山寨势力,很可能会畏惧血腥清剿而选择投敌。
到时候楚山很可能最多只能对嵩山南部山区保持足够的渗透力及影响力,韩圭觉得这应该并非徐怀所乐见的。
当然,韩圭言语也很是小心谨慎,知道像徐怀这样的人物,年少便得大名,又屡立大功,必是极度自信之人,倘若他对如何联络嵩山诸部义军另有安排,有时候就未必能听得进别人的建议。
“……”徐怀耐心听韩圭更为详细说及嵩山诸部义军的情况,笑着跟周景说道,“韩先生卓见不凡,你们要认真参详韩先生所言拟定更周密的对策……”
联络河淮等地的抵抗军以及其他或明或暗的反抗势力,一直以来都是军情曹的职责所在,后续要如何保持对嵩山的渗透,加强对嵩山诸部抵抗军的联络与影响,自然也是周景、张雄山等人继续负责。
“这是当然,我们一定会找韩先生详细请教的。”周景、张雄山说道。
徐怀朝韩圭拱拱手,说道:“楚山暂时没有别的差遣空缺下来,只能暂时委屈韩先生在我身边兼领记室参军……”
或投附或招募过来的中下层军将文吏,楚山这边都是一律先扔到州学、武士斋舍先进行几轮短期培训,然后再在乡司或营伍基层适应、磨合一段时间,才提拔到相应的岗位上去任用。
而对中高层将吏的招募上,基本上都是在行营长史院或司马院增设记室、参军事等职衔,直接安排他们在行辕参与一些辅助性的事务,等到他们足够熟悉楚山的运转机制之后,再安排更为重要乃至独挡一面的职差。
像陈子箫、张雄山等人,也都经历了这么一个过渡期,才真正融入楚山的。
史轸见徐怀直接邀请韩圭出任行营记室参军,显然是相当认可韩圭的才干。
史轸心想也是,韩圭对嵩山诸部抵抗势力的认知及判断,看似并没有超越军情曹,但这已足以说明他的才干、能力了。
早初在朔州时,军情刺探等事乃是徐武碛亲自负责,之后才由周景接手,而从头到尾包括人员挑选、训练等运转,则都是在徐怀的直接关注下进行,甚至军情曹正式组建之后的诸多条令拟定,都是徐怀亲自牵头去做的。
汝颍会战得以顺利进行,前期掩护匠师勘测地形、探明陈州敌军意图,以及两千侍卫精锐从陈州敌军沿颍水部署的防线渗透穿插过去,并在鄢陵等地悄无声息的潜伏下来,后续一系列的激烈战斗的军情侦察,直到成功将数万敌军歼灭于颍水南岸,军情曹都做出巨大的贡献。
这也证明了军情曹一系列行事手段是极其卓越的。
韩圭个人对一件复杂的事务判断分析,能与军情曹持续一个多月的刺探接近,就足已说明他的能力了。
对这么一个人物,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在徐怀他们眼里,记室、参赞军事等职,还是属于僚属闲职,可以同时委任多人,但楚山行营的级别在那里,徐怀身边的僚属闲职就绝非等闲了。
韩圭此来楚山并无踞傲之心,再加上这些年科举屡屡受挫,又身逢离乱之世,心里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奢望,甚至想着到楚山后能在乡司县衙谋得书办、经承一类的差遣,就先踏踏实实的干下去。
没想到竟然能直接在徐怀身边任事,还有正儿八经的官身,他又怎会不愿意?
韩圭喜不自禁的连忙对徐怀揖身施礼,振声说道:“但能为节帅效力,韩圭牵牛附马皆是甘愿,唯恐力不能济。”
徐怀得知韩圭家小这趟也已经都到舞阳安置下来,便直接留韩圭在身边任事,先与姜燮共同负责处理各种章奏文函,接下来又问王峻、柳越亭、韩奇虎三人这趟从嵩山回来都有什么打算。
武士斋舍以及侍卫亲兵营出来、有较大潜力的武将,徐怀现在都要放到军情曹任职一段时间,熟悉更为错综复杂的军情刺探及分析,但大部分人还是要从军情曹调出来。
天雄军目前扩编到十个厢,相比较以往看似增加不多,但正卒相比第一次淮上守卫战之前扩大了三倍,军将武吏规模也至少需要相应的扩大三倍。
州兵规模相比较第一次淮上守卫兵,看似没有增涨,但县(都巡检司)却实际扩大四倍,这意味着兵马都监司之下,具体统领各城州兵及所辖乡司屯寨乡兵组织及操训的县尉(都巡检使)也需要相应的扩大四倍。
虽说军情曹的工作极其重要,但楚山行营对中高层武将的渴望更为迫切;王峻、柳越亭、韩奇虎三人在汝颍会战中表现不凡,还是要调入军营任将,但具体是到天雄军哪支兵马或到兵马都监司任事,则给他们自己选择。
当然了,楚山此时更为紧缺的,还是诸县主政官吏。
召陵、襄城以及罗山、潢川、确山、遂平等县,乃是淮上防区的外围,以驻军以及半军事组织的屯寨为主,主政官吏基本都有徐武江、唐盘、徐心庵等守将兼任,但楚山有近四十万军民都安置于叶县、舞阳、乌桕、楚山、淮源、信阳等纵深六县,需要恢复常态化县治,就太缺人手了。
行营层面又增设了左长史院、左司马院,同样也需要填入大批的吏职才能运转起来。
苏老常、史轸负责行营长史院及左长史院的事务就已经非常忙碌了,还得兼领楚山、舞阳知县;淮源巡检司武吏出身的唐天德以及淮源驿驿丞出身的程益,也都分别出任信阳知县、淮源知县。
汝颍会战结束两个多月以来,最烦心神的,还是复杂繁琐的人事安排。
这还亏得这些年来楚山积累、培养了一批嫡系将吏,虽说手忙脚乱,人手还是各种紧缺,却也勉强应付下来了。
可想而知,像杨麟、刘衍这些传统武将,有时候即便被授于统摄地方军政的大权,但倘若不想彻底抓瞎,就只能忍受地方士吏群体或士绅大族的钳制,不是得一两个精明能干的谋臣尽心辅助,就能真正掌握地方大权的。
建继帝于朝中受制于周鹤、高纯年、顾藩等人,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建继帝想要将周鹤、高纯年、顾藩等人踢开,从朝堂到地方路司、州县,统统都得瘫痪掉。
而随着汪伯潜等淮王府系将吏进入新都担任要职,整个朝廷都将进一步陷入原主和派的掌握之中。
这是徐怀不乐意见到,却是此时无力去改变的现实,即便建继帝想要极力改变这一局面,也只能等江淮防线进一步稳定,等到江淮荆湖民乱都平息下来之后……
第一百零八章 防线
楚山军连获大捷,虽说极大鼓舞了大越军民的士气,但这些年来累积伤亡超过三万人,在人口总数刚刚过五十万的淮上,却是难言的巨大损失。
而令淮上损失四五万青壮、伤亡不计其数的桐柏山匪乱,也才刚刚过去七八年,所带来的伤痛还没有完全过去。
整个淮上都可谓家家都有哀声。
行营年后一再勒令召陵、襄城等外六县(城)驻军克制住出兵袭扰外围敌军的冲动,除了日常操训外,将卒也要尽可能的抽出时间来,参与驻地及附近地区的城寨修造、河渠开挖、堤坝修缮及开垦荒地等事;而纵深六县更是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恢复生产上。
召陵新城的城垣于七月中旬建成,徐怀再次来到召陵巡视滍澧诸水截流的情况。
这时候河淮大地已全面进入汛季。
虽说当世对气象的认识非常的有限,但伏牛山东麓、北麓,包括伏牛山余脉灯台架山脉,以及桐柏山北岭及余脉大复山、金顶山等地,每逢汛季倾盆暴雨远比其他地区密集,千百年来已经形成共识。
也令这一地区的民众,千百年来饱受洪涝之苦。
今年的汛季依旧如此。
洪水在一座座山谷、一道道溪涧间肆意冲荡。
一方面受地形的限制,一方面山地居住的人口有限,洪水在山区所造成的危害很有限,但洪水从起伏不平的山地冲泄而出,沿着狭窄河道进入平原地区,才是肆虐四方的时刻。
从乌桕乡出灯台架山脉,经舞阳于召陵境内汇入汝水的洪河,两岸千百年来也饱受洪涝之害,但两岸的民众今年突然间发现与以往不同了。
虽说连日暴雨,出灯台架山脉的洪河流水,看架势要比往年更汹涌、凶猛,但河水下行极其顺畅,并没有形成肆虐舞阳县的大洪水。
这主要就是得益于滍澧等水截流北泄。
汝水从今年往后于召陵境内,主要仅承接洪河上游来水;洪河上游因暴雨形成的大水,经汝水下泄的能力比以往提高数倍,都没有来得及对两岸的残堤形成考验,就顺畅的排走了,当然不会暴发洪灾。
发源于大复山、金顶山及桐柏山北岭会入汝水的支流溪河,大体都是这种情形;以及汝水中下游沿岸,虽然河堤有几年没有人管顾,也都没有形成洪灾。
不过,随着滍澧等水滚滚北泄,徐怀站在新建的召陵城望楼之上,能看到大水先将北面的低陷区淹没,形成方圆十数里的一座半月形淹水湖。
无数树木在浑浊的洪水也只是微微露出梢头,就像一座座孤岛。
当然,大水不会止于此,而是通过柳条坡西侧狭窄的浅谷继续往北流淌,于庙王沟附近往左右漫延,更是形成东西绵延近百里的淹水湖。
淮上及京西四州,整体上受西部伏牛山、嵩山山脉的影响,地势西高东低;同时又由于伏牛山脉往东延伸,与三百里桐柏山脉横亘于淮水上游,在南部形成明显的地形隆起,地势南高北低,便使得汝水中上游沿岸地区要高过颍水沿岸。
特殊的地形,使得滍澧一旦成功截流北泄,伏牛山东麓、北麓数百里方圆区域汛季所降的暴雨,皆一齐往颍水沿岸倾泄而去。
大水初时还受颍水南岸残堤阻拦,主要在临颍与商水之间漫延,但随着上游洪水不断下泄,淹水不断抬高,很快就漫过颍水南岸的残堤进入颍水河道。
颍水中下游河道在这个汛季,一下承受了比往年暴增数倍的水量,根本就来不及排入淮水,水位迅速上涨,冲垮两岸的河堤,往陈州东部以及颍州境内泄去,在颍水中下游形成大片的洪泛区,已经不是人力所能避免。
何况颍州敌军还在颍水河口密植椿木,防止楚山水军再次袭入颍水,这进一步限制了洪水的下行。
当然了,因为岳海楼年后紧急强征数万青壮民夫,于颍水左岸抢修河堤,而右岸残堤经年失修,洪水最先往汝颍之间倾泄,降低很大的压力,整体说来,颍水左岸的灾情还是要轻许多。
截流使滍澧诸水北泄,在汝颍之间形成洪泛区作为缓冲、对京西敌军进行阻隔的战略目标,在这一刻变成现实。
之前汝水,从滍水、澧水出伏牛山脉进入叶县低岗丘岭区算起,一直到淮川以西汇入淮水,主干河道全长五百余里。
如此开阔的纵深,使得擅于渗透作战的赤扈骑兵随时可以绕开楚山的警戒,从任意一点,泅渡汝水,迫近大复山、金顶山、灯台架山北麓活动。
这种情况下,仅有五六千骑兵,单兵作战能力还远不如赤扈精锐的楚山军,就没有办法将赤扈骑兵驱逐出去;这时候倘若想在诸山以北的平阔地区建造屯寨、开垦粮地,唯一的下场就是被优势敌军渡过汝水逐一吃掉,更不要说去控制汝水沿岸肥沃而开阔的土地了。
而当敌军完全控制住汝水沿岸,楚山将被迫防线建在金顶、大复、灯台架诸山之中,倚险建筑城寨守御,整条长逾四百里的防线其实会变得极其单薄,从而首尾难以兼顾。
短时间内守住防线不难,但长期对峙下去,将卒疲惫困顿,就难免会顾此失彼。
而金顶、大复、灯台山诸山远不如秦岭、伏牛山那般雄伟、绵延,容易被敌军斥候渗透进来搞破坏,桐柏山腹地的生产都将大受影响。
此时在汝颍中下游形成方圆数百里的洪泛区,一方面使敌军在颍水沿岸立足变得更为艰难,迫使敌军将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到颍水左岸长堤的修筑、维护上去,另一方面从根本上阻断了敌军从汝颍中下游地区往南渗透、袭扰的可能。
虽说召陵以西到襄城之间,还有七八十里纵深、地势较高的浅山丘岭区可供虏兵行军,但这么狭窄的区域,楚山投入少量的人手就足以建立完善的警戒带。
倘若小股虏骑想要从许昌方向泅渡颍水进入襄城以东、召陵以西地区,楚山大可以派出优势骑兵去拦截。
倘若数千虏骑从许昌渡颍水南下,楚山则有足够的时间,下令汝水以南的军民就近撤入城寨坚守。
倘若数千虏骑在渡过汝水之后,还敢往遂平、确山一线穿插,楚山则可以通过金顶、灯台架山与五峰山、柏桐山北岭之前新修的驿道,将东线甲卒调到西线,封锁虏骑北撤的通道,以优势兵力进行围歼。
而有汝水、颍水的阻拦,敌军没有攻陷襄城、召陵等城,是不敢将主力步甲渡过汝水南侵的。
虽说河淮南部直到淮水,每年冬季都有短暂的冰封期,到时候赤扈骑兵可以更方便的从汝颍沿岸任何一个点南下,但那时各地早已完成秋收,不仅普通民众不需要再暴露在城寨之外劳作,更是有大量的青壮在兵马都监司的组织下,从田间编入营伍进行操训。
虏骑在那个时间点分散渗透进来袭扰,根本找不到便宜可占。
同时河淮南部的冰封期很短,短到不足以让京西敌军进入汝水以南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汝颍中下游洪泛区的形成,实际上使得京西方向敌我对峙的焦点,集中到襄城、召陵两城之上。
楚山守住这两城,每年都能将滍澧等水截流北泄,确保汝颍中下游的洪泛区不会干涸,将京西敌军封锁在颍水以北。
倘若京西敌军夺下襄城、召陵两城,不仅打通从伏牛山东麓南下的通道,更可以将滍澧二水重新导入汝水。
河洛军守襄城两年,襄城其时乃河洛东南门户,郑家也是下了一些血本加固城防;此外襄城地处嵩山东南麓的浅山之中,地势较险,易守难攻。
楚山接手襄城防务后,主要在临近水北岸以及往嵩山东南山区之中修筑数座小型堡垒,除了加密滍水上游北岸的防御体系,也方便组织军民进行更大范围的屯垦,减少外部的粮秣输运压力。
楚山在汝颍会战之后重点建设的,还是召陵新城。
除了数千青壮民夫外,一万五千战俘都投入到城池及滍水南岸长堤的修造中。
为防止敌军袭扰,陈子箫、王宪两部精锐以及范宗奇、乌敕海各率一队选锋军精骑驻守召陵,保障召陵新城的顺利建设。
召陵新城分为东西两部分,西城位于石渠以西,依滍水北岸长坡而建,东西长六里、南北则仅有四里纵深。
考虑到虏兵攻城已经大规模使用投石机,主城沿坡岗而立的城墙,放弃覆砖,掺入大量的石灰、草屑,夯土版筑;城墙仅有三丈高,从底部六丈逐渐收拢到顶部也有四丈余宽,非常的坚厚;城墙之上放弃华而不实的城楼、谯楼,全部造成双层坚木覆顶,基础与城墙浑成一体的坚固战棚。
外濠与东北侧的淹水大湖相接。
东城位于石渠东南,依小雀岗北坡而建,横跨滍水旧道,西城墙直接建在截流大坝之上,并从滍水上游开渠,经水门引入旧道,确保滍水与汝水依旧有水道相通,并没有完全的截断。
如此一来,东城就成为控扼滍、汝水道的中枢,而遂平、确山以及青衣岭营城的物资及人马,都将能够通过洪河、青衣水等汝水支流与汝水主河道,经召陵东城,进入滍水之中,运往襄城。
召陵东西两城以悬索桥相接。
滍水截流北泄形成遮闭汝颍中下游流域的洪泛区,并且召陵新城建成,楚山沿汝水防线才算是正式建成。
虽然开凿石渠以及召陵新城建造,投入不计其数的人力、物力,几乎将楚山榨干,但考虑到汝水防线从上游叶县、襄城,一直到汝水口长达五百余里,最终形成极有利防御的形势,投入两百余万贯钱粮,可以说是节省之极。
韩圭自诩精擅河渠、津梁之事,但这段时间在徐怀身边,深入了解到楚山在接手淮上防务之后实施整个工程的全貌,而令举世震惊的汝颍大捷仅仅这个工程的附带品,除了叹为观止之外还是叹为观止。
徐怀站在东城之上,眺望汝水旧道,恰好有十数艘舟船从东水门而入。
因为徐怀就在城上,舟船进城盘查特别仔细,临了负责盘查的队将还跑到城上禀报:“舟船所载乃是荆北经黄羊湖转运过来的物资……”
江淮、荆湖等路从地方征收的税赋,以实物为主;因此朝廷承诺每年拨给楚山三百万贯军资,实际上主要是实物折合钱粮的方式,由诸州县押纲官率队押送到淮上指定区域交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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