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酥面包
“金叔叔,您是不是怕我掀桌子啊?”
韩烈哈哈一笑,半真半假的开口回道:“假如我真的想掀桌子,绝对不会太急,更不会做得太糙。”
“哦?”
老金的眉梢动了动,兴致盎然的问:“那你会怎么做?”
得,破案了!
老金就是不希望韩烈大动干戈,影响到中信证券魔都分公司总经理,他的那个同门师弟。
在判断出这一点之后,韩烈心里反而更有底气了。
你站对方?
想劝我息事宁人?
那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打疼他们!
韩烈兴致勃勃的拉开架势,讲故事似的,绘声绘色的描述起他的计划。
“如果真把我惹毛了,那我肯定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正常建仓正常交易,带着后面那一车小老鼠慢慢赚钱。
三五个月太少,最起码要带着他们稳定盈利大半年时间!
最开始他们的胆子肯定不大,偷偷摸摸的搞,少少的跟,大量账户分散操作。
可时间久了,警惕性自然就降下来了。
而且我一直在赚钱啊!
人的胃口是会越撑越大的,赚这种没有成本的钱,永远不会满足。
然后呢,我会借着某个机会,玩一场大的。
比如,通过某些朋友,向少数人鼓吹某个特殊的板块,坚定看好,吹出个十倍潜力!
题材肯定是好的,但是我挑出来的重点标的,可能会暗藏着某种潜在的重大问题……
具体是什么,根据情况再定。
由于我一直在赚钱,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我,对吧?
之后,只要我起个头,他们便会蜂拥而上,拉高再拉高,直到那个潜在的问题忽然爆发,泡沫被戳破,咔嚓一下把大量的散户甚至重点基金都套在里面。
到那时,群情激愤,情绪爆炸,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结果自然不妙。
我猜,应该可以让稽查总队出动了吧?
稽查总队的职责是:承办重大、紧急案件,以及上级批办的其他案件。
可比日常监督机构凶多了……
到时候,第一个就会查到我头上。
可问题是,我这边的操作肯定都是合法合规的,甚至会比平时的操作更谨慎。
那么,问题不在我,在谁呢?
那就要靠稽查官们自己去深挖了……我相信,侦办一件大案的动力,会让他们找到答案的。
但是,不管有多少人被送进去啃窝窝头,有什么级别的重量人物跟着吃到板子,他都怪不到我头上。
我也是受害者嘛!对不对?
尽管我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实质性损失,可那是因为我立身够正,爱财有道,活该我全身而退。
或许,我还应该去申请一枚模范奖章?
金叔叔,您觉得呢?”
老金的瞳孔剧烈收缩,缩到了针尖般大小。
他震惊……不,是震撼。
49岁的金誉已经在国有银行里沉浮了20多年,经历了无数的宦海险恶,见识过无数惊才绝艳的青年。
可是从未有哪一个年轻人、哪一个随口娓娓道来的故事,能够带给他今天这般震撼。
韩烈的办法复杂么?
不复杂。
它不是那种一听起来就会让人感到精妙绝伦,每个环节都能挑战想象力极限的高深计策。
它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操作,只要悄悄找到一家藏着雷的公司,足矣。
接下来,交给人性就好了。
它太凶、太狠、太毒。
它是那种你明知道不对,却还是会去踩的天坑。
老金自忖,就算他把整个“故事”完整的转述给朋友听,朋友还是有可能忍不住诱惑,去跟韩烈的盘——只要韩烈能保证大部分操作都赚钱。
是啊,最开始谁都能忍住,当成一个笑话看。
可是当韩烈开始一次又一的赚钱时,有多少人还能控制得住贪欲?
只要看到了韩烈的操作,就会代入进去,情不自禁的幻想——如果我跟上了,能赚多少钱?
一次、两次、三次……
意志力再强,也禁不住这种诱惑,时间久了,会憋疯的。
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怀有侥幸心理——我就跟一次,就一次,赚到钱就收手!
可是真的轻轻松松赚到时,那就大概率会有下一次。
击鼓传花的博傻游戏贯穿着整个人类历史,直到今天仍然有效,仍然能够反复收割。
这是知道不对的前提下,跟盘者所要遭受的折磨。
如果不知道呢?
必死无疑!
它是如此的简洁、有效、高容错。
它完全建立在对于人性的高度把握上,浑然天成,大巧不工。
老金根本无法理解,韩烈区区一个20岁的毛头小子,为什么能在眨眼之间,就想出这样一条毒计。
好家伙,从小在怪物堆里长大的?!
启蒙书籍是孙子兵法?!
上学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坑人?!
老金想不明白,可这并不妨碍他产生一种“后生可畏”的感慨。
“我觉得你不用想那么多,作为你的合作伙伴和长辈,叔叔肯定不会看着你吃亏……”
老金的态度瞬间就软化下来,并且明确的讲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中信证券的魔都分公司负责人是我的学弟,怎么,信不过我的力度?”
得,目的达成!
韩烈太懂得见好就收了,马上笑了起来:“那哪儿能啊?我这不就是年轻气盛的抱怨几句吗?真让我对上中信证券,我腿肚子都突突……”
是不是抱怨,两个人都心里有数。
年轻气盛,也是很好的借口。
老金不敢再对韩烈有丝毫的小瞧——真让他卯着劲折腾,指不定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谁敢肯定刚刚那条毒计,就是韩烈仅有的对策了?
中信集团是一个庞然大物,中信证券魔都分公司可不是。
以韩烈的背景和能耐,一旦不管不顾的撒起泼来,真够小学弟喝一壶的。
原本还想和稀泥的老金,现在是打定主意要安抚好韩烈了。
那么,最初的一步,就是叫小学弟把那个坏事的内鬼查出来。
很难,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想。
内部自查,由高至低,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外人要容易得多。
“明天……明天我有个会,后天吧,后天我安排你和陈恭坐下来聊一聊,这件事,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老金不再绕圈子,十分痛快的做出承诺。
以他的地位,把话讲到这种程度就已经是极限了。
韩烈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感激点头:“那可太谢谢您了,金叔叔,要不是您帮忙,我这边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小狐狸!”
老金张口笑骂,回手从书桌底下掏出几条特供的中华,向他扔了过去。
“拿着!给你的回礼,别好像我白拿小辈的孝敬似的……如果再有类似的酒,别乱送!”
“您放心,肯定全都孝敬您!”
韩烈把那四条烟往腋下一夹,用空着的右手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行了行了,出去吃水果吧,你的小女朋友要等急了。”
“什么叫我的女朋友?那不是您的侄媳妇嘛!等会儿我叫她给您敬茶……”
“哈哈哈哈!你啊!真是……”
拿到好处之后,狗烈是真的会卖乖,一句话就把老金哄得眉开眼笑。
不过,具体是什么,老金形容不出来。
太妖孽了……
至此,韩烈今天来找金行的目标全部圆满完成,甚至还有额外的收获。
用大白话解释——韩烈进一步加强了与老金的合作关系,不是附庸,不是需要提携的晚辈,更不是帮忙赚钱的工具人,而是具备同等力量同等地位的“朋友”。
在私下接触的时候,韩烈当然还会把他当做长辈一样尊敬。
叔叔阿姨,嘴甜一点没坏处,私人感情也可以处起来。
可是在涉及到重大利益的时候,那咱们公事公办,互相尊重,谁都别拿乔。
他成功了。
从今天起,金誉绝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纯粹的交易天才,而是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一方诸侯。
20岁的年纪,华夏再无第二人。
10点钟,当金铭辉把韩烈潘歌送下楼时,金母好奇的问:“你和小韩聊什么了?你俩刚出来的时候,我感觉你的心情不太对?”
怎么可能对劲!
金行摇摇头,背着手站在阳台窗前,静静的看着韩烈上车、驶出视野。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解释的?”
金母愈发好奇,自从老金跳槽到魔都行任职行长,她就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慎重的姿态——而且还是面对一个小朋友。
“没什么。”
金誉并没有解释,反而突然提起一件不相干的事。
“小辉的工作安排再等一等吧,不要太急,让他在众美多锻炼两年再看。”
“哟!你就那么看好小韩?”
“你不懂。”
金誉看着幽深的夜空,呓语似的叹道:“金融行业的野蛮扩张期已经彻底结束了,在这个后民营时代,如果还有人能够突出重围……”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出口。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现实吧。
但是,这半句就已经足够了,金母愕然的看着那两盏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尾灯,感觉荒谬且犹疑。
难道……
铭辉的前途,居然要应在那个少年身上?!
……