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435章

作者:更俗

窥着绍隆帝阴晴不定的脸色,听他语气很是沮丧,周鹤打蛇随棍上,奏道:

“徐侯料定淮西一战将比以往预测更为持久,粮秣、兵械之筹措,朝中亦当有更充分的考虑,老臣以为当设诸路度支使统筹江西、荆南、荆北以及广南西路的粮秣财赋……”

大越立朝设盐铁、度支及户部三司分别管理财政收支、租赋、钱谷出纳与盐铁榷卖等事务,早年设三司使执掌其事,一度分拆成三使;建继帝于襄阳登基后,为了简化中枢行政,又将三司使职掌重新归并到户部尚书之下。

无论三司在一百多年来分分合合,最终还是重归户部旗下统一管理,但在一些特殊时期,特别是重大规模战争爆发期间,临时设使统辖某数路度支事,以便更好统筹用好更大的地区钱谷、租赋,也多有先例。

单纯从作战便利的角度,朝中增设一名江西、荆南、荆北及广西等四路度支使,专门负责统筹四路钱谷租赋,专供淮西战事,无论如何都可以算是一项上策,但现在凡事真有这么简单吗?

新设的四路度支使,是不是将主要辅佐徐怀统筹作战所需的钱谷粮秣?

是不是徐怀从此就有借口过问江西、荆南、荆北及广西等四路的钱谷粮秣的调拨、漕运、输纳等事,会不会就藉此绕开朝廷,直接对行事不力者进行追责?

“周相此议甚善!”

不管以往如何不待见周鹤、高纯年二人,也不管这二人以往没有少给京襄挖坑、使绊子,但京襄此时在朝堂之上并不占明显的优势,对周高二人的投桃报李之举,当然也不会拒绝。

更何况专设分路度支使之事,且不管前期任命是谁,都有利京襄将影响力及触手往江西、荆南、荆北及广西等路渗透,王番自然是打蛇随棍上,当即走到殿下,出声表示支持。

好像这一切都是京襄的授意,只不过周鹤已经不忌讳公开站出来给京襄摇旗呐喊了。

“徐侯所奏已无异议,枢密院、御营使司当勤勉督促,以免贻误战机,”绍隆帝却不愿意轻易就毫无原则的妥协、让步,说道,“四路度支使之事,可先召朝臣集议,看有无更妥善之办法筹措度支钱谷以利战事……”

殿议、朝议,乃是绍隆帝亲自出面召集王公大臣商议军机大事。

集议则是由大臣出面,召集更大范围的文武官员对某事进行讨论,然后将讨论过程与结果记录下来,作为绍隆帝裁断的依据。

“臣遵旨……”

周鹤这时候是要对京襄表达善意,但不意味着要赤膊帮京襄上阵,这时候也是见好就收。

王番暗想周鹤既然将话头甩了出来,接下来他们应该考虑在集议时进一步推动这事——徐怀在奏疏之中,也主要将重点落在接下来的战事安排上,暂时并无法对朝政表现出太过急切的干涉,王番也不会操之过急。

徐怀的奏章获得殿议一举通过,枢密院就是具备的执行部门,韩圭、董成接下来也是主要负责跟枢密院联络——当下韩圭、董成则随汪伯潜、周鹤、高纯年、王番、钱择瑞从垂拱殿告退离开。

魏楚钧作为尚书右丞兼知制诰,又是嫡系亲信,留在垂拱殿当值的机会,比其他几位宰执都要多得多,特别是眼下这个时机,在绍隆帝身边几乎是寸步相随。

在汪、周等人离开后,魏楚钧见绍隆帝坐御案后躁恼不安的样子,揖礼道:“陛下莫要为枢相刚才的言行所恼,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寿春之围,但凡有利此事,臣以为陛下都应暂作隐忍……”

“朕当然也知事有轻重缓急,”绍隆帝长吐一口气,似想将胸臆间的恶气吐尽,说道,“周、高二人乃是左顾右盼之人,朕早已知晓,要不然朝中也不会现在仍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但刘衍、钱择瑞以及刘师望、余珙等辈,性情较为刚硬,倘若他们都一并为京襄拉拢过去,这往后的局势要如何收拾啊?”

“陛下登基以来,对刘、钱等人是有所冷落,也难免会令他们滋生怨憎之念,”魏楚钧说道,“但也非没有办法扭转……”

“魏卿有何法扭转这事?”绍隆帝关切的问道。

“在陛下面前,臣当是知无不言,只是未必会合陛下之意,还请陛下恕臣妄言之罪。”魏楚钧说道。

“你什么话径直说来,何需绕什么弯子?”绍隆帝不满的说道。

“陛下可立齐王为储,将胡楷召回为齐王傅。”魏楚钧眼睛灼灼的看着绍隆帝。

“……”绍隆帝愣怔片晌,挥了挥手说道,“看寿春之围解后情势再说吧。”

到现在魏楚钧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先帝病逝已这么久了,留于朝堂的势力影响犹不可小觑,而此次淮西开战以来,他们所导致的失利,相当程度上都是因为事先过度急切进一步肃清、抹除先帝对朝堂及军队的影响。

而因为他们一直以来持续不断的清肃、压制,此时又不得不重新启用先帝旧臣,就很难避免他们会被京襄拉拢过去。

当然,魏楚钧也知道他此时提立储之事,可能也稍稍急切了一些,心想陛下原本就是不愿意活在先帝的阴影之下,才想着对朝堂进行清理,此时想要叫他立先帝之子,立自己的侄子为储,特别是自己生有两名子嗣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轻易转过弯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铁索横江

军情如火,刘衍次日一早拿到圣旨,就在刘福儿等十数家将的簇拥下动身,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润州(镇江)准备渡江前往扬州,而是从北城信华门驰出,往马家汊大营而来。

此时马家汊大营上游的浮桥已经连夜搭设而成,之前宿卫禁军集结于东岸的人马正通过浮桥前往西岸,然后沿着西岸的道路往河口方向而去。

刘衍驻马河畔眺望片晌,很快就注意到马家汊附近,无论是拦河铁索,还是浮桥,都不是当世常见的铁环索,而是用细铁线绕缠、比拇指略细的铁线绳……

“刘侯……”

董成还留在京中负责与枢密院协调诸事,刘师望与韩圭昨夜就出了建邺城。徐怀身边离不开韩圭处理诸多繁杂事务,刘师望目前主要负责协调宿卫禁军的整编等事。他也是一早刚刚赶到马家汊大营,正与余珙、周述、陈缙以及朱桐、姜平商议后续的战事安排,听说刘衍在家将的护随下在大营南侧停下来,他们赶忙出营过来相见,

“使君已连夜赶往铜陵坐镇,刘侯倘若想见使君,恐怕要绕一下远路!”

“……”刘衍没想到徐怀这么快就离开建邺,已经前往铜官山大营了,意外的问道,“渡江虏兵还没有尽逐,徐侯都赶去铜官山坐镇了,此间战事谁来负责?”

“除了选锋军左统制史琥将与傅梁、陈肃、程啸等人留下来节制牛首山义军外,陈缙军侯其部也将暂缓西进,将共同参与对河口残敌的进攻,”刘师望说道,“虏兵下一阶段会加强对庐江等城的进攻,为了加强庐江等地守军的信心,需要尽快在潜山与池州之间架设浮桥,使君为这事专程赶往铜陵坐镇!”

对于被重重围困的守军,其战斗力与抵抗意志,很多时候是跟信心直接挂钩。

南岸迟迟没有动静,庐江等城守军意志消沉,很可能就会在敌军的一次进攻中直接崩溃掉,但倘若守军意志坚定,即便城池最终不幸沦陷,也必然令敌军付出惨烈的代价。

当然,越快架设浮桥,往北岸潜山等地集结更大规模的精锐兵马,也将迫使敌军不得不往庐江以西囤以重兵,从而减轻庐江等城守军所承受的压力。

“这种铁线绳,京襄已能大规模制备了?”刘衍指着缠绕固定在岸边杨柳树上的铁线绳,看向姜平问道。

他也知道刘师望、朱桐他们对京襄的情况未必熟悉,但姜平仍是京襄军情司佥事,很多事情要比京襄普通将卒要更清楚详情。

“大规模制备还谈不上,但应该能应付淮西战事所需。”姜平说道。

“铁线绳能提供一部分给东路诸军吗?”刘衍问道。

“这个得使君点头,但刘侯能打通润州与扬州之间的联络,问题应该不大。”姜平说道。

京襄对友军绝不吝啬,昨夜河口大营就在讨论宿卫禁军的装备提升问题,刘衍前往滁州督战,京襄也会尽可能予以支持,只是姜平他现在不能打包票。

当然,目前长江下游还被虏兵水师所严密封锁,京襄就算物资再充足,也没有办法绕过虏兵的水陆封锁,将物资输送过去。

“这真是好东西啊!”刘衍忍不住感慨道。

刘衍统兵作战这些年,当然能看出铁线绳在战事之中所能发挥的巨大作用。

就拿秦淮河上搭设浮桥以及拉索来说,倘若用麻索,敌军隔远纵火或者快速接近后淋油纵火就能烧断。

换成铁索,虽说也不是无法摧毁,但敌军需要将战船靠近过来,甚至需要在铁索前停泊住一小段时间,以巨斧劈斩方能断。

然而这段时间敌船将彻底暴露在铁索之后守军各种手段的进攻之下,甚至蒙受巨大的损失,都未必能将铁索斩断。

虽说铁索要比麻索优越太多了,但传统的铁环索也不是没有缺点,甚至缺点巨大。

秦淮河宽百余步,一根足够坚固的铁环索通常约有三四千斤重。

一根三四千斤的铁环索,对两岸的固定物要求还不多高,直接系于根系粗壮的榆杨大树之上也勉强够用。

不过,要在水面辽阔的长江之上架起拦河铁索,仅仅一根铁环索动不动就重逾数万斤、甚至十数万斤,两岸得要花费多大的气力、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固定住?

有史以来,长江上游曾多次架设过拦江铁索,一是长江上游水面较窄,二是长江上游,特别是巫峡等流段,两岸悬崖壁立,则可穿石缠索进行固定。

然而长江中下游,难道指望几株老树将每根都动辄数万、十数万斤的铁环索牢牢固定住,而不会被铁环索的自重连根拔起,一起沉入滔滔江水之中?

更不要说浮桥的自重加水流的冲击,更是恐怖。

通常说来,长江中下游想要成功架设浮桥,一定要先控制附近的江面,才可以用麻索连接水道狭窄处的舟船。

刘衍目前肉眼还看不出铁线绳的牢固程度,但粗粗看上去,一根铁线绳的重量可能仅有等长铁环索的五六分之一,甚至还要更低一些。

徐怀昨日送入京中的奏章,殿议时没有谁提出疑问,但是枢密院内部讨论时,好些官员就大发牢骚,认为京襄提出要在池州与潜山之间,在敌军水师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架设浮桥纯属天方夜谈。

刘衍心里当时也是有些疑惑的,当然他没有提出来,因为他知道京襄这些年出人意料、能他人之不能的战术范例太多了。

他现在看来,徐怀既然敢提出这点,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就拿封锁秦淮河以及在秦淮河上架设浮桥来说,倘若都还采用传统的铁环索,哪怕都事先在荆州或南蔡打造完成,在虏兵水师封锁长江水道的情况下,想运到建邺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短时间内想要重新建立京畿附近的沿江防线,需要紧急封锁、限制敌军战船肆意进出的河道,远不止秦淮河一条支流。

现在不仅整个运输规模压缩到仅有之前的五六分之一,运输就方便多了。

同时于诸溪河两岸固定物的选择也要广泛得多。

实在不行,就直接在河滩上打木桩也能将拦河铁索拉起来;这是传统铁环索所无法想象的。

也就是说,京襄能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对秦淮河实现了封锁,但以传统的手段,可能需要半个月甚至更久。

刘衍此时还能想象在拦河铁索的两端,安装大型绞盘,平时甚至可以让拦河铁索沉入水中,方便己方战船进出,倘若有敌船追击过来,则是通过绞盘将仅有传统铁环索五六分之一重的拦河铁索快速拉直。

无论是将敌船拦截在外,或者将敌船退路截住予以围歼,都是他们目前在水师力量严重不足情况下,不错的战术选择。

刘衍估计都不需要多久时间,就能令敌船轻易不敢离开长江主干道,随意进入支系溪河。

这实际上不就是徐惮之前在岳庭门外伏击虏骑所采取的战术吗?

这时候韩圭乘船往东岸来——单座浮桥较窄,目前要优先保障人马与物资从东岸往西岸走,西岸人马想过来,还是借助渡船。

“刘侯这是准备动身了?”韩圭上岸后,给刘衍施礼问道。

“想去润州渡江之前,见徐怀一面,却不想他已去铜官山了……”刘衍颇为遗憾的说道。

韩圭点点头,说道:“使君还是想尽快将拦江浮桥架起来,但虏兵显然不会坐视不管,接下来池州与潜山的水面作战会很频繁,需要使君亲自过去坐镇。”

“哦,”刘衍疑惑问道,“荆州水军能进入池州附近的水域?”

“正面抗衡还很难,但虏兵水军在两岸没有立足点,我荆州水军依托岸地营垒,于支系溪河抗击虏兵,却没有什么可畏的,”韩圭说道,“彻底控制池州以西水域,也只是时间问题。”

刘衍点点头,心想也是,并非虏兵水军强势,就能不受限制的控制整个长江流域。

说到底当世的水军战船驻泊以及反袭扰的能力极其有限。

虏兵水师是强势,但是敢长时间驻泊于池州以西的江面之上,而无畏荆州水军从两岸持续不断的发动袭扰吗?

虏兵水师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甚至敢这么做,只会导致惨烈的损失。

实际上虏兵水师真正能控制的水域,必然紧挨着其步骑控制的地区,毕竟夜晚或者恶劣天气,虏兵水师战船都必须停泊到受其步骑保护、控制的湖泊或河道之中才行。

由濡须口控制进入的巢湖,目前实际上是虏兵水师最安全的驻泊地。

从这点也能看出许璞躁动导致合肥沦陷,影响有多恶劣。

要不然的话,只要各地水军不断发起扰袭,就能将虏兵水师从长江水道驱逐出去。

从这一点,也只能说绍隆帝与汪伯潜、杨茂彦等人的处境可谓咎由自取,刘衍怀疑倘若胡楷还继续在枢密使的位置上,虏兵都不可能贸然调遣水师突袭建邺。

见韩圭自信满满的样子,刘衍又禁不住问道:“现在京襄对打赢这一仗,是不是把握很大?”

韩圭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刘衍的问题,笑道:“只能说事在人为……”

强袭河口敌营一役,特别是蒋昂率部斩杀兀赤,就已经将京襄军在兵甲上的优势彻底展现出来了。

蒋昂与兀赤相遇,双方精锐悍卒相当,甚至单从将卒个体精锐程度上,兀赤身边的赤扈武士要更强悍一些,除了自幼在马背、喝羊牛奶长大,身体更为健壮,所经历的血战比选锋军健锐也只多不少,武技更为精湛。

然而遭遇战的结果是兀赤与手下五十六名赤扈武士尽歼,选锋军将卒战死十七人。

在确知这样的战损比,特别又成功掌控宿卫禁军的兵权之后,韩圭甚至都不主张太着急,不觉得淮西暂时沦陷会是什么大问题,甚至主张给提升宿卫禁军的武备,给更深入控制宿卫禁军多些时间。

当然,徐怀不希望看到淮西军民进一步遭遇惨烈的杀戮,希望尽快解淮西之围,韩圭也没有办法劝谏。

至于刘衍问接下来的淮西战事,京襄有没有把握,韩圭也不可能回答得太自满……

第一百四十六章 左骁诸将

刘衍倘若要前往铜官山与徐怀见面,他们至少要在路上多耽搁两三天的功夫,人也会变得疲惫困顿,为后续穿过虏兵的封锁线凭添诸多凶险;从韩圭、姜平这里了解到一些基本情况,刘衍只能带着遗憾与十数家将往东面的润州而去。

润州乃建邺以东重镇,古称丹徒、京口,隶属于两浙西路(两浙西路与后世浙西概念不同,主要领苏、润、常、杭、秀、湖、严等州,也是当世最为富庶之地)。

润州临江负山,东屏建邺,又与淮东重镇扬州隔江相望,江南运河暨京杭大运河的南段,起于润州,南至杭州,横穿整个太湖平原,这些都决定润州自有史以来的都有着相当重要的战略地位。

这次战事之初,两浙西路兵马都部署司就从不多的路辖禁军里分出两千兵马加强润州的守御。

润州此时除了路辖禁军、州军(含水军)外,在形势恶化之后,还大举征募乡勇,收编东逃的建邺水师溃兵,此时总计有守军一万五千余众。

至少在虏兵大举登岸之前,这么多的守军聚集州治丹徒县城之中,多多少少还是叫人心安。

刘衍赶到润州后,着守将调派两艘走舸,趁虏兵水师夜间难以封锁严密之时护送他们渡江,连夜进入真州扬子县。

虽说江北真、滁、和三州此时名义上仍然大体处在左右骁胜军的控制之下,除了武寿、历阳两县外,其他扬子、六合、全椒、武寿、乌江、清流等重要城池暂时都还没有失陷,但刘衍与诸家将昼伏夜出,三日后赶到滁州全椒县时,沿途看到不少村寨为穿插进来的虏兵所破,杀戮随处可见。

“刘侯……”

率部撤入全椒、清流两城坚守的杨祁业可没有窝囊到拿吊篮将刘衍拉上城墙,他在城头巡视时,看到刘衍在十数家将的保护下来到城下,无视数百虏骑像是嗅到什么气味般正打马朝城下赶来,下令打开城门亲自出城迎接刘衍。

刘衍与邓珪、张辛以及杨祁业的父亲杨麟齐名。

杨麟于汝阳惨烈战死,杨祁业继承父志,接掌左骁胜军,但他在刘衍面前,始终以子侄辈自居,执礼也恭。

左骁胜军将卒这些年在杨麟、杨祁业父子的率领下,经历河洛、汝颍、汝州等一系列的血战,早就淬炼出铁一般的意志,看数百虏骑朝这边进逼过来,当即分出相应的人马列阵相候,不使之惊扰杨祁业与刘衍在城下相见。

目前全椒城里,除杨祁业所统领的左骁胜军三千精锐外,还有大量从合肥、肥东等地往东溃逃出来的人马。

他们以往是刘衍的部属,此时看到刘衍在十数家将的护卫下冒险渡江而来,闻讯赶到城下来见,眼睛里满是愧疚。

“文江无能,弃肥东而逃,请刘侯罪罚!”

右骁胜军第二将梁文江跪在城门之前,将佩刀解下举过头顶。

刘衍没有接过梁文江举起的佩刀,而是朝远处眺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