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93章

作者:更俗

郑屠追随徐怀之后,各方面改观极大,但泼皮的底色还在,他自视不高,也不忤别人会看低他。

他骑马凑过来找郑寿套近乎,在赶往岢岚城二十多里的路程里,巧舌如簧,差点将郑寿祖宗十八代的底都掏过来。

王番当年秘使赤扈,假扮行商从代州北面的雁门关北上,成功从契丹西京道穿过去,但在阴山北麓被西北诸番部之一的密曲部俘获。

密曲部当时还是依附于契丹,没有降服赤扈人,财货被劫,无以赎身,王番也只能咬死他们是冒险想进漠南草原发财的行商,就这样他们就沦为密曲部的户奴,直到密曲部被赤扈人征服才说出身份。

当初护送王番出使的五人都是从军中挑选身手强横、精通胡语及地理的高手;郑寿他们也试图逃跑或返回汴京报信,但六人身在异域,又被拆散囚于几乎是与世隔绝的蛮番部落充当户奴,最后仅有郑寿活下来,护送王番回到汴京。

其中种种艰苦一言难尽。

王番随赤扈人新的密使返回汴京,即便消息短时间没有对外公开,但在小范围里也是恩荣备至;回汴京不足一月,便得官家三次召见入展面禀出使事。

王番这次也是以天宣殿侍制兼北征军兵马都监副使的身份,随同以麟延路经略使、骁胜军都统制身份出任北征军宣抚都统制的刘世中,及以天宣殿大学士出任北征军转运使的蔡元攸等,携旨抵临太原,总揽河东路司军政及北征伐燕事宜。

枢密院也早就为这次的北征伐燕,拟定好兵分两路的详细作战方案:

西路军以河东路经略使葛伯奕兼领都统制,集结天雄军主力于岚州之苛岚、岚谷、宁武等城,沿恢河往北进攻朔州。

王番这个北征军兵马都监副使,实际上所受的差遣,乃是西路军的兵马都监、监军,他将与以知岚州事兼领北征军转运副使的郭仲熊一起,协助葛伯奕推动西路战事。

而宣武、骁胜等禁军主力则编入东路军,由刘世中、蔡元攸二人亲自率领,从忻州北上,出代州雁门关,兵锋直指契丹西南腹心西京大同府南部的应州。

“伐燕这就正式拉开帷幕了啊!”

徐怀猜测王番此时奉旨到岚州任事必跟伐燕相关,没想到伐燕之战真的在这一刻揭开最后欲露还羞的帷幕。

也难怪除了一封未能抵达的私函外,他们在岚州并没有其他信息渠道知晓王番竟然死里逃生回到汴京了,汴京想必还自以为是的要将这一切当成最高机密保守到最后。

除了王番以天宣殿侍制兼领北征军兵马都监副使外,官家这次终于没有忘掉远在岚州有个忠心耿耿的老臣,辗转反侧的始终都念着他、念着大越社稷。

虽然还没有直接起复,这次传到岚州的圣旨里,对王禀也特地加授岚州防御使许参军机。

大越立朝承前朝官制,也保留节度使、防御使、观察使、州刺史等官称,但这些官称与实际职务已经脱离开,仅仅是代表某种层次荣誊的虚衔。

不过,王禀这个岚州防御使虽然不能染指郭仲熊这个知岚州事所执的州事权柄,但他还有“许参军机”的名义,也就是说,他能够对西路军的作战安排提些建议,比彻彻底底的虚衔要好一些。

徐怀他今天一早还在苦苦思索,他们仅有五百囚卒随军北征,要如何在郭仲熊、岳海楼等人的打压及干扰下避凶趋吉,却没想到这时形势竟然彻底变了过来……

第三十五章 故人

铸锋堂在岢岚城的东城南裕巷置办一座铺院,在五百囚卒编入厢军之中后,这边也正式公开在岚州从事五兵及骡马等商货交易;那里也是徐怀他们在岢岚城对外公开的落脚点。

柳琼儿先与王萱及乳娘翟娘子前往铸锋堂分号铺院落脚;徐怀、殷鹏以及郑屠则与卢雄、郑寿、王孔陪同王禀前往州衙。

之前整个河东路都主要由天雄军驻守,现在要将天雄军的主力从诸州驻地集结到岚州境内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都指挥使、都虞候以上的将吏及一批编入西路军的佐臣属吏,都已经在午时随葛伯奕、王番从太原抵达岢岚城。

虽说葛伯奕到时候会将西路军都统制的行辕(帅帐)设到北面更接近敌境的宁武城,以便指挥战事,但这时候将吏都云集州治苛岚城中。

州衙官厅说是宽敞,也就仅能坐十六七人而已。

而此时州衙之内,都指挥使、都虞侯以及州司曹参军以上的将吏就有四五十人,大多数都没能进入官厅说话,只能先坐到偏厢房暂歇。

又由于官厅里的谈话会涉及军机,门外檐廊下禁止站人,大多数中底层将吏以及要员随扈都只能挤在庭院里等候;廊前有十数持刀甲卒守着。

不过听传王禀来到州衙,众人一起往前院赶来。

王番品秩不高,但当朝权柄跟品秩不直接挂钩,他奉旨监军,在西路军的地位仅次于都统制葛伯弈及转运副使郭仲熊,算是明明确确的第三号人物。

王禀作为前御史中丞,虽然加授岚州防御使仅仅是虚衔,但他作为王番的老父,未来又不排除有起复重返中枢的机会,都统制葛伯奕这次也是给足礼数,带着郭仲熊诸将吏陪同王番到前院来迎。

王番虽说照年纪才四旬出头,但此时看上去又黑又瘦,甚至予人嶙峋之感,眼眸却炯炯有神,看到老父亲走进庭院,也不顾官袍在身,双膝跪地泣道:

“孩儿不辱圣命,出使回来了!”

“好好!”王禀下马车时还说要控制情绪,这一刻也是禁不住老泪纵横。

看到这一幕,徐怀也是颇为感慨。

葛伯奕也是午时才到岚州,还有一些紧要军机之事要议,没有时间给王禀、王番父子叙旧,当下先给王禀介绍身边几个主要将吏。

徐怀之前没有机会见郭仲熊,这时候见他须发半白,脸容阴郁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却是岳海楼藏身牢营,徐怀与他打过两次照面,仅仅是之前没能确认他的身份罢了。

在前院简单寒暄过,葛伯弈便邀王禀一起进官厅议事。

徐怀他们作为王禀的随扈,却是有在官厅前的院子里落脚的资格。

“妈丫,咱们是不是也算飞黄腾达了?”郑屠看身边有不少身穿官服将袍之人,跟他们一起站院子里干等,一点都不觉得只能在院子里等着有什么不爽,还禁不住有些小激动的问徐怀。

郑屠反应到底比苏老常、柳琼儿他们慢些,这会儿才琢磨透王番成功出使赤扈回京对他们的意义。

“别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叫别人看轻了我们!”徐怀窥得廊下站在甲卒禁止无关人等靠近,但廊前步阶那边空出一片,他直接拉郑屠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管这些甲卒以及官厅那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何看他,径直将腰间佩刀解下来,横在膝前,省得长鞘磕到地上。

有些话徐怀不便叮嘱卢雄,便直接通过行动告诉卢雄以及官厅里的王禀,他还要当一个性情粗鲁的少年。

而这院子里乃至官厅之中,有一个算一个,徐怀都不觉得谁有资格让他干站着:没有椅子坐,小爷就坐地上。

廊下值守的校尉,眉头跳了好几跳,终是忍住没有出声驱赶眼前这个随王禀过来的粗鲁少年。

官厅里的大人物,当然更是无视徐怀的存在,总不可能为这些细枝末节驳王禀的面子。

徐怀看到不远处的陈子箫、曾润眼神不时朝他们这边瞥过来,高兴的扬手打招呼:“哎呦,这不是曾郎君、陈将军嘛?你们怎么也在外面干等着啊,都没在里面捞到一张椅子坐啊,这他娘谁瞎了眼?来,来,来,我给你们挪个位子坐,以后咱们还要相互照应哩……”

“还说我小人得志嘴脸,你瞧瞧你?”郑屠心头犯忤,小声嘀咕道,“你小点声,就不怕被赶出去啊?那得多丢脸啊!”

“没出息的家伙!”徐怀笑骂郑屠道。

陈子箫悠然看着院角槐树的婆娑树姿,没有理会徐怀。

曾润却还念着曾被徐怀羞辱的旧事,一张颇为白净的脸,牙齿咬得颊脸青筋都微微颤动起来。

不过,葛伯奕在朝中是中立派,对联兵伐燕之事也向来是慎谨态度,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可以说是老奸巨滑;岚州地方官吏可以说大部分也是这样的态度,以致王禀之前能借粮谷事张牙舞爪,他们被迫做出退让。

现在王番到岚州来,王禀随时都有起复的可能,他再看不惯徐怀小人得志的嘴脸,也只能生生受着。

见郑屠一脸怕被赶出去的样子都不搭理自己,徐怀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心里却暗暗琢磨:

伐燕分兵东西两路,西路军这边以中立的天雄军为主,也就郭仲熊算是蔡系铁杆,岳海楼怎么不去代州跟蔡元攸会合,还继续留在岚州?

还是说他有其他什么事情需要暂时留在岚州,过几天就会去跟蔡元攸会合?

徐怀心里想着事,没多久就见王禀在王番搀扶下走出来;葛伯奕等人站官厅廊下送行,原来却是葛伯奕通情达理,说过一些话就先让王禀、王番先离开去叙父子别离之情。

还有一名相貌儒雅、气度颇为不凡的中年官员跟着王禀、王番父子走出来,朝庭院里的郑寿问道:“萱儿在哪里?”

刚才一堆将吏跟着葛伯奕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寒暄,徐怀都没有特别在意这人;卢雄也不认识这人,但听他称呼王萱语气亲切,便回道:

“铸锋堂在岚州有分号铺院,萱小姐不便直接到州衙来,先去那里等候了。”

“那我们就不在这里耽搁了——看王番这样子,不知道他有多巴不得想见到宝贝女儿呢!”中年官员笑着说道。

没有人相告桐柏山匪乱的细情,王番此时也仅仅知道妻子病逝之后,老父遭贬,独女王萱也跟随着千里迢迢奔走唐州、岚州,不知道吃了多少辛苦,心里痛惜得很,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往州衙外走去。

众人走出州衙不久,有十数人牵着马急冲冲的从别处追赶过来,为首两名青年一边走一边喊:“父亲、小姑夫,等我们一等,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中年官员脸色微沉,问道:“你们两个混账家伙,才多大会儿工夫,跑去哪里鬼混去了?”

“我哪里想到岚州的州衙院子那么小,还挤那么多人,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以为你与小姑夫在州衙议事,会待很久,我们便先出来找地方喝茶了。我们小心盯着州衙里的动静,这不看你们出来,就赶过来了?”年纪稍长那个青年跟中年官员嘻笑解释着。

徐怀看他跟身后那个瘦脸青年,也就刚二十岁出头及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两人腰间都系一把直脊长刀,身形健硕,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掌缘有厚茧,想必在刀枪技击上浸淫不少工夫,而他们所牵马匹都绑有长弓箭囊枪矛。

王禀对王萱她娘亲郁郁而终是心怀愧疚的,在桐柏山里很少提及,徐怀与卢雄都不怎么清楚王萱她舅家的情况,却没有想到王番并非仅仅带郑寿一人来岚州任事,身边还有王萱她舅舅、表兄等人相随。

年长青年又给王禀行礼:“御史爷爷,可还记得我们啊!”

“你是朱芝,他是朱桐,你们兄弟二人怎么也跑岚州来了?”王禀说道。

“他们两个浑帐家伙,学文不成学武不就,我在岭南任事,他们也整日不干正事,都没能混上个一官半职——我这次带他们跟王番到岚州来,想着能长些阅历也是好的。”中年官员说道……

第三十六章 时不待人

从诸人称谓里,徐怀猜到中年官员乃是王萱母舅,但他以前没有听王禀说及王番妻族之事,而他本身对汴京错综复杂的官臣及姻亲关系不甚熟悉,因此簇拥王禀、王番以及中年官员坐车赶往南裕巷铺院时,也不知道这中年人到底是谁,是有什么来头。

郑屠却是妙人,看到徐怀微微皱着眉头思虑什么,便故意落在后面,挨着卢雄问道:“萱小姐她舅舅是哪方人物,看上去气度不凡,我们可不能怠慢了啊!”

“朱沆郎君啊,他虽为荣乐县主之夫,却是好相处的……”

从铸锋山庄一路赶到岢岚城,要说的事情太多,而之前卢雄也没有想到朱沆及朱芝、朱桐父子也到岚州来了,这会儿有意放缓行速,跟不熟悉情况的徐怀、郑屠说他所了解的一些事。

朱沆乃是前侍中朱坦之子,因尚寿隆郡王赵尔谦之女荣乐县主,可以说是宗室一员。

朱沆因恩荫入仕,此前在静江府(桂林)任通判,但受同僚打压排挤,愤而去职;不过,在王禀被贬唐州时,朱沆还没有从遥远的岭南返回汴京,至于他为什么这时会出现在岚州,卢雄也不清楚。

郑屠又凑到郑寿身边打听,才知道在郑寿护送王番回到汴京时,朱沆在汴京赋闲许久。

朱沆虽说愤而去职,丢了差遣(职事官),但身为县马,以及荫袭其父、一阶阶转升上来的散阶官衔还在,这次请旨讨了一个参军事的虚衔,随同王番一起北上,可要比那些都指挥使、都虞候的将吏更有资格出入官厅。

当朝对宗室的恩荫限制很严,朱芝、朱桐兄弟二人,作为县主之子以及寿隆郡王赵尔谦的外孙,可以入仕,却要跟大臣之子一样,从低级散阶官起步一阶阶升转上去,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优待,一样需要功勋官声以及依赖朝中大臣的举荐提拔。

就像之前朱沆在静江府任职,作为县马一样受同僚及上峰排挤、打压,甚至比普通士臣都没有地方去讲道理。

朱沆携朱芝、朱桐二子这次北上,不仅想在伐燕战事里有所作为,也是同样看好王禀有起复以及王番有受朝廷重用的可能。

郑屠了解过这些情况后,放缓凑到徐怀身边来,小声嘀咕道:“看来比我们心眼灵活的大有人在啊!你说他们好好的皇家亲戚不留在汴京享福,跑到岚州来凑什么热闹啊?”

他原以为王番这次到岚州作为西路军的第三把手,而王禀又随时有可能起复,他们作为王禀父子唯一能依赖得上的力量,不知道会有多少好处会等着他们。

他没想到王禀祖孙在桐柏山经受那么大的凶险,朱家都没有人露过面,这会儿看到王家父子即将飞黄腾达,竟比他们先一步紧跟着王番参与北伐战事了。

郑屠看到朱家父子身边那几名随扈都不像是简单人物,担心他们在王禀、王番父子身边的作用及地位会被朱家父子的出现削弱,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见郑屠还是想着争名夺利的事,徐怀心里也是苦笑不已:他就知道自己对伐燕战事的忧虑,郑屠他们并没有认真的当一回事。

要是他的忧虑没差,这一仗都不知道能有多少人活下来;再说了,就算没有大患,他也犯不着跟朱沆父子争什么。

他至于嘛?

这世间倘若太平,他最大的向往就是当一个江湖刀客,带着柳琼儿到处游历一番,将大江南北的江山好好看上一番。

当然了,看卢雄的神色,也犹是不满朱家父子回到汴京后犹对王禀、王萱祖孙流贬到桐柏山的境况不闻不问,但徐怀这一刻却无暇顾忌这些。

相距上次在磨盘岭他脑海里浮现建和元年帝避虏前迁南阳为大寇陈子箫拦道的记忆片段已经过去一年之久,而他这一刻脑海里再次浮现相似的记忆片段:

建和元年,赤扈人掳帝、诸帝妃等宗室贵戚及大臣数千人北上,朱沆从之以北,道中不食粟,唯时饮汤,及广武砦,驭者曰过界墙矣,朱沆矍然而起,仰天大呼,遂不复语,越明日卒,年四十七……

徐怀不知道这段记忆所提及的“帝”与上段记忆所提及的“帝”是不是同一人,还是说在前者被掳之后,后者是大越新立之帝,但这段记忆里明确提及朱沆绝食而亡时的年龄。

这也是他明确可以推断建和元年距离此时多久的一个标尺。

徐怀强抑住内心的波澜,稍稍拉住缰绳,等郑寿到近侧,低声问道:“看县马丰神俊逸,二位公子却是不小了,他时年几许了?”

“好像四十有三了吧?我也不是很确定。”郑寿说道。

听郑寿这言,徐怀心里却是惊悸:

仅有四年就是建和元年?!

眼下的情势很明确,契丹人即便重挫大越伐燕兵马,在赤扈人威胁不解的情况下,是没有实力南侵的,更不要说攻破汴京城,俘虏大越皇帝、宗室子弟及大臣数千人北上。

建和元年一定是赤扈人在灭亡契丹之后,十数万乃至数十万铁骑如洪流南下,席卷整个中原大地。

徐怀一直以为认为建和元年距离现在不远,但也没有想到距离现在会那么近!

……

……

众人赶到南裕巷,听到动静的王萱就等在铺院门口,看到王番下马车,就扑过来,已有几分清艳规模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都进去说话,哪里有挡住巷道哭哭泣泣的?”朱沆等人却也不生分,赶着众人进铺院说话。

铺院这边没有安排多少人手,柳琼儿女扮男装,与郑屠亲自出面招应着大家穿堂过户往里走;徐怀想着心事,多少有些木讷呆滞。

“铸锋堂好气派,在岚州随随便便一家分号,都占这么大的地盘,这是要做什么生意,怎么里里外外都看不到几个人,竟然有几分荒凉之感?”连着穿过三进院子都没有到说话的地方,朱芝禁不住好奇的到处打量。

殷鹏他们随行,主要是护卫众人的周全,这时候将马匹牵去马厩添上马料,就先去偏院蓄精养神,不会费心全程陪同,也不用张罗繁琐事务——要不然他们哪有时间打熬筋骨、锤炼武技、研究军阵围杀之术?

殷鹏他们没有跟随,就剩徐武坤、郑屠、柳琼儿以及铺院的管事、同是靖胜军老卒出身、对岚代等地情况熟悉的周景陪同,人数自然不多。

而铺院除了临街有对面销售五兵的铺面,还专门负责在岚州等地收购良种马。

目前玉皇岭北坡、狮驼岭、金砂沟、歇马山及周边山地的平缓坡丘,都改造成育马草场,一年差不多能出上千匹马驹。

徐氏做这门生意有好几代人,育马经验丰富,但徐氏之前每年出五六百头骡马,驴骡牛马都有,其中能称得上良种马驹的,仅有三五十匹。

玉皇岭那边的草场,都改成养马容易,甚至可以改良草种;周边也不缺种马。

不过,桐柏山及周边,能当战马的良种马太缺了。

玉皇岭要扩大良种马群规模,仅靠内部培育是远远不够的,甚至马种都会出现退化,还是要考虑从外地收购。

岚代等地,即便没有跟契丹人的边市,当地乡民也有牧养马群的习惯,有不少良种马——既然他们要在这里公开立足,徐怀就决定先收购良种马往桐柏山输送。五兵交易的规模其实非常有限的,当地也不缺匠户,而禁军的兵甲补齐更是自有渠道,甚至还有些精良兵甲暗中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